33 (2)
好大好大的耗子,唧唧、吱吱……”
衆人見他如是說,便猜到他們這些苦力果然是被關在了地牢,黑暗潮濕、滿是老鼠。唯獨左芝聽見他“吱吱吱吱”地叫,氣得跺腳:“不許叫我的名字!我不是耗子,大笨牛!”
楊大頭見她炸毛,趁機搶走她手裏的糖,一把塞進嘴裏,小孩子鬥氣般得意洋洋地望着她,嘿嘿直笑:“吱吱……大耗子……”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猜多了,跛腳也許是為了尋找楊大頭,也許是為了探知行宮裏的秘密,總之他混進了行宮,還找到楊大頭要帶他逃走。可是不知為何最後跛腳沒有走成,倒是楊大頭順利逃了出來。傻大個說自己在河裏游了很久,上岸之後又跌跌撞撞摸回了村子,跟一群小乞丐混在一起。
丁思集了然:“如此便解釋得通了。瘟疫發于苦役聚居之地,無名男屍來自行宮,攜有疫病,楊大頭去過那裏,所以也染上時疫。”他看了眼傻笑着的楊大頭,無奈嘆息,“只是就算知曉來龍去脈又如何,以他這模樣……唉。”
左芝也有些氣餒,楊大頭傻呆呆的,找不到行宮的秘密所在,而且就算他們能帶他與州府官員對峙,他是個傻子,說出去的話誰信?
她托腮哀嘆:“真是白費力氣!還有我那麽多糖,白給傻大個了!”
沐乘風見她嘟着嘴一臉沮喪,伸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安慰道:“沒關系,我們先回通州。”
入夜,衙役們在河邊準備好兩條塗得漆黑的烏蓬船,瘦瘦窄窄的船身只有三四尺寬,一條最多容納兩人。沐乘風帶着左芝,丁思集帶着楊大頭,四人分別上船,然後衙役們把船推離岸邊,送進水流之中。
兩只小船用繩子連在一起,順流徐徐而下,就連相接的麻繩也染了墨,夜色遮掩之下,遠遠看去根本發覺不了船兒的存在。
左芝坐在船頭,沐乘風站在船尾,手持竹竿撐船。今日幾團雲朵遮了月亮,只有遠山幾點零星燈火在閃爍,可這并不妨礙左芝的好心情,她回頭看了看沐乘風,興致一來就唱起了小曲。
“木蘭舟,七尺八,擠小了荷塘擠高了花。不用槳,雙手劃。呀子伊子喲……”
都說人如其聲,左芝也是這樣,容貌清麗秀氣,唱起小曲聲音十分清甜悅耳,格外好聽。她笑眯眯看着沐乘風,對他唱了一段采蓮。
沐乘風默默聽着,竹竿劃水的聲音徐徐伴奏。
唱着唱着,左芝就大膽起來,有些調戲沐乘風的意味:“誰家相公生得忒般俊俏?直叫奴看了胸口慌慌,一只小鹿兒鑽進心窩窩……”
楊大頭聽她唱歌兒,也不管懂沒懂意思,啪啪啪拍手鼓掌:“好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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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吵!”左芝回頭兇他,楊大頭趕緊噤聲,害怕地垂下腦袋,伸手扯住丁思集衣袖,委屈極了。左芝轉過來對着沐乘風笑得甜蜜,托腮問他:“木頭你想聽什麽?我會很多小曲兒呢,可以連着唱幾十首不重樣。”
沐乘風擡眉一望,岸邊有些燈火,他擱倒竹竿,走過來示意衆人躺下:“別說話,前方有人。”
丁思集急忙拉下楊大頭睡倒在船裏,沐乘風抱着左芝,手臂護着她的頭,也貼着船艙底部躺好。
黑乎乎的小舟随波逐流,悄無聲息淌過了有州府官差值守的地方。左芝靠在沐乘風懷裏屏住呼吸,聽到那些人在劃拳吆喝,伴着嘩嘩流水,耳畔的人聲漸漸遠去消弭殆盡,只餘下潺潺水聲和幾道秋蟬寥落的鳴叫。
已經過了危險的地段,可沐乘風眸子輕阖,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就像是睡着了。左芝在他懷裏微微動作,試着小聲說話:“木頭……木頭?”
良久,沐乘風鼻腔裏懶懶哼道:“嗯。”
左芝刻意壓低嗓子,問:“我們安全了嗎?可以起來了不?”
沐乘風收緊手臂,搖了搖頭:“睡覺。”他緩緩張開眸子,正巧月亮從雲朵裏鑽出一角,月輝落進他眼中,亮晶晶的。他手指摩挲過她的嘴唇,低聲道:“唱給我聽。”
左芝愣了愣,驚奇地眨眨眼。她無所不能十全十美的相公這是……要她唱曲兒哄他睡覺?
沐乘風理所當然面不改色,想想補充道:“就剛才那首,心如鹿撞。”
左芝臉頰發熱,挪了挪身子靠在他耳側,又輕輕哼唱起來:“誰家相公生得忒般俊俏?直叫奴看了胸口慌慌,一只小鹿兒鑽進心窩窩……奴想牛郎織女,年年相見,天長地久……”
身下小舟如搖籃般悠蕩,左芝唱着唱着睡了過去,嘴裏還在喃喃地哼。沐乘風解開衣裳把她裹緊,遮住涼夜霧水。他微微含笑,在她酣睡之時朝那吐露妙音的小嘴兒親了一下:“你的。”
楊大頭也睡着了,夢鄉裏似乎還有個漂亮的女孩子在問:“誰家相公生得忒般俊俏?”他淌着口水傻笑不斷:“嘿嘿、嘿嘿。”
回到通州城已是翌日黃昏,幾人又住回了茶嫂家裏。茶嫂見他們平安歸來高興得很,做了一桌酒菜接風洗塵。衆人洗漱幹淨剛剛圍桌坐下,就聽到有人敲門。
丁思集不免警惕:“誰?”
茶嫂在圍裙上擦幹手,道:“你們坐,我去看看。”
院門打開一條縫,茶嫂警惕地伸出腦袋,看見一名瘦小男子站在門口,衣着普通十分不顯眼。她問:“公子找誰?”
這男子微笑:“我找二當家。”
茶嫂正在狐疑,左芝竄出來看見他,雖有訝異卻也覺得合理,于是道:“他是跟我們一起的。讓他進來吧。”
不期而至的竟是賈楠。賈楠向茶嫂道了謝,走進院子卻徑直掠過左芝身旁,連眼角餘光都吝于給她一分。左芝看他傲慢的樣子心裏頭不舒服,沖着他背影努嘴道:“嘁!擺什麽臭架子,有本事別進來!”
可是等到進了廳堂,賈楠就像變了一個人,面龐含笑彬彬有禮,格外溫良。左芝尾随而至,見他居然霸占了自己的位置,就坐在沐乘風左邊,而右邊又是丁思集,沐乘風被兩人一左一右夾在了中間。
賈楠仿佛沒看到左芝進門,目光投向沐乘風與丁思集,公事公辦地問:“兩位此行可有收獲?”
左芝本來想去叫他起來讓座,可見幾人是談正經事,自己貿然打擾似乎不怎麽好。她悶悶不樂,一屁股在進門的位置坐下來。
丁思集簡明扼要給賈楠說了情況,又道:“可惜始終不知行宮有何秘密,那裏慣有重兵把守,不太容易混進去。賈大人,您有沒有什麽辦法?”
賈楠端起面前的酒呷了一口,沒有着急回答。
“小心小心,別被燙着。”
茶嫂端着一缽鮮蹄子脍進屋,見左芝就坐在當口,專門提醒她小心,左芝趕緊站了起來讓茶嫂上菜。茶嫂随口就道:“妹子你咋坐這兒?我要是走得急沒看清,一準兒燙着你。”
左芝撅着嘴沒說話,不高興瞪了賈楠一眼。賈楠只顧飲酒,對其他事充耳不聞。
“您請坐。”
沐乘風忽然站了起來,要把上賓的位置讓與茶嫂坐。茶嫂連連擺手推辭:“不行不行!木兄弟你坐,鍋裏還燒得有菜,坐裏頭不方便去廚房看火。”
“這是大嫂的家,我們沒有反客為主的道理。”沐乘風淡淡解釋了一句,徑直走到進門當口的座位就坐下來,拿起筷子給左芝拈了塊肉放進碗裏,柔聲道:“不是早就喊餓了?怎的不吃?”
左芝這下樂呵了,嘴裏嚼着肉,笑眯眯說:“我等相公跟我一起吃呀。”
沐乘風嘴角噙着淺笑,又夾過一條魚,仔細挑出魚刺,把魚肉撥給左芝。茶嫂見他二人如此親昵,笑道:“快吃快吃,甭跟嫂子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還有兩個菜,我去端來。”
丁思集也端起碗,默默刨飯。
賈楠徐徐抿完了一杯酒,又拿來斟滿。他對滿桌的菜沒興趣,只是舉着杯子,眉梢揚起望向沐乘風,忽然問道:“明日我與知府梁新武要去驗查行宮,不知兄臺有沒有興趣同行?”
作者有話要說:忙碌的星期五啊啊啊……又要加班~~o(>_<)o ~~
☆、35V章
35、無妻不有
賈楠來通州住了十幾日,每天知府梁新武都準時到驿館請安,表面上是對這位欽差畢恭畢敬,實則意在時刻監視賈楠,就怕他不經意間發現了什麽。好在賈楠年輕稚嫩,又是初出茅廬,很多方面都表現出缺乏經驗,處事也不老道。半個月的接觸下來,梁新武對這位禦史大人可是打心眼兒裏滿意。
所以當賈楠說要去新修的行宮看看,梁新武就爽快答應了。
一早,梁新武帶着狗腿師爺和大隊官兵守候在驿館外。入秋之後晨霧漸濃,涼得很,所以梁新武圍了整條狐貍做成的暖脖,師爺也戴了狗皮帽子,兩人搓手哈氣地走來走去,等待着禦史大人起床出發。
梁新武本來就胖,圍着狐貍皮的脖子更是短得看不見,聳肩縮頭愈發顯露猥瑣窩囊的氣質。他等得不耐,又不便上前催促,遂問:“什麽時辰了?”
狗腿師爺把流出來的鼻涕吸回去,道:“快卯時了,大人。”
梁新武嘀咕:“這愣頭青咋還不起?平時可是天不亮就出來了。”
“興許是一時睡過了也不一定,天冷了常有的事兒。”
梁新武不大滿意這個答案,王八綠豆眼轉了轉,忽然問:“上次本官叫你送去的幾個美姬,愣頭青收沒收?”
“收倒是收了,不過……”狗腿師爺一副把事情辦砸害怕責罰的慫樣,遲疑道:“兩天後又被打發走了。”
梁新武驚訝:“為啥?愣頭青不滿意?”他氣得踢了師爺一腳,“叫你好好尋幾個漂亮會說話的,你是不是私底下把錢吞了,找了幾個歪瓜裂棗送給愣頭青!”
“小的哪敢啊!”狗腿師爺一臉苦相,捂着被踢青了的屁股,喪家犬般哭道:“小的費了大力氣,挑得絕對是一等一的好貨色,連水仙姑娘都親自出馬!可是賈大人不喜歡吶,據說,他連別人的手指頭沒碰一下,就把人攆了……”
梁新武咂舌:“千金一夜的水仙都搞不定!愣頭青……有毛病?”
兩人正在揣測賈楠為何不近女色,這時驿館大門一開,被他們議論的那位走了出來,臉色沉郁。
梁新武谄媚地迎上去:“賈大人,您早。”
賈楠不似往常好相與,冷冷下令:“出發。”
梁新武趕緊點頭哈腰:“您這邊請,軟轎早已備好。”
“我……”賈楠剛剛張嘴,下意識回頭看了看身後跟着的幾個随從,忽然擺手,“本官今天不坐轎,牽馬來。”
師爺趕緊跑腿兒去辦,同時吩咐轎夫退下。這時,只見賈楠揚手喊道:“慢,讓他們留下。”
狗腿師爺不解:“您不是不坐轎麽?”
“她坐。”
賈楠随手一指身後,衆人這才發現随從裏有一名女子。該女子雖然穿着丫鬟的衣裳,可卻沒有一點奴婢低眉順眼的作派,反而昂着下巴不可一世似的,手裏捧着包糖梅子,邊吃邊吐核兒,噗噗噗的。
她見梁新武和師爺盯住自己看,不高興把月牙兒般的眼睛瞪起,兇道:“看什麽看!挖你的狗眼!”
你說看起來嬌嬌悄悄的一個姑娘,咋就那麽蠻橫呢?挖眼什麽的,好血腥!
梁新武打了個哆嗦,讪讪笑着挪開目光,轉頭問賈楠:“不知這位姑娘是?”
馬兒牽來,賈楠手拉馬鞍腳踩馬镫,一躍而上。他眉眼輕睨,淡淡回眸瞟了那女子一眼,不屑地嗤道:“不過是燒火丫頭罷了。”
燒火丫頭?誰家燒火丫頭自己坐轎子,反倒把大老爺攆去騎馬吹冷風?!
衆人又齊刷刷回頭望着左芝,左芝見他們屢屢打量自己,不耐把糖梅子砸過去:“活膩了是不是?我數三下,自個兒把不中用的眼珠子摳出來!一!”
賈楠鼻腔嗤了一聲,對她的刁蠻很是看不起。只是他也不橫加幹涉,一勒馬缰就走:“駕。”
大家不敢再啰嗦,急急忙忙整裝出發,追上賈楠。
左芝慢吞吞坐上軟轎,捂嘴打着哈欠:“唔……起這麽早困死了,木頭我睡一會兒,到了叫我。”
護院打扮的沐乘風也騎上一匹馬,慢悠悠跟在轎子旁,溫柔極了地答應:“好。”
一大早賈楠就生出一窩火氣。前日他們說好去行宮探聽虛實,丁思集不便露面,于是就他與沐乘風二人同去,這個時候,左芝也吵嚷嚷說要跟着去。
她就像一只難纏的醜鴨子,擰着那舉世無雙的男子撒賴:“木頭讓我去嘛,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兒,無聊又沒趣兒……”
無聊?敢情她以為他們是去游山玩水?
賈楠惱她無知不分輕重,出口就有些尖刻:“你去能做什麽?幫不上忙不說,出了事就是拖累。”
左芝氣賈楠說她沒用,吼道:“誰說我幫不上忙!上次回洛水縣掩護四季豆進城,我跟相公一唱一和配合得可好了。”
賈楠冷笑:“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無人需要你的掩護。你跟着去,我們還要費盡心思遮掩你的身份,你不是累贅是什麽?”
左芝還嘴:“那你又算什麽?瘦不啦叽像只小雞兒,連我都打不贏,你又幫得上什麽忙!”
賈楠傲慢道:“本官乃是名正言順的監察禦史,谕令在身,無人不從。”
左芝不服氣:“七品的芝麻小官兒!本郡主腳底的鞋都比你官階高!”
……
兩人争吵起來,丁思集被夾在中央左右為難,盡力想勸和:“郡主機靈伶俐,每每逢兇化吉,自然稱不上是累贅。只是為了安全起見,您還是留下比較妥當,賈大人也是為您着想。”
“呸!說了當沒說!”左芝惱他說話圓滑不肯得罪人,索性不理他了,去問沐乘風:“相公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去?我聽你的。”
她仰起嬌滴滴的臉,水潤的嘴唇微微嘟起,三分撒嬌七分哀求。她生怕他不答應,想盡法子磨他:“那麽危險的地方,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去嘛,你說過不會扔下我的,癞皮狗才說話不算話呢……”
沐乘風彎起手指刮了她微翹的鼻頭一下,鏡眸含笑,餘光瞥見旁邊巴巴望着的丁思集,點頭道:“跟着我,我放心。”
此話一出,左芝是高興得開了花,丁思集有些失落卻也釋然,而賈楠,一張臉陰沉沉布滿烏雲,盯着左芝的眼睛又多幾分鋒利。
賈楠生悶氣兀自騎馬在前頭奔跑,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漸漸放緩了速度,回頭去看身後的隊伍,只見肥得流油的梁新武屁颠颠跟在後面,矯健的坐騎被他壓得直喘粗氣,邁蹄都有些困難了。而在隊伍的末端,轎夫們不急不慌地走着,那個縱使布衣也掩不住風華的男子亦步亦趨跟随旁邊,正低頭與轎中人說話,眉梢都是春水柔情。
賈楠忽然勒馬回頭,向着後面跑去。
梁新武見他調頭,有些摸不着頭腦:“賈大人……”
“休整片刻。”
賈楠不作停留,随口抛下這句話。他的馬兒跑到左芝轎前才停下,然後他微笑着對沐乘風說:“歇息一下,喝口水罷。”
說完他扔過馬鞍上挂着的水囊。
沐乘風揚手接住,拔掉軟木塞,彎腰去問轎裏的左芝:“喝水麽?”
左芝本來有些渴,正欲點頭說要,可一見賈楠在旁杵着,想起這是他的水,于是很硬氣把頭一扭:“不喝!”
沐乘風也不勉強她,把水囊還給賈楠,淡淡道:“心領了。”
賈楠握着沉甸甸的水囊,五指緊了緊,忽然抽打馬兒一下,又跑回隊伍前段去了。水囊掉在地上,被馬蹄踏破,水液四濺飛向四面八方,很快就被烈日炙烤灼幹。
梁新武與狗腿師爺暗中觀察了這一幕,皆是匪夷所思。
“那女的是燒火丫頭,男的是護院沒錯吧?愣頭青咋對下人這麽好?還親自送水過去,可惜人家不領情,啧啧,無奇不有啊……”
狗腿師爺賊精,半開玩笑的樣子一語道破:“大人,您說他不近女色會不會是因為……他其實喜好男色?”
梁新武摸着下巴,打量了一番風姿卓絕的沐乘風,雞啄米般點頭贊同:“言之有理!這等風流人物,本官見了也不禁神魂……咳!既然都曉得了,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小的明白!”
狗腿師爺龇牙咧嘴偷偷笑着,心底盤算着到底是送小倌好呢?還是送小倌好呢?
行宮建在山腳,是個極清幽別致的地方,可是離通州城又不會太遠,一條筆直寬闊的官道過去,騎馬一個多時辰就到了。因着女皇年前就會駕臨此處,所以行宮大體已經修葺完畢,只待細節上的裝飾。衆人在宮前下馬,只見大門外面幾個仆役在打掃。
梁新武指着新簇又氣派的門口,向賈楠介紹道:“都是按照都城的規制仿造的,雖不及大內的精巧美奂,卻也是用心為之。”
賈楠意興闌珊打量着千篇一律的雕甍畫棟、朱欄彩檻,點頭誇贊:“不錯、不錯。”
梁新武肥嘟嘟的臉笑開了花,殷勤把人往裏請:“賈大人這邊,我們去明麗樓看看,那裏有好東西,一般人都見不到。”
他話裏有話,大概是想送給賈楠一些好處,讓他在女皇面前美言幾句。賈楠也懂了他意思,回頭吩咐衆人:“你們自尋地方等待,本官随梁知府前去視察。”
倆人獨自先行,賈楠的随從被引到一間屋子等待,那狗腿師爺差人送上茶果,服侍倒是周到,可依舊派了人盯着他們,不讓他們亂跑。幾人把房門關上,都不約而同圍上沐乘風。
“二當家的,你有啥計劃?”
原來這群所謂禦史大人的随行官差都是王老虎寨子裏的兄弟,入城那日,他們找來平時打劫所獲的官服,穿上後騎馬跟着賈楠,扮作京兵混進來。
沐乘風道:“先把門外的引開,其餘人分頭行事,此處暗藏地道,你們負責找到入口。”
有個土匪叫孫癞子的,當初就是他捉了賈楠,他把圓頂紗帽摘下,摸摸長了癞疤的頭頂,道:“我和鐵牛去。”
通州府的官兵守在院子裏,沒一會兒聽見屋內發出争吵聲,聲音越來越大,最後還發展到摔瓶子砸桌椅的事态,砰砰砰叫人膽戰心驚。
“你娘的輸不起就甭玩兒牌九!”
好像是賭錢發生了争執,通州官兵正欲進去看,忽然兩個兩百來斤的彪壯漢子扭成一團滾出來,你一拳我一腿打得不可開交。衆人見狀吓得不輕,趕緊上前去勸,屋裏屋外所有人一齊上,愣是都沒把兩人分開。
趁着屋外大亂,沐乘風牽着左芝就偷偷溜了。
小兩口一路狂奔,在沐乘風的帶領下輕車熟路避開耳目,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左芝停下來彎着腰,累得氣喘籲籲。
“木頭、你,你又沒來過,怎麽找得到路?”
沐乘風撿起根棍子沿着圍牆角刨刨找找,道:“既然此處仿造了都城大內,格局自然相差無幾。”
左芝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相公大人你好聰明!”
沐乘風不置可否,帶她一路找尋着什麽。左芝納悶:“你找什麽呢?”
“暗號。”
沐乘風在一口井旁停下,他蹲下摩挲了井沿的花紋一下,又扔了顆石子進去,這口井似乎很深,許久也未聽見落水的聲音,可他卻滿意地勾起唇角:“找到了。”
左芝俯身仔細一看,辨認出那是半枚銅錢的形狀。咦?茶嫂賣茶不也是半文錢?對了,這一定是山寨的暗號!
她正在為自己想通了這層關系而高興,沐乘風已經用麻繩一端綁住井邊的老樹樹幹,拽了拽很結實。
他過來抱住左芝,一手拽着麻繩另一端,垂眸看她:“閉眼。”
左芝聽話閉上眼睛,頓時身子往下墜落,呼呼風聲在耳畔吼嘯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光棍節,看我的發文時間,是不是超級對味!(^o^)/~
☆、36V章
36、險象妻生
明麗樓是仿照宣德樓所建,名曰樓,實則是一座華麗宮殿。賈楠随着梁新武進入這裏,入目皆是金碧輝煌,整塊白玉雕磨的屏風,赤金打造的座椅,飽滿東珠串成的垂簾……甚至連殿柱上都貼滿金箔,晃得人眼睛也睜不開。
賈楠的手拂過擺設的珊瑚株,道:“很不錯。”
梁新武得到誇獎喜笑顏開,裝出幾分謙虛:“為陛下盡心盡力,是我等為臣的本份。”
其餘随從已經被遣走了,偌大殿堂只有賈楠與梁新武二人。梁新武四處瞅瞅,很神秘地沖賈楠招手:“賈大人您過來。”
賈楠的目光仿佛還停留在這片奢華,他聞聲不經意回眸:“嗯?”
“這是孝敬您的。”
梁新武蹲下搬起腳底地磚,地磚下面是空的,放有一個褐色匣子,他把匣子拿出來遞給賈楠。賈楠接過打開,見到裏面是一塊比拳頭還大的上好桃花凍石。
梁新武讨好道:“在下的一些心意,請賈大人笑納。”
賈楠拾起這塊石頭,入手溫潤光滑,晶晶瑩瑩十分通透,兼綴有淡紅紋理。當世有“千金桃花”之說,指的就是這種桃花凍,若有一塊做成印鑒,絕對是文人墨客豔羨的對象。
梁新武看賈楠的嘴角似乎露出一絲笑意,想着這次馬屁總算拍對了,他腦子一熱又說:“不知大人今晚是否有空?在下的遠房侄兒仰慕大人才情,想請教一二,說起我這侄兒,雖然才十六歲,可是生得唇紅齒白,性情也極柔……”
“梁新武。”
不等梁知府把話說完,賈楠已經冷冷打斷了他。這位看起來乳臭未幹的禦史大人此刻眉峰冷凝,單薄瘦弱的身軀竟也散發出壓迫的威勢。賈楠忽然把桃花凍往地上一砸,厲聲叱責。
“你可知罪!”
……
井很深,左芝覺得下墜的時間格外漫長,似乎都快燒完一炷香,她與沐乘風才踩到了地。雙腳落在松軟潮濕的泥地上,夾雜了澀澀樹葉的聲音,同時一股腐臭氣味撲鼻而來。
“好了。”
伴着沐乘風一聲安定人心的話,左芝徐徐睜開了眼,只見小小井下竟然別有洞天,井底寬闊深邃,光是他們所立之地的長寬便有近十丈。她仰頭往上望,看見井口變作一個瓷碗大小的圓洞,針尖大小的白光照進來,剛好灑在她的足尖。
“啊!”
左芝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腳邊一截白色的骨頭,她吓得尖叫,頓時跳到沐乘風身上,死死摟住他。
“木頭,死人!死人!”
沐乘風把她掩在身後,探頭過去一瞧,只是一塊尺長的白骨,看形狀似乎是豬牛之類牲畜的。他有些好笑地去揉了揉左芝腦門,道:“膽小鬼。”
左芝吓得不敢睜眼,大呼小叫:“別說鬼!鬼會出來的!”
沐乘風看她怕成這樣也不再吓唬她,打燃火折子照亮方寸,看見蛛網牆壁上還剩得有沒燒完的火把,于是抽下來點燃。
“跟着我。”
沐乘風一手舉着火把,一手緊緊牽住左芝,帶她往井底更深的地方走去。
井底的路宛如一個漏鬥,頭大尾小,兩人越走越發現兩側岩壁狹窄,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走到只容一人堪堪側身而過的縫隙出口。正巧此時,縫隙那邊傳來清晰可聞的敲打聲。
沐乘風止步,回頭豎起一根手指搭在唇上,示意左芝噤聲。
左芝點點頭,緊張地屏住呼吸,豎尖耳朵聽動靜。
叮叮、咚咚、砰砰……
有人在開鑿着什麽,滿耳都是釘錘鐵鍬發出的聲響。沐乘風背貼岩壁,微微露出半邊臉頰,打量着那方的一舉一動。
縫隙之後又是開闊的一片,大約有十來個苦力正在開鑿地道,他們衣衫褴褛甚至不能蔽體,腳上都戴有鐐铐,而且面色蒼白得近乎病态,看樣子已經關在這裏許久了。旁邊有兩個藍褲子的壯漢守着,腰別長鞭,看見誰動作慢了就上去抽一鞭子。
“少磨蹭!快點!”
一群苦力的背脊上布滿鞭痕,新傷舊傷夾雜縱橫。他們應是被打慣了,早就失去反抗的信心與能力,默默忍下這些折磨,連聲兒都沒吭一下。沐乘風見狀,回頭捏了捏左芝的手,又指指腳下,意思是叫她在原地等候,他上去解決掉那兩個守衛。
左芝明白他的意思,豎起小拇指晃了晃,又指着自己心口窩的位置,比出口型“小心”。
沐乘風含笑點頭,剛剛轉身,卻聽到那方有人開口說話。
“開飯了。”
地道另一側還有個洞口,洞口很低只容七八歲孩童進出。一名男子貓腰鑽進來,身後拖了兩個木桶,裏面裝着流湯滴水的殘羹剩飯。男子一出現,苦力們紛紛扔掉手頭的活,争先恐後撲了過去。
守衛不悅,狠狠朝他們身上抽鞭子:“搶什麽!一個個來!”
苦力們不聽,一擁而上圍住飯菜,用手抓着就往嘴裏塞,甚至還相互厮打争搶,簡直跟路邊搶食的瘋狗沒兩樣。沐乘風看到這一幕場景,嘴唇都緊緊繃成一條直線。
“大哥,這是您要的酒。”送飯來的男子從腰間解下酒葫蘆遞給兩個守衛,然後還摸出一包油紙裹住的東西,讨好道:“還有兩個下酒菜。”
守衛拿到酒菜,這才扔掉鞭子放過一群苦力,轉身尋地兒坐了下來,指揮送飯的男子:“你看着他們。”
送飯男子滿口答應,慢吞吞走到一旁靠牆站着,擦汗松氣。沐乘風視線一垂,盯住了他不大靈光的右腳。
油紙裏包着的是鹵豬下水,兩個守衛有酒有肉,吃得滿嘴油光。他們無暇理會旁人,自顧自說着話。
“還有多久完工?”
“快了,聽上頭說就這兩日。”
“那敢情好!老子受夠這鬼地方了……”
守衛眼角忽然瞥見一抹素色,他只道是哪個不要命的苦力過來,下意識舉起鞭子就回頭:“找死啊!”
鞭子才落下,那頭就被對方抓得死死。守衛扯了扯竟然紋絲不動,他詫異擡眼,見到了沐乘風。守衛大駭:“你什麽人!”
沐乘風不語,腕上發力直接把鞭子抖回去纏住守衛脖子,作繩子般把他捆緊。另一個守衛見勢不妙拔腿就跑,沐乘風一腳踹上他腿窩,把人踢倒在地之後,如法炮制拿鞭子捆緊。
在場之人被這突兀的變故驚得怔愣,送飯男子也詫異地看着他,沐乘風雲淡風輕回眸,很熟稔地說:“幫忙。”
衆人頓時反應過來,苦力們扔了吃食蜂擁而上,對這兩個平日裏作威作福的守衛狠狠拳打腳踢,直把人揍得鼻青臉腫,幾乎半死。送飯男子倒是很謹慎,暗中思量着從天而降的救兵有幾分可信。沐乘風見他遲遲不來搭腔,主動上前:“虎頭寨。”
送飯男子果真是個警惕之極的人,聞言道:“請恕在下不知兄臺所言。”
左芝在另一邊藏了許久,聽得驚心動魄,一顆心忽上忽下,又是擔憂沐乘風又是想去看熱鬧。知曉這方守衛已被制服,她不等沐乘風召喚擅自跑了出來,正好看見他與送飯男子講話,指着男子不方便的右腳脫口就說:“刀疤醜老虎讓我們來尋一個叫跛腳的人,你就是呀!”
送飯男子略有赧然地看了看足下,眼中劃過一抹痛楚,卻沒有生氣,終于爽快承認:“王大哥竟然還記挂着我……有勞二位了。”
相互确定了身份,沐乘風讓跛腳帶着囚禁多時的苦力們鑽過牆縫,沿着繩子從井口爬出去,且說外面自會有人接應。衆人一個挨一個排着隊,腳步極快地走着,逃命的當口無人膽敢發出一絲異動。沐乘風三人墊後,眼看這群苦力已經差不多都走了出去,這時他問跛腳:“是否還有其他人?”
跛腳點頭:“有的,只是這處地宮極大,要把人找齊不容易。而且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有人巡視,咱們還是快快脫身得好。”
沐乘風問:“下次巡視是多久?”
跛腳算算,答:“約莫還有兩刻鐘。”
“來得及。”沐乘風成竹在胸,吩咐跛腳:“帶路罷。”
三人彎腰從矮洞穿過,眼前又是潮濕逼仄的地道,新挖的泥土散發出濃厚的腥味兒,左芝跟在沐乘風身後,捂住鼻子只顧埋頭走,冷不丁踢到什麽東西,“哎喲”叫了一聲。
沐乘風停下腳步回頭,見左芝苦着臉指着腳下:“趾頭好像破了。”
沐乘風蹲下替她看傷,脫了繡鞋看見腳趾只是有些發紅,并沒有破皮,又把鞋子給她穿上,道:“沒事,走路仔細些。”他在地上撿到了一個粗麻的口袋,袋子底下藏着兩塊石頭,想是這樣左芝才不慎踢中。
原本黃褐色的粗麻袋子染上污泥,髒得已經看不清本色,可卻有些許黃色粉末沾在上面。沐乘風拾起麻袋,放到鼻端嗅了嗅。
一種濃烈刺鼻的殘餘氣息,他曾在煉丹者的身上聞到過。
“咦!這麽髒不要聞了!”左芝見他拿着破麻聞個不停,嫌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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