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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恩愛還是怎麽,一會兒看上我哥一會兒看上木頭,哪兒有你這種花癡……”
“我說的不是左世子。”
嘉蘭擡眸,含着刀光的鋒利眼神對上左芝怒氣騰騰的眸子,勾唇慢慢說道:“原來郡主你還不知道,你如今的夫君,沐乘風沐大人,原是女皇欽點的驸馬。”
左芝神色一僵,懵了。
嘉蘭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咬得清晰:“聽說他在東晉時主動投身去侯府做護院,若平陽公主當時不在府上,你覺得他會去麽?”
“還有,五年前平陽公主回宮,他也一道走了,甚至沒跟你知會一聲,不是嗎?”
“他娶你,是在平陽公主下嫁給左世子之後,對吧?”
左芝腦袋有些昏,手腳頓時冰涼。
最後,嘉蘭含笑說出最狠的話語:“大家同為女子都承認公主更勝一籌,郡主你若是男人,會更傾慕誰喜歡誰?有時候得不到的東西不一定毀了,默默在旁守護,也是一種愛意。不信的話,你回去問沐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一盆狗血潑下來!(^o^)/~
☆、45V章
45、退求妻次
那一年,沐乘風如落入凡塵的白雲,飄到了她的眼前。
電光火石間,左芝記起很多“不起眼”的小事。
當年,左虓離京辦事三月有餘,回家之時便帶着情岫。情岫性情軟善,有點迷糊有點傻氣,并不似京中豪門侍妾有手段重心機,所以左芝并不讨厭她,反而跟她親近起來。大概在情岫進府十來日,左芝與前來做護院的沐乘風偶遇。
沐乘風入府之後留在左虓的院子,左芝因為常去那邊,所以才跟他漸漸熟稔。現在回想,他那般孤傲冷漠的人,是為了什麽才甘願屈尊當一個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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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芝的心,猛地一顫。
往事的蛛絲馬跡彙成洶湧潮水,沒過她頭頂。
那一次府中生變,情岫險些被害,是沐乘風一箭射死叛徒。
那一次左虓與情岫從避暑園子回府,在大門口碰見她與沐乘風糾纏,她清楚記得沐乘風沉靜的面龐劃過一抹異樣,好似衆目睽睽之下被抓包的小賊。他并沒有做錯什麽,為何顯得慌亂?為何想要遮掩?
那一次沐乘風私自帶着她和情岫出府游玩,不等她們開口言明,他已經駕車去了情岫想去的地方。就像……心有靈犀。
那一次……
有太多太多這樣的小事,數也數不清。左芝腦中一片混沌,模糊中勉強抓住了中間一點兒精髓——沐乘風的出現不是偶然,他留在侯府,是為了一個人。
左芝想到了最不敢去想的一件事。當初他們相約私奔,她如約而至他不見蹤影,當她回到家中卻發現情岫也走了。枉她自诩聰明伶俐,卻從來沒想過這兩件事會有關聯,她一廂情願地以為哥哥嫂子只是吵架、不久便會和好,她還傻傻地等着沐乘風回來,她安慰自己:這塊木頭只是害羞了,所以才躲着不敢見她……
眼睛裏就像掉進了煙火,燙的她想哭。
四年,他們在公主大婚典禮上重逢。情岫搖身一變成為嫡長公主,左虓做了驸馬,兩人依舊甜甜蜜蜜,好像什麽也沒變。左芝看見沐乘風向自己走來,忍着心底那份澎湃激動,忘掉了苦等的一千多個日夜,滿心歡喜地以為他們也回到原點。
就算不是原點,也是新的開始。左芝從來沒想過,沐乘風是“退而求其次”。
不知不覺,公主府的大門矗立眼前。
嘉蘭看着明顯失魂落魄的左芝,掩嘴微笑眉梢輕挑,朝着門口的方向一指:“出來了。”
左芝怔怔兒擡頭,剛巧看到情岫牽着團圓出門,蹲下為小家夥系好披風。
團圓問她:“娘親,我今天可以住小姑姑家麽?”
情岫眨眨眼:“為什麽?你今晚不和我睡了?”
團圓嘟嘴對着手指頭,告狀道:“爹爹說了,我要是再去你們房裏,他就打我屁股……”
“那你就不怕沐乘風打你的屁股麽?”情岫捏着小乖乖肉呼呼的臉蛋兒,抿唇笑道:“吱吱和他那麽黏糊,分開一刻鐘也不行,你去打攪了他,小心他收拾你。”
團圓不高興極了,皺起鼻頭:“他才不敢,小姑姑那麽兇,會吃了木頭大人的!嗷嗚嗷嗚——”
她學着老虎的樣子張牙舞爪咬了咬,直把情岫逗得捧腹大笑。左芝咬住嘴唇,愣愣的看着她們。
嘉蘭不失時機地“安慰”:“其實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最重要如今他人是你的。”
一根染了丹蔻的玉指輕輕按在左芝胸口。
嘉蘭啓唇輕語:“當然,心也是你的。”
她的指尖仿佛有一種魔力,明明那般細弱無力,卻像寒冬凍積的尖冰,透過層層衣裳觸到肌膚,刺進心房,讓左芝顫栗發抖。
怎麽會……難道這麽多年她皆是一廂情願?沐乘風到底有情無情?
若是不喜,他何必費盡心力醫她疫症!
若是不愛,他何必割腕喂血為她續命!
若是無情,他何必容忍任性刁蠻的自己!
“生死有命,我陪着你。”
“吾妻,摯愛。”
帶着羞赧情愫的呢喃剖白還回蕩在耳畔,左芝決不信這是沐乘風意亂情迷的胡言亂語!
想到這裏,她冷冷一笑,橫眉回望嘉蘭。
“你以為我會在乎這些?”
左芝背脊直挺,上前逼近嘉蘭,終于把長久掩藏在身體中的皇族氣勢釋放出來:“就算他以前是驸馬人選又怎樣?現今全天下都知道,沐乘風是東晉的郡馬,是我左芝的夫君!他是我一個人的,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都是我一個人的。”
嘉蘭對她的反應出乎意料,捏緊手掌回擊道:“從內到外?你确定?”
“我不确定難道你能确定?”左芝嗤笑,冷眼看着嘉蘭,“他是我枕邊人,我與他日相見夜同眠,他的心思若是連我也摸不透,別人更是肖想!你道聽途說兩三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言,就迫不及待跑到我這兒來挑撥一通,想把我當箭靶子使?你打錯主意了!”
左芝也用手指戳着嘉蘭胸口,一點點反擊:“原來南楚的郡主就是這種貨色,相較之下,我東晉皇室的度量氣魄好過你太多!貴國女皇不覺得你丢人,我都替你害臊,心胸狹隘妒忌心盛,呵,知不知道為什麽你永遠成不了公主?”
嘉蘭被她一番言辭逼得舌頭打結,張嘴難言。
“因為,”左芝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湊到嘉蘭耳畔慢條斯理說道:“草雞就是草雞,永遠也變不成鳳凰。就算你披上華麗的羽毛,還是遮掩不了你肮髒醜陋的真面目,你要知道,你身上這層皮是撿來的,扒了這層皮,你什麽也不是。”
嘉蘭只道左芝嚣張傲慢又城府淺薄,這是頭一次領教她的聰敏心思和伶牙俐齒。大出意料之外,嘉蘭更被激起體內争強鬥勝的熱血。
原來她的敵人從來都不是平陽公主,由始至終,眼前這個霸占了她傾慕男人的刁蠻郡主,才是她畢生勁敵。
不分伯仲的皇族出身,同樣好強霸道的性情,不肯服輸的脾氣,甚至挑男人的眼光都如此一致……不得不說,嘉蘭和左芝若非摯友,便是死敵。
“呵呵……”突然嘉蘭笑了兩聲,眼中閃爍着點點火光,那是一種挑戰的信號。她道:“你今天倒有些讓我刮目相看了。你願意死撐就撐着,看你能自欺欺人多久,反正我還是那句話。”
“不知你東晉的郡主,和我南楚的郡主相比,到底孰優孰劣?”
嘉蘭說罷笑盈盈看着她,左芝嗤鼻不屑,鄙夷道:“跟你比?你也配!”她拍拍手,似乎有意“拂掉”在嘉蘭身上沾染的肮髒,繼而大步朗朗往公主府走。
“嫂子,團圓!”
左芝照例高聲呼喚大門口的母女倆,聲音一如既往透着歡喜。情岫聞聲側首,揮手雀躍回應:“吱吱!”
看着這張國色天香臉龐綻放的美豔笑容,左芝似乎被陽光晃到眼睛,閉目一瞬,有什麽晶瑩如珠兒般的東西掉下來。
落到地上,轉瞬即逝。
黃昏時分,沐乘風看着相府花園牆壁上的日光漸漸被陰霾取代,他終于按捺不住親自前往公主府。
左芝跑出去的時候只說接團圓,沐乘風沒往心裏去就由着她了。但是他左等右等卻不見她回來,本欲出門找尋,轉念一想,可能活潑的小媳婦兒一激動跑到別人府上了說不定。以前她就常幹這種事兒。于是沐乘風便在家等着,守着兩竹筐的雪紙,等着她們回來玩兒。
平心而論,他并不是很喜歡去公主府,如果能夠選擇,當然是最好不去。
沐乘風徐徐走到公主府門前,擡頭望了望那塊代表了高貴與權勢的牌匾,足下踟蹰一刻,終于選擇入內。
老遠就聽見團圓咯咯在笑,還有情岫左虓的說話聲,沐乘風豎起耳朵,卻驚訝發現沒有左芝的聲音。莫名覺得不安,這種時候,全家最活潑最鬧騰的左芝不是該笑得最大聲麽?
他加快步伐,推門而入。
房中三人見到他不約而同皆是一愣,左右看看又向他身後望望,似乎在尋找着什麽。沐乘風還沒開口,團圓就先聲奪人:“小姑父,你是不是帶雪過來給我玩兒?”
沐乘風蹙眉:“她人呢?”
團圓圍着他繞了幾圈,企圖發現他藏起來的雪,無奈找來找去都找不着,小家夥終于确定他是兩手空空來了這裏,有些洩氣。不過她很快又喜笑顏開,揪住沐乘風袖子仰頭撒嬌:“小姑父你快叫小姑姑出來,她藏着雪是不是?快讓她出來嘛……”
沐乘風眉頭緊鎖,喉嚨都緊了:“她不在這裏?!”
這下團圓糊塗了:“小姑姑不是回家了嗎?”情岫幫腔道:“是呀,吱吱來過一趟,說了兩句話就走了。沐乘風,吱吱沒有和你一起?”
沐乘風抿緊嘴唇搖了搖頭,詢問的眼神望向左虓。左虓撓撓頭:“臭丫頭說雪還沒有做好,所以讓我家乖乖別過去了,等過幾天做好了再來接她。喂,我說妹夫你是不是和臭丫頭吵架了?白日我瞧她眼眶有些紅,問她怎麽回事,她說被風吹得眼睛疼。胡說八道,大都城裏哪兒會刮北風……”
赫然發現左芝不知去向,沐乘風驚出一身冷汗。他急忙道:“她沒有回家,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天都要黑了,左芝既不在相府也不在公主府,她又沒有娘家可回,朋友更是寥寥無幾,更遑論可以留她住宿的人家了。沐乘風心神惶惶,走路步子都有些漂浮,神魂落魄。
剛開始左虓還不覺得嚴重,這會兒也是警惕起來,他別的不怕,就怕寶貝妹妹落入了壞人手裏。兩人一合計,趕緊派人出去打聽,自己也分頭騎馬尋人。
情岫抱着團圓,送兩個男人出門,她想想問沐乘風:“吱吱會不會是去沐家了?”
沐乘風覺得有幾分道理,翻身上馬點頭:“我回去看看。”言畢他打鞭吆馬,馬蹄踏在長街嗒嗒作響,很快就馱着人沒入了夜色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吱吱去了哪裏?猜對有獎!╭(╯3╰)╮
☆、46V章
46、自妻欺人
沐老爺和夫人剛用過晚膳,婢女才撤了碟盞,就見沐乘風火急火燎地沖進來。
沐夫人一陣大喜:“兒啊,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沐乘風手裏還捏着馬鞭,環視四周一圈,沒頭沒腦問了句:“就你們?”
沐夫人一愣,很快瞪他一眼:“廢話!家裏不就這幾個人,你爹你二叔你二嬸還有你老娘!”
見左芝不在,沐乘風心火更盛,轉頭問沐老爺:“父親,吱吱有沒有來過?”
沐老爺見他一臉凝肅,捋着胡子搖頭:“未曾。乘風,出什麽事了?”
沐乘風焦得嘴唇幹裂,道:“她說去公主府,我方才尋過去卻被告知她一早就離開了,她沒有回家也沒有來這兒,我不知道她還會去哪裏。”把人弄丢的感覺頗為恐慌,他淡漠的神情被焦慮憂心取而代之,“我找不到她。”
沐乘風的二嬸高氏聞言,遲疑試探問道:“乘風你……是不是與郡主吵架了?”
沐乘風回想她出門前的表現,搖頭否認。
“混小子!”
這節骨眼兒上,沐夫人上前一腳踢在他腿肚子上,喝道:“還愣着幹嘛?快去找啊!把府裏的人都喊上,全部去給我找兒媳婦!”
沐夫人發威,底下的人都紛紛行動起來,沐老爺忙着安排人手,沐二爺也拉着高氏出門避禍。
沐夫人一把揪住沐乘風耳朵,吼道:“悶葫蘆的呆小子,叫你平日裝清高裝正經,現在好了,把媳婦兒都氣跑了!老娘告訴你,必須把吱吱找回來,一根頭發絲都不許少!不然老娘看你再去哪兒尋個這麽有趣聽話的丫頭賠我……你聽見沒聽見沒……”
別看沐夫人平時對左芝挑三揀四的,嘴上罵得厲害,心裏頭卻疼她疼得緊。左芝家世好性格好,呆小子又喜歡,最重要的是打心眼兒裏孝敬長輩,不像很多媳婦表面恭謙,背地裏指不定怎麽咒老家夥早死呢。沐夫人自己是火爆脾氣,左芝在外又名聲彪悍,但她回家侍奉公婆卻畢恭畢敬,叫她捏肩捶腿絕無二話,後繼香火生兒子也勤勤懇懇,沐夫人一種自豪滿足感油然而生。就算平日偶爾摩擦争吵,那也是對無聊生活的調劑,若是連這點趣味也沒了,沐夫人可覺着要悶死過去!
沐乘風耳朵都快被擰掉了,沐夫人氣呼呼松手,踮起腳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兇神惡煞吼他:“找不到吱吱就甭回來了,老娘就當沒生過你這種冷面冷心的混蛋!”
任打任罵,沐乘風不吭一聲,捏緊馬鞭又折身出了門。
日落月升,萬家燈火璀璨,暖煦燭光從別家窗戶透出來,本該是一家人圍在桌前歡聲笑語的時刻,沐乘風孤零零立在馬上,茫然望着偌大都城,不知何去何從。
從來都是他走,她追。她就像一條甩不掉的頑強小尾巴,總是緊緊跟在他身後,黏着他喊“木頭木頭”。他從未想過有一日此情此景會颠倒過來,她不告而別,他要費心猜測她去了哪裏。
沐乘風騎在馬上,漫無目的地在清冷長街游蕩,恍恍惚惚。
他平日不提,并不代表他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事他都記得,很清晰很深刻。
他們邂逅在侯府門口。她仰頭看他的時候,那雙眸子如明月般赫然照上他心頭,害得他差點亂了心神。她脾氣很大,一言不合就要争個高低,她是如此嬌小,站在面前才勉強及他的胸口。他屢次被她逼得步步後退,并不是怕了她咄咄逼人的氣勢,而是怕她一個不慎撞上來,會受傷。
每每看她踮起腳仰着頭兇巴巴瞪着自己,他都想把她按進懷裏狠狠揉一揉。她就像一只才會飛的漂亮小黃雀,不知天高地厚地挑釁兇猛獵鷹,獵鷹瞧小黃雀如此鮮嫩可口,常常冒出幹脆一口吞掉她的想法。
所以有一次,他再也按捺不住破土而出的念想,在她喋喋不休的時刻,猛地堵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他第一次親吻女人。女子嬌唇和想象中一樣柔軟甜美,又滑又香,惹得他險些真的把她吞下去。她不知是被吓到還是怎麽,遲遲沒有反抗,直到他把舌頭抵了過去,她才如夢初醒地推開他,氣急敗壞跺腳呸道:“下流!”
她又羞又氣地跑開了,只留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太莽撞吓到了她。誰知沒過多久,她又氣勢洶洶地跑回來,不由分說撲過來咬住他的嘴唇。
“別以為我怕你!想占我便宜,沒門兒!”
分開的那四年,支撐他堅持下去的也唯有這些細碎點滴的回憶。當初他不告而別确有莫大的苦衷,只是其中緣由不能說與她聽。每當她埋怨起這件事,又或是拐彎抹角打聽真相,他都含糊其辭遮掩過去,不願告訴她實話。
只會分開這一次,他發誓。
沐乘風樂觀地想,只要他不走,左芝就是永遠留在原地的,等着他、候着他。孰料今天的一遭意外,徹底打碎了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世上沒有人會永恒地等着另一個人,無怨無悔。
他失神地想着,馬兒兀自走着,不知不覺繞回了相府,停下來甩頭噗嗤。
無意擡眸,瞥見門前臺階上坐着的嬌小人兒,沐乘風一個激靈跳下馬來,大步亟亟朝她跑去。
沉步落定,沐乘風胸膛劇烈起伏,喉結隐隐滾動,連喊出她名字的力氣都消失了。
左芝托腮坐在那裏,面帶悵惘。等到頭頂被大片陰影籠罩,她擡頭看他,吸吸鼻子喚道:“木頭。”
嬌弱的聲音含着委屈。
沐乘風蹲下傾身過去抱住她,大掌托住她後腦按進懷裏,口氣有幾分責備:“跑哪裏去了?害人擔心。”
此夜刮起凜冽北風。左芝打了個哆嗦,順勢縮進他臂彎,撒嬌地說:“抱我回去,不許扛麻袋。”
沐乘風微微含笑,捏了她凍得通紅的鼻頭一下,打橫抱起她回家。
金絲楠木浴桶裏灌了滿滿熱水,左芝坐在裏面,莺兒拿銀葫蘆瓢舀水打濕她的背脊,掌心塗滿摻了玫瑰汁子的脂膏,搓出泡沫替她淨膚。左芝安安靜靜,不像往常老撩水潑莺兒玩鬧,只是垂目盯着泛波水面,眸子随着波光閃爍不定。
莺兒伸手探探水溫,問:“小姐冷不冷?”
左芝不說話,輕輕搖了搖頭。莺兒納悶她格外沉默,轉到前面去看她,驚訝發現斷了線的淚珠滴滴答答從她臉上落下,掉進香湯之中。
“小姐你怎麽哭了!”莺兒拿帕子來給她揩淚,“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去叫姑爺過來!”
左芝趕緊一把拽住莺兒:“別,我沒事……過會兒就好了,你別喊他。”
莺兒自幼跟在左芝身邊長大,對她的心思了若指掌,脫口就道:“眼睛都哭紅了還說沒事,明明就是受委屈了,是不是姑爺欺負你?小姐甭怕,我告訴世子去,讓他為您出氣!”
“不準讓我哥知道,跟他沒關系。”左芝拼命拉住義憤填膺的莺兒,擦幹眼淚起身,“替我更衣,我要回房睡了。”
沐乘風把左芝安頓好又回了趟沐府,給爹娘回報平安,沐夫人懸着的心落下,罵了他兩句便把兒子放回家去了,叫他好生安撫左芝。此夜的風格外得大,沐乘風眉角似乎都凝起了白霜,等他踏進漆黑的寝院,赫然發覺左芝竟然已經睡了。
從前不管他看公文到多晚,房裏的蠟燭總是為他燃着,左芝從來沒有不等他,更不可能抛下他自個夢周公去。不知是不是寒風灌進了衣領,沐乘風隐隐顫抖,靜矗良久終于輕手輕腳摸進房間。
靜幽幽黑黢黢的房裏,沐乘風仗着良好夜視,悄無聲息地摸到床邊。看見被衾褥包裹住的嚴嚴實實的一團,他探手過去觸到柔軟溫暖的嬌軀。
左芝似乎睡得安穩,呼吸保持着固定節奏,他鑽進被窩的時候連身都沒翻一下。沐乘風小心翼翼貼過去,沾染了寒風的身體靠住她軟綿綿暖呼呼的身子,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依舊沉睡着。沐乘風猜想她白日可能折騰累了,是故不忍出聲喚她起來。他只是用手輕輕撩開她耳畔的頭發,憐惜地親吻過她的眉梢、臉頰、唇角、耳垂……
左芝還是沒有醒,沐乘風擁着她,心滿意足阖上了眸子。
只要她不離開他,就好。
窗外的風越刮越猛,半夜沐乘風被臂彎裏濕嗒嗒的一片水涼醒,他漸漸蘇醒,發覺左芝蜷縮在內側瑟瑟發抖,被子裏還傳出壓抑的嗚咽聲。
他頓時清醒,伸手拍了拍左芝背脊,柔聲道:“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左芝把臉埋在被子裏不說話,哭聲卻越來越大。沐乘風趕緊蹭起身來,湊上去扳過她的肩膀,着急地問:“到底怎麽了?誰招惹你了?”
良久,左芝才把腦袋從被窩裏伸出來,她不知哭了多久,眼睛腫得像核桃,嗓子也啞了,單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憐得宛若被人遺棄的奶貓。
沐乘風的指腹擦掉她臉頰淚水,眸子裏浮起疼惜,再三追問:“白日你去了哪裏,是不是遇上了壞人?告訴我,吱吱你告訴我……”
“哇”一聲,左芝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哭,她哭喊道:“你就是壞人,我被你欺負了!嗚——”
沐乘風愕然,正想出口問個清楚,卻又見她舉起粉拳砸了過來,又哭又打,邊嚎邊罵。
“你都不喜歡我幹嘛還和我成親!不喜歡就早說嘛,我臉皮又沒那麽厚非要死纏着你!嗚嗚,現在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叫我怎麽辦?怎麽辦……”
她越想越委屈,既然無心于她又何必來招惹?這下好了,她這麽喜歡他,怎麽可能潇灑地說放手就放手?放了手舍不得,可是不放手,她那些小小驕傲又會蕩然無存。她才不要撿別人看不上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的心思還不在自己身上!她是堂堂東晉郡主,她打個噴嚏大地都要震三震,她不允許自己這麽掉價!
想到這裏左芝咬牙把手一甩,很有氣魄地說:“我也不是那強人所難的惡人,強扭的瓜不甜,你既然不喜歡我,我也不作勉強。沐乘風,咱們好聚好散,和離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出去吃了燒烤,所以更新晚了一點點~(@^_^@)~
☆、47V章
47、身不由妻
她死死咬住嘴唇,仿佛忍痛割愛那般,極為艱難地說要一刀兩斷。
沐乘風瞧着她紅腫的眼眶,伸手勾起她下巴,問:“你舍得?”
左芝一巴掌扇開他的手,皺着鼻頭甕聲甕氣地說:“舍不得也要舍!我才沒那麽恬不知恥,明知道你不喜歡我還要綁着你……我又不是沒人要的花癡!和離了我就回東晉去,有的是青年才俊拜倒在我腳下,不差你一個,哼!”
“你敢。”
沐乘風指尖微微收攏用力,捏住她下颔,嬌豔的小嘴巴嘟成一點櫻紅。他湊上去銜住唇瓣兒咬了咬,聲音含着笑意。
“誰說我不喜歡你?”
嘴皮被咬得有點痛,左芝悶哼一聲,狠狠搡沐乘風一把:“你就是不喜歡!你暗戀我嫂子!”
沐乘風一愣,怔怔兒望着她。
左芝看他“無言以對”的表情,心裏越發難受,轉過頭去冷哼道:“被我揭穿老底沒話說了吧,你們男人都是貪圖美色的,就喜歡長得漂亮胸又大的女人……”她口氣酸溜溜的,“是呀是呀,我是沒公主好看,但我比她精明多了,所以容不得你糊弄。反正我以後也不管你了,你愛咋咋的,如果還想去公主府當差守着你心上人也成,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去跟我哥說說,幫你謀個近侍宦官的差事兒,哼……”
沐乘風眉頭緊鎖,否認道:“我何時暗中傾慕公主了?”
“混蛋!”左芝氣急敗壞捶他一拳,“敢情你還明目張膽地喜歡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爛木頭!”
“好了好了,”沐乘風無奈擒住她的手腕,對她莫名其妙的聲讨感到納悶,于是道:“不管明裏暗裏,我都不喜歡公主。”
左芝啐道:“呸!死鴨子嘴硬,敢做不敢當!”她昂頭質問:“你敢說女皇沒把你當乘龍快婿?她一直都屬意你當驸馬的,是不是?”
她怎麽知道了……
沐乘風眼中劃過一抹駭然,匆匆垂眸,片刻才吞吞吐吐道:“曾經……如此。”
“你當初去我家,也是因為公主對不對!”
“……确實,不過我……”
左芝憋着這口惡氣一整天,非要問個清楚明白,不耐打斷他的解釋:“那我們說好遠走高飛的那次呢?你不來見我,是不是跟着公主走了!”
沐乘風愧于看她,道:“不錯……但我迫不得已……”
“我就知道就知道!”
左芝又開始哇哇大哭,掐着他胳膊上的肉,哭罵道:“我說你怎麽甘心在我家當個下人,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笨死了,居然沒一早看出你別有用心,公主在你就在,公主走你就走,公主嫁了人你才娶我……嗚,別人不要你了你才想起我,我就活該等着你,永遠排在第二個!”
她生來就是天之驕女,從小到大都是別人等她寵她捧她,什麽好東西都是她挑過了才輪得到別人選。可是現在她居然撿了別人挑剩的男人,那感覺就像吃了塊人家咬過的糕點一樣惡心,恨不得一股腦兒都吐出來。
只是心愛的男人哪兒能和點心一樣?點心不喜歡可以扔了吃新鮮的,但沐乘風全天下就一個,抛了他要去哪裏尋個相同的代替?
這口氣是忍不下吐不出,左芝憋屈極了。
這時,沐乘風把她抱進懷裏,左芝扭着身子不依,卻拗不過他強健的臂膀,最後被他緊緊摟住。
左芝的臉兒偎在他胸口,她揚起粉拳捶打他胸膛,哭哭啼啼:“壞木頭,不喜歡我就別來勾引我!現在怎麽辦嘛,我都要難過死了……”
“還好意思說自己機靈,我跟你的日子都白過了,你就對自己那麽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嗯?”
沐乘風牽起她軟嫩的小手放在唇邊細細親吻,缱绻呢喃道:“你憑什麽說我不喜歡你?難道就憑當初我是懷着目的去了侯府?”他小口小口吮着她的手指,只是問:“你就從未想過,我師從何人?是聽了誰的命令去那裏?”
指尖被他含着又濕又癢,左芝想抽出來,可又逃不過他大力的鉗握,她吸吸鼻子想了想,遲疑道:“國……師?”
沐乘風親完她的手指,又把青蔥般的指尖捏在掌心把玩,道:“還不算太笨。公主被世子帶走,礙于朝堂局勢女皇不便出面把人要回來,國師也不放心把公主交由外人照顧。呵,左虓那吊兒郎當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所以我才奉命前去。”
他低頭親上她的玉頸,喟嘆一聲:“然後,遇見了你。”
氣息落在頸間熱麻麻的,左芝扭頭逃避,推他一把:“就算你是奉命,那你親我總不是奉命吧?親了我又不負責任,始亂終棄說的就是你!”
提及此事沐乘風神情明顯頹喪下來,低垂眼眸幽幽開口:“我以為……你大抵是不會等着我的……趁還沒有陷得更深,我想我們皆能及時抽身。”很快他又低低笑了,親昵在她臉頰磨蹭,“幸好親了你,打了印記的貓兒跑不掉。”
他越是這樣溫柔,左芝越覺得氣憤難平。她拿手去撓他的臉,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我不要聽這些!是男人就爽快把心裏話說出來,你到底喜歡誰!”
“呵……”沐乘風抿着唇在笑,眉梢眼角都是濃得化不開的款款柔情,他朝那張不饒人的香口伸出舌尖,舔了一回,道:“我喜歡的女子既不擅女工針線,也沒有滿腹經綸,而且脾氣火爆性情霸道,眼裏容不得沙子,從來只有她欺負人的份兒,斷不肯吃一點虧,外人都怕她,給她起了老虎夜叉的綽號……”
左芝一聽怒火縱橫:“誰敢說我是母老虎?我撕了他!”
“可是,”沐乘風捧起她淚痕猶濕的臉,眸中平靜湖水像被點燃,大片大片如烈火燎原,熠熠發亮,“不管外人如何看如何說,我始終覺得,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最好的娘子。”
“她嬌生慣養卻能為我吃苦,毫無怨言;她在娘家備受溺寵,嫁與我後卻收斂了脾氣,敬重長輩和睦相處;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卻背着我悄悄學煮飯燒菜做衣裳;她嬌氣怕痛,卻不顧懷孕辛苦,執意要為我生兒育女;她更怕死,可遇上危險卻能與我生死與共……”
說到最後沐乘風俯首與左芝鼻尖相對,問:“你說,除了她我怎麽可能還喜歡別的女子?”
他從來就沒說過這麽多的話,更不提是這麽多的情話。左芝聽了耳朵陣陣發燙,一**熱浪湧上面頰,燦若桃花。
她心中羞赧嘴上可不饒人:“她她她……連個名字都沒有,誰知道你說得是哪個女人!”
“她知道。”
沐乘風張口含住她微撅的唇瓣,嘆息着坦白:“你說得不錯,我以前曾是驸馬人選。不過并不似你以為的那般,我是鐘情公主才入了女皇的眼,其實他們定下這件事的時候,我不過十歲而已。”
這下輪到左芝驚訝了:“十歲?!”
沐乘風點頭:“想必母親同你說過多年前沐府蒙難的事,那時我們全家身處流放之地,日子過得很是艱辛,缺衣短食也就罷了,連性命也難保……所以當我遇上一個可以回京的契機,便抓住不放。初時我以為只是簡單拜入國師門下,做他的弟子伺候他起居,間或學些文武,哪曉得……呵。”
那個似妖似仙的男人竟然挑選了近百名與沐乘風差不多的少年,他傳授他們學識武藝,但不允許任何人喊他師傅。他的容貌數十年如一日,唯有鬓邊霜華随歲月漸漸增長,他總是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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