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2)

”淮南王極為謹慎,沒有貿然答應他的計劃。沐乘風也不給他面子,冷冷嗤道:“不敢冒險的人,成不了大業。”

淮南王一時語噎,臉色也變得極為不好。

“說好只談風月,二位怎麽說起國事來了?”國師适時出言調解,對淮南王道:“年輕人難免個性激進些,不似王爺思慮周全。望您不要跟乘風計較才好。”

淮南王吸了口氣壓下怒意,道:“自然。”國師又笑吟吟對沐乘風說:“從前你兵法學得最好,今日似乎失了水準,犯了急躁的大忌。”

沐乘風微微垂頭,抿緊了嘴不做辯駁。國師話鋒一轉:“不過,你所言也不無道理,此事拖一天,便多一分暴露的危險。最好尋個折中又兩全其美的辦法。”國師拈起面前蜜橘,慢條斯理剝皮,徐徐道:“其實你們何必親自去,不若請她來怎樣?”

橘子剝開後國師取出橘瓣,往內放入一枚蜜餞,又把橘皮合攏,做成完好無縫的模樣。

“引君入甕,任她本事通天,也插翅難逃。”

酒盡人散。沐乘風辭別國師與淮南王,自行走回安閑堂。安閑堂的牌匾已經換了,變作安賢堂,也許以後還會多一個郡馬住處的稱呼。

他走近空曠冷清的院子,看見秋千架随風搖曳,于是走了過去,伸手握住繩纜。

往日她就是坐在上面,笑着要他推秋千……

“你在想什麽?”

沐乘風一聽這聲音便收回了手,淡淡道:“沒什麽。”

嘉蘭提着燈籠只身靠近,低着眉問:“你在想她是不是?”

沐乘風緩緩垂下眼角瞟她一眼,不動聲色又挪開了目光,鼻腔似乎發出一聲輕嗤。

嘉蘭走近放下燈籠,坐上秋千攬住兩側,足尖一蹬慢悠悠蕩了起來。同時擡眸對着沐乘風笑:“推我一把。”

沐乘風置若罔聞,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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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試一下你會不會幫我推,早料到了……你不會的。”

沐乘風緩緩轉身:“夜深了,郡主不該在此,讓人看見有損清譽。”

“呵,什麽清譽不清譽的,我不在乎。”嘉蘭仰頭看着天上星空,嘴角在笑眼神卻像在哭,“看見月亮了嗎?我曾經以為自己是當空明月,瑰麗、耀眼、令人矚目,其實啊,我只是數不清的繁星裏的一顆,灰撲撲的,根本不起眼……”

沐乘風看見她眼睛裏映出點點星光,只聽她似乎是漫不經心在說:“你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改變吧。你認準的事,沒有人可以更改。”

沐乘風稍微有些警惕,道:“桑海桑田風雲變幻,沒有什麽亘古不變。”

“大概世間萬物是不會變的,變的是人心。”嘉蘭扯了扯嘴角,驟然擡頭直視他的眼睛,眼神坦蕩銳利得如一把利劍。

“京郊雪山賞梅,女皇問了我一句話,你記不記得?”

嘉蘭,忠孝兩難全,你如何選擇。

沐乘風清楚記得那日情形,可他否認了:“不記得。”

嘉蘭一字一句重複當日的話:“我首先是南楚的子民,然後才是郡主,才是淮南王之女,必要之時我會大義滅親。”沐乘風聽她如此說,又想起她近來所為,不屑評價。

“我幼年入宮,在王府的日子屈指可數,撫育我成人的是皇姑母,而非與我血脈相連的淮南王。父母兄弟,多麽可笑的稱謂!他們只是一群為了讨好皇帝而舍棄骨肉的豺狼,在他們眼裏,權勢與榮華是多麽重要,為了長久保住這份殊榮,又或者站在權力的巅峰,他們能夠出賣兒女、親人、朋友。”嘉蘭鮮有的激憤,怒叱家族之後又露出無限悲涼悵惘,“我憎惡他們,我從不認為他們是我的父母姐妹。而我認定的母親,至少我以為是母親的那一位,早在五年前公主回宮之時,就已經死了。”

她言語愈發凄怆:“我曾發誓死也不會回來,回這裏、回淮州、回到王府做淮南王之女……可是最後,我卻甘願回來,協助我那野心勃勃的父王成事。你猜是為什麽?”

沐乘風默默搖頭,原本堅決離去的心因為她這番剖白而停駐了片刻。

“因為你啊。”嘉蘭仰着頭,笑得如此凄美,“我想讨厭你、恨你,甚至殺掉你……可最後發現其實我舍不得你。父王許諾過把你給我,只要我幫他,你就是我的。”

花架秋千爛漫,上面的人卻魔怔迷惘。

“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會成為真正的公主,而且還有稱心如意的驸馬。”

作者有話要說:喵喵~大家想我木有?天寒地凍,碼字手冷,大家注意保暖喂~~~

☆、V章

62、妻身碎骨

同樣是從高峰上摔下來,有人想着再爬上去,有人卻沒有回頭,只把這當作一場平凡際遇。經歷過了,便不再有遺憾。

可惜嘉蘭是第一種人。她心心念念不忘的,也許根本不是沐乘風其人,而是曾經至高無上的殊榮,甚至是那個欠缺已久的公主封號。她要的,是本該成為驸馬的那個男人。

沐乘風看她略顯魔障,漠然道:“世事焉能都如你意。”

嘉蘭嗤笑:“光是不如意也就罷了,但為什麽事事都要逆我心意!你瞧瞧這裏,銀窗玉階、绮紗羅帳,如此奢華的庭院卻無我一席之地,就因為他們的相互防備與算計,我從皇姑母的掌上明珠淪為比王府庶女還不如的人。我母親早早逝去,父王又迎了新王妃入府,滿園的嬌豔美人,迎來送往,人與人之間的更疊如此平常。唯一不變的,就是誰當了這裏的主人,誰就有發號施令的權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仰望滿天繁星:“我要重新做回天上明月,我要讓所有星辰都在我的光輝下黯然失色,我要她們都對我俯首稱臣、惟命是從。沐乘風,你如果也同樣渴望那個最高的位置,那就抛開過往的所有,包括那個女人,我會和你分享我有的一切。”她緩緩低頭,投來灼熱瘋狂的目光。

“甚至,是我父王的一切。”

這是一道邀請,也是一道試探。他只身留在淮州,為的是兵不血刃地解決問題。倘若事成自然好說,如果失敗……說起來不過是女皇出兵征讨叛黨。女皇并非沒有打勝仗的實力,她更不懼怕用鐵血手段進行征服。但是對于沐乘風而言,如果輸了這次任務,他将永遠活在王權者的陰影之下,永遠失去自由。

沐乘風微微昂起腦袋,看銀河漫天月輝清淺,勾唇問:“日月同輝?你憑什麽認為你能做到,淮南王膝下兒女衆多,你也說了你只是不起眼的一個,你憑什麽有獨攬大權的把握?”

“就憑我長在權力的核心,帝國的禁宮。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那個地方的光鮮和肮髒,也沒有人比我更适合那裏。”

或者說,除了幽暗詭異的深宮,再沒有地方能更适合嘉蘭。

沐乘風不為所動:“你口中的那個女人,也同樣長在這種地方。”

嘉蘭滿臉不屑:“她?她有的只是一身驕縱刁蠻,別人也許會在表面上畏懼她,轉過身也是譏諷嗤笑。我不同,我在摧毀一個人的身體之前,會先摧毀他的意志,最後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她面露狠辣決絕,“在通州行宮那次,是我讓梁新武引燃火藥炸毀地宮,并讓他永遠守住了這個秘密。”

沐乘風皺起了眉心,大約是詫異這個真相。嘉蘭見狀,道:“抱歉,那次差點讓你也喪命。只是我不這樣做,父王的數十年心血就毀于一旦,我也無東山再起的可能。”

從賈楠這個身份一出現,這場陰謀就開始了。也許更早,從淮南王送嘉蘭進宮伴駕,他就在籌謀二十年之後的大事。不過嘉蘭願意陪父親到這樣的境地,并不是出于血緣至親的聯系,她只是為自己打算罷了。

眼前如淺水映月,沐乘風恍惚中看見另一張截然不同的臉。左芝也護短,誰都不許說她家裏人的壞話,不然她一準撸袖子揍人。明明是相同的做法,左芝做起來就讓人愉悅順眼,而嘉蘭便徒惹人厭。他常常把此歸于愛屋及烏,喜歡她所以包容她的所有,但今天看來并非如此。左芝身上就是有種讓人從心底喜歡的可愛勁兒,源于她在詭谲漩渦中始終保持初心不變。

皇權之下,這般情懷是何等難能可貴。

“郡主手段,在下自愧弗如。”沐乘風譏诮地誇她,言語中已然流露野心,“你我皆不甘屈居人下,要做就做萬萬人之上。這樣我才會有興趣。”

嘉蘭雙眸猛地一跳,意外中含着幾分意料中的驚喜:“……好,我許你萬萬人之上,只要你是真心的。”她略微羞赧地垂下了眼,咬着唇吞吞吐吐問:“那我們……多久成親?只有我才配與你比肩,那個女人你要打發了才行……”

沐乘風淡淡道:“我已經打發她走了。”

嘉蘭見沐乘風言語中似乎不喜,心想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心裏有些舍不得左芝也是常理,于是又說:“我說的不是這種打發,你若下不了手,那就我去……”

就在此時,王府之中似乎起了喧嘩之聲,沐乘風耳朵一動,回頭向安閑堂門口看去。片刻就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來,沉重腳步亟亟如雷。

看清此人面貌,沐乘風陡然臉色一變。

“大人!”來人竟是護送左芝回京的侍衛長,他盔甲上的血還未幹,進門就下跪請罪:“末将無能,回京途中遭遇襲擊,我等抵抗不力,以致于夫人她……”

沐乘風一把抓住他:“她怎麽了!”

侍衛長愧疚難當:“夫人她墜崖了……末将回來是請大人增派人手去崖底搜尋,興許還能找到什麽……是末将保護不力,夫人出事難辭其咎,唯有以死謝罪!”

說罷他就欲拔劍自刎,劍鋒割上喉嚨的一剎那,原本魂飛魄蕩的沐乘風卻一腳踢上他的手腕,撥開了那柄劍。

所有動作不過眨眼之間,侍衛長回過神來看着空蕩蕩的手掌,這才發現沐乘風已經奪了劍指在嘉蘭咽喉。

他極力遏制住殺意,眼底浸滿了血色:“你做的。”

人往往在最憤怒的時候最平靜,若非看見他嗜殺的眸色,光憑聲音嘉蘭根本不能想象冷漠的沐乘風也會動怒。

嘉蘭很冷靜,只顧看他不說話。那侍衛長這時說:“大人,襲擊我們的匪徒一早就混在了衛隊當中。當時走丢了一個丫鬟,我等奉夫人之命去林中尋人,沒多久就聽見營地有異動。末将趕緊調頭回去,看見夫人被歹徒追到了懸崖邊上,然後就跳了下去……”

沐乘風眉心微動,五指愈發捏緊了劍。劍尖挑起嘉蘭的下巴,他寒聲質問:“上回留給你的四十護衛,你調包了?”

嘉蘭驕傲地昂着頭,坦蕩不避,任由劍鋒割破了下颔:“是。”

一滴鮮血落在地上,如花綻的瞬間驟然爆開,觸目驚心。嘉蘭凝息看他,目中并無退避之意,只有袖下雙手緊緊捏住。而沐乘風頭一次用無比森然的眼神審視她,指節青白,似乎極力隐忍着什麽。

“呵……很好。”

須臾,劍鋒挪開,沐乘風放下劍輕扯嘴角,眼簾匆匆垂下遮住蒼涼:“你果然……比我以為的要狠,你很适合皇宮。”

嘉蘭暗中松了一口氣,拿手捂住小小傷口,道:“你若想為她報仇盡管動手,我保證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不能得到你,我寧願死在你的劍下。只是如果我死了……”

如果她死了,沐乘風與淮南王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前功盡棄。

沐乘風聞言,側目打量她片刻,重新舉起了劍。接着“哐當”一下,重劍直直落下插、進地磚。

“我不殺你。但你給我記着,以後休想再背着我行事,一旦被我發現……挫骨揚灰都算便宜你。”沐乘風寒霜凝眸,出奇地無情,“萬萬人之上,高處不勝寒,不該留的人絕不留。我留下你,是因為你對我還有用。”

他說完示意侍衛長起身,對他道:“不必派人搜尋崖底了,碎骨頭找回來又有甚麽用。我記得她最好的樣子,足矣。你且留下治傷罷。”

侍衛長一走,沐乘風也對嘉蘭下逐客令:“淮南王已上書請女皇今春巡狩來此,女皇不日便至。你想的那件事,等她來了再辦。你可以走了。”

嘉蘭很懂見好就收的道理,不再逼迫沐乘風,福了個身就走。但是等她跨出安閑堂時,突然聽到沐乘風在後面說。

“你最好讓自己一直有用,當你失去價值的時候,你知道我會怎麽做。”

嘉蘭心驚一瞬,下意識回頭,卻連沐乘風的衣角都沒看見。她手捂心口愣愣站在寒風中,被四面八方撲來的風吹得淩亂不堪。

她産生了一絲絲懷疑,她長久以來認為的沐乘風,只是清冷漠然,卻未料會這般……無情。

半月之後。

淮州兵馬以護駕緣由集結淮南,等待女皇的駕臨。女皇的隊伍浩浩蕩蕩進了郡縣,接駕的淮南王暗中留意了一下,近侍衛隊加護送騎兵,不過萬餘人。他老謀深算的肥胖臉頰又浮起狐貍般的笑意。

而女皇面前的紅人,當朝聲威極重的右相沐乘風卻沒有出城迎駕。他獨自坐在冷清的安閑堂,拿布緩緩擦拭一根長槍。

他幼年修習的是棍法,由沐夫人親自所教,為的只是強身健體,且避免了過重的殺戮。但當他拜入國師門下,卻發現那裏是一個不殺戮就不成活的地方,于是長棍變成了長槍,槍頭如蛇形,兩側薄刀,名為九曲槍。

出師入世之後,他已經封了這把兵器。今日取出槍來,只見槍頭寒光依舊,隐隐泛起當年血色。這是幫他活下來的朋友,也是助他走出逆境的知己。

沐乘風握着九曲槍揮舞了兩下。振袖抖腕,霜鋒淬寒,氣流斬落窗外幾片樹葉。

他最後一次用指輕拂過薄刃之鋒,然後背着長槍毅然跨門而出,步履決然。

作者有話要說:年尾了忙得團團轉,孩兒們要考試要辦晚會要請假回家過元旦……ORZ,累shi酒叔了。。。

本來這部分奪位的劇情按計劃是要寫得詳細滴,但是沒有吱吱我很不習慣,也覺得太拖沓了,糾結兩天之後我決定一筆帶過!然後啦啦啦男女主相見,小包子之類的出來咬人……大團圓甜蜜結局近在眼前!

☆、V章

63、兩全妻美

泰安二十年,女皇南巡至淮州,遭淮南王軟禁。同日,淮南王以複楚氏正統血脈之名,要求女皇拟旨立淮南世子為儲,并清剿平陽公主等外姓之後。女皇決拒,砸硯怒擊淮南王面。淮南王傷,憤然舉二十萬大軍,直攻大都。

兵出淮州百裏,突遇通州、涼州大軍埋伏。淮軍無備,而通涼将士蓄勢待發,見敵勇攻,一戰後,淮軍損副将八名、死傷三千、被俘者兩萬。淮軍主将迫勢撤兵回營,封城對峙。淮南王挾天子以令天下,通涼将帥皆不敢妄動,駐紮圍側。

兩方對峙五日,京都即傳出公主擇日登基之訊,淮南王惱羞成怒,聯絡各地黨羽起事,欲殺女皇篡位。

千鈞一發之際,沐乘風一人一槍獨闖王府,殺敵三百救女皇出府。羽林衛殘兵八百接應相助,辟出一條出城血路,把女皇安全送入通涼大營。

女皇無虞,坐鎮營帳親自指揮戰事。淮南王失天子陣腳大亂,淮兵惶恐之下軍心潰散,通涼大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淮州十六郡,同時各地反兵亦被清剿。淮軍主将死于沙場之上,咽喉被槍頭貫穿。淮南王及其家眷盡數獲擒,囚禁回京交刑部審判。國師無蹤。

一場聲勢浩大的叛亂,不出一月便被女皇以雷霆手段鎮壓,舉國上下無不驚嘆敬畏,自此宗室親王再不敢罔生異心。

春日将暮的時節,女皇和沐乘風回京了。途經通州,丁思集率底下官員親往城門接駕。

女皇對此次通州營洞察先機及時出兵大為贊許,在晚間的犒軍筵席上,誇獎丁思集:“丁愛卿乃有功之臣,來人,把寡人的筷箸給他。”

內侍把女皇用過的金筷子裝入錦盒,雙手奉給丁思集。丁思集畢恭畢敬地接下,叩謝聖恩:“臣謝主隆恩。”

女皇笑道:“愛卿正直不阿,就如這副箸,寡人用此嘉獎,是望爾等保持禀性,莫要學那等巧言令色之輩。不過寡人倒是有些好奇,丁愛卿素來不善言辭,你是如何勸說通州、涼州出兵,事先在城外埋伏的?”

丁思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瞟了沐乘風一眼,道:“微臣嘴拙,并不擅長游說,此次全倚仗沐大人差人送來虎符。軍中主帥見了虎符,雖然沒有陛下手谕,但也聽從微臣安排了。”

女皇詫異:“虎符?寡人的虎符在宮中啊。”

沐乘風起身道:“陛下,去年臣奉命來此探查行宮,您給了臣虎符以防萬一。那日團圓郡主到微臣府中玩耍,見到虎符很是喜歡,于是臣就仿照了一塊給她。臣自知此行不妥,還請陛下恕罪。”說罷他呈上了僞造的虎符。

玉制的虎符擺到眼前,女皇看着上面以假亂真的紋理,心中不禁生出種種疑問:到底他送回的虎符是真的,還是眼前這塊是真的?他留着這樣一塊虎符,到底是早已料到日後會派上用場,還是想另謀其他?他今日能拿出一塊“假”虎符,難保明日不會拿出第二塊……沐乘風是在用這個方式告訴她,他對她可以臣服,卻也有力反叛?

果然是國師高徒,心機之深手段之高,讓她一介王者也要忍讓三分。

“罷了,僞造虎符雖是死罪,不過右相此次平叛立下大功,功過相抵就算了罷。”女皇笑得親切,卻沒再親昵喊他乘風。她舉杯掩袖淺飲一口,心中卻在想虎符怕是要換一塊了,而這個右相,恐怕也要換人了。

酒過三盞。沐乘風忽然對丁思集說:“丁大人,送虎符來的人……還好吧?”丁思集點頭:“她沒事,受了一點傷,現在應該好了。”

沐乘風眸子一凝:“她受傷了!”

丁思集見他如此急迫,有些納悶,諾諾道:“嗯,身上有些擦傷,胳膊和腿比較嚴重……”他說着臉頰浮出一絲紅暈,很窘迫地擺手解釋:“我不是故意看她的!那日她深夜過來,我家裏沒有女眷,我看她又傷得那麽重,所以……”

砰一聲悶響,沐乘風手裏的杯子碎成了粉末。他面無表情地盯着丁思集,眸子黑沉沉一片看不清神色,更沒有溫度。

丁思集尚不明所以,卻也感覺到對方表情不善,試探道:“我叫人把她接到這兒來,讓您看看?”他不覺流露出幾許不舍惆悵,“下官知道她是您府上的人,只是她傷還沒好全,趕路的話恐怕不合适。”

沐乘風深深吸了一口,壓住火氣盡量淡然:“願不願走是她的事,先把她接來再說。”

女皇也道:“沒想到右相府也有如此女子,巾帼不讓須眉。好,快把人叫來,寡人要賞她。”

半個時辰不到,近侍把人從丁思集府上接了來,沐乘風見人卻怔了怔,然後下意識往她身後望去。空蕩蕩的。

“奴婢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她向女皇磕了頭,又向沐乘風和丁思集行禮:“奴婢見過大人。”

“鷺兒怎麽是你?夫人呢?”沐乘風見她只身過來,疑惑中又生出些許不安。

按照原定計劃,沐乘風和左芝假意決裂,左芝回京,沐乘風留在淮州見機行事。回京途中左芝一定會路過通州,這時丁思集必然會出來見上一面。以丁思集與他們的交情,把虎符之事托付給他,他必将辦得妥妥的。把這樣的事交給別人來做,沐乘風是出于兩個考慮。一來是不用左芝冒險,出了事她也不擔責;二來,路上保不準有人監視,她拿着虎符反倒不好行事,不如交給別人還方便些。

只是,沐乘風沒有料到嘉蘭調包了侍衛,陷左芝于危難之中。他知曉後确實大為光火,一怒沖冠差點殺了嘉蘭。不過,在聽了侍衛長說有丫鬟失蹤,沐乘風忽然之間冷靜了下來。左芝并不傻,她既然知道形勢危險,回京途中必将有防範,丫鬟失蹤肯定是她搞出來的障眼法,只為設法脫身。至于跳崖自盡……她那性子要死也不會獨自跳崖,拉兩個人墊背一起還說得過去。

沐乘風起先這樣猜想,後來通州營又按時出兵,更坐實了他的想法。左芝既然沒有回京,那肯定就在回京路上等着他了,通州這裏便是最大的可能。沐乘風就這麽以為着,心想到這裏一定能見着活潑的小娘子。

鷺兒搖頭道:“奴婢不知道。那日少夫人一聽說要改道走就覺得不妙,于是和奴婢換了衣裳。奴婢與莺兒先是出去引開士兵的注意力,讓少夫人趁亂先走,之後莺兒也走,奴婢繼續裝成少夫人回了馬車,為她們争取時間。之後果然有叛兵打了過來,奴婢一路把他們往林子裏引,最後不得已跳崖逃生。”

左芝和鷺兒身形相似,當時又纏了眼睛,所以才能蒙混過去。鷺兒幸好有武藝傍身,是故墜崖還能撿回一命,并且去通州報了信。

沐乘風松了一口氣後又緊張起來:“她現在在哪兒?”

這下輪到鷺兒吃驚了:“少夫人沒有和大人在一起嗎?奴婢以為她回去找您了!”

沐乘風登時懵了。

左芝丢了,被沐乘風弄丢了。

他先是廣派人手在淮州附近找,堪稱掘地三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卻連左芝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沒尋到。後來他心想會不會先回了京城,于是又趕回大都,結果在沐府和公主府都招了一頓打。

沐夫人獅吼咆哮:“什麽?!你把媳婦兒弄丢了!!!”

驸馬左虓一聽左芝沒了影,氣得上去就是拳打腳踢。

“老子就這一個寶貝妹妹,把她交到你手上,千叮咛萬囑咐叫你保護好她!現在你居然給我說她不見了?你弄丢了人居然還來問我要!沐乘風你個王八蛋,老子今天打死你!”

挨了打沐乘風也不還手,只是揪着他袖子問:“你真不知道吱吱在哪兒?”

“知道個屁!”

驸馬這次打人公主也不勸了,公主很嚴肅地說:“你讓吱吱受苦,該打。”

連團圓也捂着眼睛,一邊看一邊搖頭,嘶嘶地喘氣,就像拳頭落在了自己身上:“小姑父這次我也不幫你了,誰叫你害慘了小姑姑呢。”

直到沐乘風被揍得鼻青臉腫,左虓才揉了揉發疼的拳頭,揮手攆人:“還愣着幹啥!快滾,滾去找我妹子!找不到人的話,我見你一次揍你一回!”

沐乘風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公主府的大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

“噗……”

門背後,剛才還義憤填膺的一家人現在都笑得直不起腰,捂着嘴不敢大聲兒。

左虓捶着地:“哈哈哈,哎呀笑死我了!瞧見他那慫樣兒沒?平時衣冠楚楚的,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去了,今天被我打得像個倭瓜也不敢吭聲……嘶嘶,別說這塊木頭的骨頭還真硬!我手疼……”

公主給他呼呼吹着手背,有些心軟了:“吱吱只是叫你教訓一下他,你下這麽重的手,把沐乘風打壞了可怎麽辦呀?”

左虓媚眼一抛:“打不壞!我下手挑着呢,沒打關鍵地方。我這是幫小妹出氣,誰叫這家夥當初一走四年,害我妹子望眼欲穿。現在活該他嘗嘗找不到人的滋味!”

團圓看着自家爹一臉狐貍樣,嚼着楊梅含糊不清地說:“爹爹,你确定你不是借機報複?上回小姑姑和小姑父害你從樹上摔下來,你躺了三天……”

左虓正氣凜然:“你爹我才不是這麽小氣的人,躺三天而已嘛,小意思小意思。”他在心裏咬牙切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子遲早要讓朽木頭躺三年!

“好啦,我們也別太為難沐乘風了,說起來他都不知道他快當爹了呢。”

“娘親,小姑姑會生一個小木頭出來嗎?”

“是生小沐乘風,不是小木頭。”

“可是沐大人就是木頭呀,小的沐大人不就是小木頭麽?”

“哈哈哈……”

公主府的院子裏有一枝桃花伸出牆外,暖風吹過桃花瓣落,掉在臉頰青烏的男人懷裏。

他的背靠着牆,靜靜站在那裏,流血的嘴角浮出淺淺笑意。

花開花落,已經結果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虐木頭不解釋!揍他為吱吱出氣(^o^)/~

遲到的元旦祝福!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要越來越好呀~~~麽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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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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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