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白玫瑰

“好咧,我就說吧,難得開海期,錯過多可惜。”

餘知意腦袋放空的在家收拾着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陸景年起得早,沙發上的被子被他扔進了洗衣機,沙發收好歸位,拖鞋放在了鞋架了,連平時能看到的煙灰都沒有,除了陽臺挂着的那串貝殼風鈴,書房那個八音盒,好像他從來沒出現過。

從來沒覺得一個人住房子這麽冷清。

餘知意心沉甸甸的,說不出什麽滋味,喜歡上一個過路的旅者本身就是一種不能奢求回應的單戀,人過三十,各有追求,他的事業,親人,朋友都在廣州,而餘知意早習慣了在這樣一個慢節奏的小鎮,跟着花花草草過平淡的日子。

他們注定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

餘知意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從三樓轉到一樓,那本《島上書店》還放在藤椅旁邊,書簽夾的那一頁,他看到一行字,“因為心裏害怕我們不值得被愛,我們獨來獨往”,再仔細一看,那句話未尾沾了一片幹枯的玫瑰花花瓣,花瓣似乎被指甲或其它硬物刮蹭過,留下一條細細的痕跡。

餘知意盯着書,盯到眼眶發脹,擡頭揉了揉,正想着要找點什麽事來轉移注意力,門口傳來一聲車門開關的聲音,接着一道人影移動至店門口,餘知意依然盯着書,很輕地說:“歡迎光臨,想要什麽花?”

那道影子徑直落在頭頂遮住陽光,一枝花遞了過來,花的影子落在書上,剛剛落在那句“因為心裏害怕我們不值得被愛,我們獨來獨往”上。

那人開口:“來送花可以嗎?”

餘知意擡頭,對上陸景年帶笑的眼,那一眼越萬年,時間好像被凍住,沒人說話,也沒人動,風吹動他手上的書頁,吹落身旁大飛燕的花瓣,好像一切都在重影,又想不起重影的是哪一段。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景年揚了揚手裏的玫瑰:“再不接我手要酸了。”

餘知意接過,是一朵白玫瑰,笑道:“偷花賊,哪偷的?”

“走的時候在你門口花桶順的,本來打算帶回廣州做幹花。”

“那你為什麽又回來了?”餘知意仰頭問,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跳的很快,快到自己能聽到聲音。

陸景年說:“聽說明天開海期,聽說會很熱鬧。”

“嗯,是啊,會很熱鬧。”

陸景年又說:“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在三樓頂層種了一整層的花,我好像還沒上去看過。”

“是我疏忽了,沒帶你上去看過。”餘知說,心跳快得影響呼吸。

陸景年再說:“那包無盡夏的種子還沒種,你不是說讓我幫忙嗎?”

“好啊,晚上我們上去種。”

餘知意覺得他還有話沒說完,那句話呼之欲出,明明都已經含到舌尖了,又被他咽了回去。

“那你票退了嗎?”算了,順其自然,萬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

“忘記了,車應該已經開了。”

“沒關系,”餘知意說,“我給你報銷車票。”

陸景年也笑,他想,餘知意啊餘知意,你為什麽不說,罷了,不說也好,現在說了不能給任何回應,給不了承諾,于是他笑着問:“好啊,那現在要幹什麽?”

餘知意反問:“你想幹什麽?想去哪我陪你去,想去爬山還是看海都奉陪。”

“上樓補覺吧,我有點困。”其實他想說的是:你看起來很疲憊,該去睡一覺,那話又顯得太矯情太暧昧,陸景年說不出口。

這一覺睡得還是不踏實,餘知意笑着睡着的,也沒期待什麽,就是開心,種花也好,等開海期也好,總歸是又賺了兩天跟他相處的時間。

翻來覆去,床都被他翻得能煎雞蛋了,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他猜不透陸景年是怎麽想的,到底對他有沒有意思,如果沒有,為什麽要回來,如果有,回來為什麽又不說。

猜不透索性不猜了,他不知道這個人是真的這麽沉得住氣,還是坦蕩到如此地步,反正餘知意是做不到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那般淡定相處了。

算了,不想了,還是那句,順其自然。

陸景看着他緊閉的房間門,靠在沙發又拿出那個海螺,吻了吻,把剛剛回來時讓的士大叔帶他去買的彩色繩子系在海螺上,然後把它放在耳邊,他聽懂了餘知意的心聲。

但他現在不能給予任何回應,大哥那邊的事還等他回去處理,公司那邊也有很多事沒交待清楚,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是平安渡過窗口期,喜歡一個人如果不表白只是喜歡,那就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如果表白了互通心意了,那就是一份責任,陸景年目前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擔得起這份責任。

理智告訴他不應該讓司機調頭,可那一瞬間理智被情感打敗,那一刻只想再回來見見他,随便什麽理由什麽借口,舍不得就回來了。

卧室門沒關,陸景年毫無睡意,只是知道餘知意昨晚沒睡好哄他去睡覺。

他聽着卧室的動靜,方才不停翻身的窸窸窣窣聲逐漸平靜了,陸景年沒忍住,走進了卧室,想幫他開空調,也想好好看看他。

那朵陸景年送給餘知意的玫瑰被他握在手裏放在鼻尖處,他睡得很香,嘴角噙着笑意,陸景年俯身,隔着玫瑰吻了下去。

分開時唇上留有玫瑰的似有若無的香氣,餘知意還在睡,對此絲毫不知情,陸景年悄悄退了出去。

這一覺睡到十一點,樓下郁梨開門的聲響吵醒二人,兩人醒後相對傻笑,餘知意莫名有點緊張,之前大概是沒想透沒認清能裝很含糊過去,這會兒總覺得衣服沒穿好,扣子扣扯了,頭發沒弄整齊,就卧室到洗手間幾步路走的同手同腳。

一進洗手間關上門,餘知意重重喘了幾口氣,趕緊照鏡子,還好,頭發不亂,臉上幹淨,站了一會兒,餘知意自嘲的笑了笑,馬上三十歲了,這會兒倒像是情窦初開的二八少男了。

餘知意故作自然,“年哥,中午吃什麽?”

“不都是你作主嗎?”

完了,耳朵又紅了,完了完了,好像不能像之前那樣正常的相處了,就這句,餘知意又想起那句話“你主外,我主內,家裏的事你作主,外面的事交給我”,這句哪聽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餘知意現在不管什麽都往梁叔許叔相處模式那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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