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刀

“永恒本身, 就是一種詛咒。”

世界上本身就不存在永恒,太陽都有壽命,更何況是鮮活的生命?

在原始部落蹉跎了千年還想要永永遠遠的活在世界上, 誰能知道薩羅揚是不是早就心理變态了。

薩羅揚的神情陰沉, 聽着珀莉穿透有力的聲音,脊背直起,他看着她, 就像看着一只蝼蟻:“只有無能的人才會抱着這樣荒誕可笑想法。”

“想要從我這裏傳承精靈的意志,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毫無留戀地轉身, 任憑珀莉在身後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會分散一絲注意力,就好像不再在乎耳邊那只嗡嗡嗡的蒼蠅,專心致志地對付眼前的三人。

鋒利的弓再次舉起,狠狠刺向喬伊斯。

靈域之內,又變回了單向的追逐, 只不過這一次比之前要猛烈許多, 薩羅揚竟閃至喬伊斯身邊, 劃傷了他的胳膊。

他開始使用魔法了。

黃路趕過來, 嘗試釋放增益性的範圍魔法, 卻發現靈域就像被屏蔽了一般, 沒有一點效果。

受傷的精靈緩慢地挪過來,圍在靈域旁邊, 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只能當被迫的觀衆, 瞪大眼睛看透明的牢籠中發生了什麽。

綠影閃過,喬伊斯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

太快了,幾乎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珀莉咬牙, 沉聲喊:“你們別光躲啊!倒是還手啊!”

旁邊的精靈又發話了:“在靈域中,動手是會被……”

“不動手難道等死嗎?什麽破規矩,現在就是應該還手!”珀莉重新掏出自己的大喇叭,音量調到最高,“薩羅揚為什麽能出手,因為薩羅揚是一個極度自私自利的人,從始至終他都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他的行為準則就是他自己,你們若是被一句話束縛住,你們就輸定了!”

“做你們認為應該做的事,做你們認為正确的事!不會受到影響的!”

珀莉剛喊完,一道蓄着魔力的冷箭便向着薩羅揚射過去,叮的一聲擊中了薩羅揚揮下的弓箭。

箭的魔力震得薩羅揚手上一偏,始終盯着喬伊斯的人眼神側偏,借力一翻,轉而沖向凱恩斯。

凱恩斯換上特質的銀箭,眼神冰冷,瞄準了薩羅揚。

箭已離弦,薩羅揚似乎沒有躲的意思,任憑那箭釘透自己的肩頭,也正因為他沒有躲那道箭,可以毫不停歇地沖至凱恩斯的面前。

凱恩斯欲向後躍,卻發現雙腳被綠植纏得死死的,他連步子都邁不開,薩羅揚卻像炮彈一樣沖過來。

“凱恩斯大人!”珠甩出嫩綠的枝條,盤錯交織,在凱恩斯面前生成了一面綠色的盾牌。

薩羅揚連揮幾次,發現枝條韌而不斷,微淡的光芒隐在弓箭末端,再次揮下,巨大的綠色盾牌應聲而斷,裂成兩半。

也就是這點時間,凱恩斯掙斷綠植的糾纏,躍向空中。

凱恩斯和莎拉不一樣,他的體術并不出彩,卻能配合珠這樣的硬控打出強力的輸出,兩個人也好像心有靈犀一般,總能配合得天衣無縫。

雖然珀莉他們也不常見到這樣的配合。

“唔……”珠的藤蔓被斬斷,她明顯受了傷,卻依舊攔在凱恩斯前面。

狩獵者的目光再一次轉移了,他一只手攥住完全裂開,散成枝條的盾牌,死死地盯着珠,聲音怪異:“你不是精靈。”

“可你身上有精靈的氣息,而且……”

薩羅揚瞟到空中面目冷凝的凱恩斯,像是在發問,更像是在質疑:“你們的氣息是……一樣的?”

喬伊斯趕過來,手指張開,控制藤蔓纏住薩羅揚的身體,就像一個蠶蛹一樣把他包起來。

薩羅揚似乎依舊沉浸在思考中,凹陷的眼睛像是定在珠身上:“他們使用的是魔法,剛剛的盾牌卻不是,你不是精靈,卻有精靈的氣息,所以你是……”

聲音被纏繞的藤蔓遮住,薩羅揚徹底被包成了一個蛹,喬伊斯喘着氣趕過來,問珠有沒有事。

珠捂着自己的胳膊微笑搖頭,但她此刻的臉色明顯不太好。

珠身後的凱恩斯臉色同樣不好,隐隐的情緒波動在靈域中回蕩。

包裹住薩羅揚的蛹很安靜,凱恩斯重新搭弓,試探着向裏面射了一箭。

箭穿透綠蛹,帶出星星點點的紅色。

“怎麽沒動靜了?”

“難不成就這麽結束了?”

在莫名其妙的詭異氣氛下,圍在靈域旁邊的精靈們竊竊私語,屏障還在,他們依舊無法進入靈域。

珀莉急得拍着屏障大喊:“不要愣着,快補刀!補刀啊!”

重新張弓,三箭齊發,只是箭尖還沒有觸碰到目标,就被一陣強風帶偏了方向。

蛹“破”了。

像是炸開一樣,薩羅揚重新出現在視野中,只是這一次,他的目标很明确——凱恩斯。

粗粝沙啞的笑聲愈加狂妄,薩羅揚扭曲的表情對着凱恩斯:“是你吧!就是你吧!”

“剛剛動了殺心的,就是你吧!”

凱恩斯的面色煞白白,用最快的速度遠離薩羅揚。

“凱恩斯大人!”

珠再次甩出藤蔓,卻被薩羅揚一把拽住,他的聲音癫狂,像是抓到了什麽寶貝:“是這樣的,真的是這樣的!繼承永生的意志,我終于找到了!”

薩羅揚手中的銀弓轉了一個彎,擋在面前的堅韌藤蔓碎成數段,他對着珠勾起了一個怪異的笑容:“好孩子,你的心中,還有愛,對嗎?”

那笑容愈發古怪,最後只化成一句話:“讓我來抹去你心中的那份愛吧。”

“這樣,你才能承載着精靈的意志,一個人永永遠遠走下去啊!”

尖銳而磅礴的能量彙聚在銀弓之上,薩羅揚拉起弓,用僅剩的魔法能量凝出一支箭。

一支無人可擋,瞄準凱恩斯心髒的箭。

珠像是瘋了一樣,整個人都化作根根藤蔓,沖着那道離弦而去的光箭撲過去:“凱恩斯大人!!!”

薩羅揚毫無章法地揮弓,試圖砍斷越過身邊的藤蔓,即便沒有魔法附着的銀弓根本傷不到珠分毫,他還是笑得像一個瘋子:“哈哈哈哈哈!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高階木系魔法,纏繞沖擊】

螺旋的綠色與古樸的銀光對壘,喬伊斯的魔力不要錢一樣往外湧,持續不斷的高階魔法幾乎把他抽空,凱恩斯同樣将所有的魔法能量凝在弓上,對射過去,磅礴的能量被削弱不少,但薩羅揚的孤注一擲不會被輕易擋住。

銀光減弱,依舊堅定地向着凱恩斯沖過去。

在銀光即将觸及凱恩斯的瞬間,紅色亮光一閃,有什麽東西碎裂了。

是艾登特意給脆皮凱恩斯打造的防禦魔具,能夠抵擋一定程度的攻擊。

經過三層抵擋,薩羅揚的攻擊才徹底消減。

珠反過身來,瘋狂洶湧的藤蔓轉過來,緊緊纏繞着薩羅揚,一圈又一圈,像是蛇纏住自己的獵物,勒住獵物的脖子,薩洛陽的臉還露在外面,瞪着滿頭冷汗的凱恩斯,瘋了一樣的嘶吼。

他的魔力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力量都積蓄在剛剛那一箭上。

“你竟敢對凱恩斯大人動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珠說話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是一個羞怯的小姑娘,珀莉第一次見到她這般失控的樣子,聲音尖銳,刺得耳膜生疼。

薩羅揚聽到珠帶着後怕的聲音,忽然止住了叫喊,像是公雞被掐住嗓子,緩慢地轉頭,盯着眼前泛着水光的小珠,桀桀笑了:“你可真是一個好姑娘啊。”

“那這次你能感覺到嗎?空氣中彌漫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心。”

薩羅揚被勒住脖子,整張臉都漲的通紅,可是他的聲音确實前所未有的愉悅,用氣音斷斷續續地說:“這殺心、不是對着我的……”

“而是,對着你啊!”

憤怒暴走的珠沒有聽到薩羅揚最後一句帶着炫耀的話,斷腿的精靈王最終還是倒在三人的伏擊之下。

即便他已經沒有了動作,珠依舊瘋狂地收縮藤蔓,被擠壓地不成人形的薩羅揚就那樣被吊在空中,身軀殘破,幾乎被擠成肉泥,凹陷的眼球突出,臉上挂着詭異陰森的笑,被層層疊疊的綠色藤蔓包圍着,就好像蜘蛛網上被蛛絲包住的昆蟲,動彈不得,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軀殼。

薩羅揚死了,珠還陷在無盡的憤怒之中,過了好久好久,滿身鮮血的珠才終于化成原來的小女孩,站在地上喘着粗氣。

珀莉發抖着拉住黃路的胳膊,地上只能看到碎裂的骨頭,肉和血都被壓碎,撒了一地。

這樣狀态的珠,珀莉曾經見過一次。

就在入學考試的第一次測驗,愛德華給他們看了他們最害怕的事情,那時的珠便是現在這個樣子。

黃路扶着幾乎脫力的珀莉:“怎麽了?”

“我知道了。”珀莉看着半個身軀仍舊處于藤蔓狀态的珠,顫抖着說:“我知道美杜莎是誰了。”

沒有多餘的解釋,珀莉朝着站在地上有些失神的珠,張口大喊:“喬伊斯!快攔住他!攔住凱恩斯!”

一把閃着銀光的匕首穿透珠的腹腔,刀尖在滴血。

站在她身後的,正是面色慘白的凱恩斯。

這樣表情的凱恩斯,珀莉也見過。

同樣在入學考試的第一次測驗中,凱恩斯是那次測驗中唯二有成績的人。

那麽,他是怎麽克服心中的恐懼呢?

【你能感覺到嗎?空氣中彌漫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心。】

【這殺心不是對着我的,而是,對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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