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

第 40 章

14

今日與昨日不同,昨天她悠閑自在,腳步輕快,今天腳下生風的同時又如履薄冰。她在展廳繞了一圈都未見到庫洛洛·魯西魯後就已确定他在挂了花色時期的牆壁前,然而她轉過那面牆,并未發現人影。腳步減慢,猶豫了一瞬,看向可能引起她不适的畫,結果可想而知。雖說一切都在意識內,她能夠掌控自己的思想,心髒跳動的力度和頻率則讓她像是要靈魂出竅,有一股力量把21克的物質拉到喉間。不會是哮喘吧?家族沒有遺傳。不過比昨天好一些(不是錯覺),她做好了心理準備。

玖坐到離牆壁有一段距離的沙發上,雙腿呈大字型彎曲,雙手合十放在膝蓋上,頭低着,勻緩呼吸。

“玖。”庫洛洛·魯西魯忽然就坐到她旁邊,“真巧。”

玖有些艱難地側頭看他,雙眉緊蹙,“昨天吉叔送你回去後他去哪裏了?”

“去哪裏?當然是回家。”

“今天他沒來接我,聯系不上。”“比起問我,你應該去他家找他。”

“說得對。這是你第三次來看看畫展了。”“你是第二次,有什麽不可以,每次都能發現新的東西。”

“然而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會不舒服,難不成我是R氏的轉世嗎?”她以打趣地口吻說,彎起眼睛,臉上扯出一個微笑,錯過了庫洛洛眼神的變化——像是站在黑暗中,要使所望之物帶入黑暗中的注視。

“你想知道——?”

吉他聲在玖的口袋裏響起,她才想起自己忘記調成振動,還好周圍沒有觀客。拿出手機,她驚訝地看着屏幕上的三位數字,一個耳熟能詳卻從未有可能打來的電話。是不是詐騙號碼?她略有懷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向一旁的休息室接起。

“您好,請問是墨玖,墨小姐嗎?”

“是的。請問您是?”

對方将那方的情況詳盡告知,她一臉驚愕地聽完,只回了一句二十分鐘後到。放下電話她退後幾步,伸手摸到休息室的牆壁,靠了上去。背部的力量壓在牆面,成了她唯一的支撐的點。不能坐下,一坐下就站不起來,不能哭,一哭就失去冷靜。

足足緩了五分鐘,到庫洛洛走進休息室找她,她說,“陪我去一趟醫院,好不好。”頓了一會兒又說,“如果我在路上昏倒了,不要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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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點頭,“好。”他說。

眼前世界天旋地轉,她又把頭向後靠到牆壁上好一會兒,伸手拉住庫洛洛的衣服袖子(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走吧。”

老師的電話在地鐵上打過來,她三言兩句解釋完放下電話,表情變得前所未有地嚴肅,又脆弱到幾乎一碰就會碎開。恐怕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不,已經發生了,我必須冷靜地面對,她在心裏不停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天塌下來自己都不能倒下。其他一切都無所謂,目前只專注這一件,把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提到最大,想想最壞的結果,啊,已經被告知了。要怎樣才能接受?在看到之前不會知道。

庫洛洛·魯西魯通過窗戶看玖的沉默,盯了一路也沒看出任何變化。下車後她始終拽着他的袖子,只抓衣角,力度極重,坐上電梯至十四樓,在電梯開門時,聞到消毒水和哭泣聲的悲傷味道後立即放開了。腳步比之前加快,有羽毛托着似的,每跨一步又都沉重地能踏出一個坑洞。沒幾步就看到穿警服的人。

“你好,我姓張。”

“我是墨玖,這是我的同學,”她面無表情地說,“我們正好碰到。”

“讓你同學在外面等一下,我們先進去吧。”

“好。”玖伸出雙手捂住自己的嘴,警官疑惑地看着她。“我……”她剛說出一個字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半個月時間既快又慢,她住在學校旁的三居室中,生活一如往常,心裏則平靜到非日常。老師知道她的情況,問她是否需要休假,遠在大洋對岸的親戚回來了大半,聽暖心的,私下說的也被聽到,玖只對他們笑笑,鋒利地像把刀,矗立在高地,警惕一切靠近者。結果她對一個根本沒認識多久的男生推心置腹,說了一切能說的,對方是完美的傾聽者,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在半年中她還完成了所有申請所需材料,參加必須的考試,成績陸陸續續出來,超常發揮,冷酷無情的優秀分數,認識的人不斷誇獎。她依舊笑聽。也未想過挽回,好像是順理成章地接受命運的力量,可以騙自己早已知道會發生什麽,很久以前,從思想獨立起就做好了迎接一切的準備,但又怎麽可能呢?

“你為什麽願意聽我說話?”她終于變得歇斯底裏,用語言傷害她真心相待的人。

“就算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你不用改變,我也不會因為你的想法改變我自己。

我不可能按照你的節奏,無論你有怎樣的想法,都與我無關,請不要用你的價值觀往我身上套。

還有,不管你在我身上尋找誰的影子,我都不會成為她。”她一字一頓,毫無邏輯性、不斷跳躍的思想使她聽上去像胡言亂語,說完後又痛苦又後悔。

“就當我沒說。”她發出怒吼。

人類真的很有趣,比之前還要有趣。庫洛洛·魯西魯心想,她在人前和在自己面前的樣子截然不同,這是親密關系的表現吧。不過還不夠,她是極為突出的矛盾個體,還需要一段時間,不能操之過急,他需要百分之百确定。

15

開學第三個月,玖第一次有時間好好坐下來讀完一本書,以參觀周為始的新生活動多到令她不得不花費比思考多幾倍的精力和時間去融入與适應。語言能力提升很快,許多以前未用過的詞語一個個蹦出來,交流越來越流暢,偶爾還需要重複但已徹底擺脫他人為她放慢速度的情況。在半年後,成了行走的GRE單詞書。

和以前的朋友與同學交流少多了,只有兩三知道她情況的密友,會在深夜發消息給她,彼此都很忙,在同一個國家也見不到面。有一個高中的學霸和她考到了同一所學校,兩人因此變得要好。學霸性格開朗,有一套自己的處事原則,在此将其稱為學霸未免微妙,他的真名是林逸。每到周末林逸都會叫上玖和他的朋友圈一起出去聚會,久而久之玖熟悉的人多了起來。生活更加真實,她的孤獨感有所減少。

大洋對岸的庫洛洛·魯西魯進了最好的大學,兩人的交流方式算是古老,電子和手寫的郵件一寫就是幾千字,漂洋過海好幾周才能拿到手中,有時她寄出新的一封信,舊的那封剛拿到手中,但從未間斷,她已非常滿足。話怎麽都說不完,她告訴自己這不是愛。然而又是什麽關系?她思考了很久,“我和你,是同伴的關系吧。”她在信中寫道,“不論何時都會站在彼此身邊,尤其是在精神上互相支持的同伴。”對方沒有給予任何針對性的答複。

後來她花了好大力氣說服他注冊臉書,頭像是玖這個靈魂畫手給他畫的頭像。向他申請好友的人絡繹不絕,被圈住的照片每天都在增加,他的課餘活動比玖豐富幾倍,尤其是聚餐。竟然還喝啤酒……玖看着照片中的他坐在桌前,舉着杯子微笑,還挺受歡迎的嘛,竟然有點兒嫉妒的意味。她也想要更多朋友,玖把理由歸于此。不過當庫洛洛說他要在下個學期到玖的學校交換時玖還是開心地傻笑了整整一周,直到被室友說她從沒見過這麽開心的玖才收斂了笑,馬上将話題轉移到假期計劃上。

她是想去巴黎的,庫洛洛說他也想去,定在下半年,玖就決定到南邊度假;庫洛洛說他準備在國內找兼職,可能在假期快結束的時候會去看玖。誰的假期?玖問。她還有最後一門考試,開學的時候庫洛洛正好放假。“我的。”他在臉書上說,附帶一個微笑表情。“好吧,我去看書了。”玖回複,有點兒失落,察覺到這點時糾結地躺在床上翻滾了好一會兒,室友從外面回來,推開門問她怎麽了,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說:“我被抛棄了。”

室友來自低地之國,是超高個的大美女。她不準備在這裏讀四年,讀完一個學期就要進入間隔年,比起學習她更喜歡旅行,在幾個小長假裏已經去了好幾個國家,玖也跟着她一起去北邊的國家滑了次雪,摔到這輩子再不想第二次滑雪,倒是吃了很多好吃的。順帶一提,到了這兒後體重整整增加了五斤。

成績出來前她就飛到南邊,陽光燦爛的南邊是度假勝地,尤其是海邊的熱帶風光吸引了無數游人前來,販賣各式各樣紀念品的店鋪拔地而起,然而拿起手機查看犯罪率的時候周圍密密麻麻布滿了各色圓圈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接下來日子的愉快度減少許多。假期結束後回學校,認識的人都說她曬成了淺麥色,玖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試着笑了笑,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出現在臉上,她抽泣了幾下,又笑了。她忽然就注意到,傷口已經愈合,是時間在抹平它。

在庫洛洛出發前幾天她每天都發很多消息,在首頁上問什麽時候的飛機,現在在做什麽,今天天氣很好,穿短袖就可以了……過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過于激動,翻看留言時恨不得把之前的都删除。那天她在上哲學課,前天的飛機他應該今天到,預計七點至機場,現在差不多在學校了吧,玖看着表,耳朵裏聽教授講柏拉圖的美學觀,整個人坐立不安。在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時她打開網頁要發消息,那家夥穿着黑色襯衫和休閑西褲從門外走進來,蹬了一雙黑白運動鞋,頭上綁着繃帶。玖唰地站起來沖了過去。

“怎麽了?”她伸手要摸他的額頭。

“刺青,待會兒給你看。”他擡手在她頭上按了一下。

幾乎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待人冷若冰霜的女王玖竟然笑得和孩子一樣。

此次看見庫洛洛時的喜悅比從前更甚,兩人天天在一起的時候不覺,現在只要看見他就會覺得無比幸福,笑容自然浮在臉上。除了他頭上看着奇怪的東正教的刺青,“我刺着玩兒的。”

室友臨走前和她一起吃飯,讓她別太過沉迷于愛情,玖愣了一瞬,

“我不喜歡他。”

“騙人!”她驚訝地瞪大眼睛,“玖,你也太遲鈍了吧。不過也不奇怪……你看見他和其他女孩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什麽……感覺?”

胸口悶悶的,玖翻個身趴着,更覺難受。如果她喜歡上庫洛洛,為什麽自己不知道為這是喜歡嗎?她的理性的思想會因為這種感情遭到意外的沖擊,失去理性的她就不是自己。必須否認,她需要的是朋友,庫洛洛是她的同伴。

第二天一早,她按正常時間起床後下樓晨讀,庫洛洛·魯西魯正站在樓下,手裏拿着兩個小袋子。

“早上好,你在等人嗎?”她問出這話前想到他或許在等哪個女孩,心情忽而有些低落。

“我在等你。”

“等我?”“這是早餐,我到附近的意大利餐館買了卡布奇諾和帕尼尼。”

“突然……發生了什麽?”“你穿白色很好看。”

玖低頭看了看白色的連衣裙,一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表情看了他好一會兒,“那到花園裏吃吧。”她說。回到寝室的時候發現新室友已經背着劍橋包準備出門。

“你好,我是艾米,你就是玖吧。”

這個笑容甜美的紅褐發女孩來自英國格拉斯哥,水藍色的瞳孔下有一顆淚痣。

16【本章BGM:Anything with you--Hillton】

艾米喜歡庫洛洛·魯西魯,玖非常肯定。她躺在床上,壓着兩個枕頭,抱着膝蓋,做起來就能看見艾米的背面,庫洛洛站在門口和她說話。艾米開的門,她讓艾米說她不在。

“她去哪兒了?”她聽見他問。

“可能是圖書館,也可能……今天周六。”艾米說道,語氣聽起來很開心。玖有些驚訝,不太愉快,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幹脆睡一會兒做一場夢,弗洛伊德說人真實的欲望會在夢中表現出來。于是她很快就藏進了睡眠中,艾米的聲音成了只言片語的呢喃。

她什麽都沒夢到,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餐時間,艾米不在,無燈。她踩着月光走到廚房,在冰箱裏翻找了一會兒,拿了鍋抓了兩把直寬面,倒了半桶水、一些鹽。又在冰箱裏看了看,有玻璃裝的意大利肉醬汁。太好了,她彎了彎嘴角,拿出來放在臉旁冰了冰,轉身放到餐桌上,把手放到臉上,睫毛掃過手心,風拂過絲綢的睡裙,光着的腳踩在大理石上。

你看,我依舊能夠享受着孤獨,玖想,腦中不可避免地閃過庫洛洛的身影,他深邃的眼睛,溫柔天真又不可測的笑容,她低下頭,表情暗了暗,深呼吸一口氣,拿着大勺在鍋裏打轉。

舀了一大勺肉醬放到盤子裏,用叉子将面和醬順時針十圈,逆時針十圈,玖哼着曲子端着盤子走到靠近窗戶的地方,用勺子卷了又卷,一大口放到嘴裏。醬汁的涼和面的熱中和的滿足感帶個人幸福。她吃下第一口,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表情越來越失落,直到吃完最後一口,十分的飽腹感,七分的空虛,三分的孤獨。她把盤子放在身後,坐在木制餐桌上,放空了一瞬,一道黑影閃過,她還沒來得及看清,窗戶“砰”地被推開了,風吹得她抖了抖。

庫洛洛·魯西魯站在窗臺上,月光撒了一身,她就愣在那裏,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出現。像夢,太像,這裏是五樓吧。

庫洛洛躍過窗臺到了房間裏,腳步輕地只發出了“噠”的一聲,他穿的是皮鞋,一件黑色的毛領大衣套在白色襯衫外。是秋季了啊,有這麽冷嗎。

“你不開心嗎?”庫洛洛壓低了嗓音,臉龐在微弱的月光反射下顯得極為柔和。并沒有。玖在心中想,話都沒說出來,可能不想說也可能認為說出來沒什麽意義。對于這個人,好像能說的都說了,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傾訴,沒有什麽可以分享。

“怎麽了?”他又問,或許聞到空氣中的味道,“你剛吃過晚飯?”

“嗯,肉醬面。”玖這才慢吞吞地點了點頭,“不過,”她露出微笑,“已經沒有了。”

“是嗎。”庫洛洛也笑了,突然上前小步,右手按住了長形木桌的邊緣,近到兩人的鼻尖只有幾厘米,“玖,你喜歡我嗎?”他壓低後聲音染上了深沉的沙啞,語氣極為輕柔,帶了戲谑。

玖瞳孔收縮,一時之間連眼睛都不敢眨,嘴唇蠕動了兩下,謹慎地呼吸着。“是嗎。”庫洛洛彎起嘴角,湊上前去,親吻了玖的嘴唇,又離開,他說我喜歡你,再次親吻了玖。不過我們在夢裏,你在夢裏,我在你的夢裏,快點醒來,他說。

玖沉溺在柔軟的觸感中,半晌猛地睜開眼睛,擡手按下床頭的鬧鈴,曲子是德彪西的月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洗漱過後,簡單地花了淡妝,在冰箱裏拿了昨天做好的思慕雪,燒水跑了熱可可裝在保溫杯中,拿起包出門。

六點三十的友克鑫人還不過,六點五十的王國大廈中所有人都精神奕奕。

“早上好!”玖面帶笑容地朝每個人打招呼,把思慕雪放到冰箱裏,走到自己的辦公室中,把熱可可拿出來後,倒了一杯,助理順路帶的三明治放在桌上。十分鐘後她拿着電腦到距離五米的會議室開早會,實習生喬治是整個會議室中最聚精會神的人,畢竟是第一天,年輕人就是有熱情啊,身體也能撐住,她電腦打開的文檔上一個字都沒寫,早會通常安排今天的計劃。她在會後不久被大老板叫去說是下午有一個客戶要介紹給她,她笑着說太棒了,心裏在抓狂。在自助餐廳擠出時間吃午飯,機械式地把食物塞進胃裏,今天周五,下午見完客戶,明天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去健身房或者到附近公園走走,不知最近有沒有巡回展覽和值得去電影院看的……

飯後玖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文件看了一份又一份,數據查找核對了一遍又一遍,電話打了一通又一通,大項目的收尾期恨不得讓人連休息日都放棄,只要能迅速完成它并通過。好想快點進入更高層級的資本主義,玖在心裏大叫,這種剝削人的生活好痛苦,有充足的物資也要付出大量的精力。她掃了眼牆上的時鐘,帶着化妝包到盥洗室補妝兩分鐘,最後踩着二十五的時針和大老板的助理打了招呼,她是進入房間的第一個人,大老板親自去接客戶了,想必客戶身價不菲。

這件辦公室正對中心城區,王國大廈又是聳立在高樓大廈鱗次栉比的友克鑫市中的最高樓,可以說這裏是友克鑫的政治和經濟中心,所有在這裏上班的人身上都擔負着或多或少的社會責任。

“墨總先到了。”她聽到助理的聲音,在門打開的剎那從沙發上站起來。進來的男人和老板差不多高,可能被老板矮兩三厘米,穿了高級定制的黑色西裝,褐發,娃娃臉,圓圓的綠色眼睛,看上去挺可愛的,嗯,或者說非常親切。兩人互相介紹時也笑容親和。

“玖,俠客是第一次到友克鑫來,但是我明天有事,所以要你陪他參觀一下,可以吧?”

“當然。”玖笑道,“我很樂意。”同時對俠客的好感度降低了百分之三十。

“請多指教,玖。”俠客再次伸出了手,玖也伸出手。

三人在房中聊了會兒天,談的東西很雜,無非是各行各業的前景一類的,俠客說的一句話讓玖印象很深,他說:“工作的內容很重要,如果讓我日複一日做同樣的事情不如不做。”玖即刻回顧了自己所做的事情,發現她似乎有些厭倦這樣的工作了,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登上最高處。在整點的時候大老板和俠客出去吃飯,俠客卻因一通電話先行一步,大老板又囑咐了玖兩句,說這是一個極重要的客戶,玖一定要認真對待。我什麽時候沒認真過啦,玖開玩笑說,沒什麽事兒我就下班了。她走出門,發現門外已經走了一半,冬季的下班時間也提前了整整一個小時,不過她是難得不準備加班。走到辦公室收拾好東西,電梯還在二十層一下,她幹脆拿着包走樓梯,下了兩層後她隐約聽見人聲,沒太在意繼續走時感覺似乎是剛才才認識的俠客在說話。不太能确定,下意識地踮着腳又走了半層,從樓梯的縫隙中瞥見了一抹褐色。

“只要見到了就沒問題,OK,明天見。”

玖不知怎麽的,遲遲沒有走下去,依她的性格,平常肯定會下去打個招呼的。但是這次不知怎麽的,或許太累了,她揉了揉太陽穴,待那邊又響起腳步聲後才慢慢走到下一層,推開樓層的門。

俠客站在更下方的樓梯,露出笑容。

17

墨玖沒有坐上回家的巴士,下班高峰期,車堵滿了街道的每一個角落,行人也多,她順着流不息的世界穿過許久沒路過的小巷。游客們在友客鑫看到國王大廈,絕不會想到幾個街區外是一片搖搖欲墜、幾近廢棄的樓房,剝離的白色牆面,清晰可見的彈孔,這裏絕對危險也絕對安全。各大家族在這交易毒品和槍支,只要是普通人都有走進來并安全走出去的權利。

玖的紅色高跟鞋和灰粒滿布的石地親密接觸發出的刺啦聲在距鬧市一段距離的空曠建築中算是響亮,她和一個身穿西裝的年輕人打了個照面,對方朝她揚了揚下巴,她便知道自己要繞些遠路,甚至有興致從口袋裏伸出左手,打了個招呼。天色還亮着,穿過這片區域後路上的人相較大廈周邊少之又少,她要再走三十到四十分鐘到家。可以說國王大廈是從老城區拔地而起的新式建築代表之一。

走到家的時候她才想起思慕雪要在公司的冰箱裏待兩天了。卸妝、淋浴、在浴缸中邊敷面膜邊聽有聲書,晚餐是紅酒煎小羊排,花了段時間,在聞到香味時感覺非常值得,同時也感受到了饑腸辘辘。并不是任何人不工作的時候都是幸福的,她應該考慮給自己放一個小長假,或許就在手上的項目結束後,請一次公休。這個主意太棒了!簡直激動人心!她去年百分之九十的假期都浪費了,雖然也折成了獎金。好吧,她已經擁有百萬現金,加上各種投資和不動産已近千萬。現在至畢業整十年,她付出時間和精力得到充實和生活和自由的金錢,除此之外是普通人的幸福。親情是她缺失的,朋友不少,沒愛過別人,只懂得欣賞,再進一步的接觸令她莫名恐懼,沒有完人,她也不是,然而渴求接近完美。她走到窗前,燈火通明,城市中的星星點點不也是她想長期擁有的嗎?然而她幾乎沒有機會注意過白天的景色。手機鈴響了,來自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

“晚上好,玖,期待明天。”

她走到書房,拿起桌上的名片,電話還未輸入,不過的确是俠客。他在樓梯間在電話裏裏說的是什麽……明天見?如果他明天還有約,她就不用浪費一整天了,也會有自己的餘閑。

第二天早晨,玖七點半睜開眼睛,神清氣爽地站到鏡子前,做好一切基礎防護後,畫了她最喜歡的亞瑟深色系眼妝,仔細地做了全部防水措施,外面天氣很好,對于秋天來說太陽大得過分。她撐着陽傘去國王酒店找俠客,在餐廳吃了精致而簡約的早餐,在還有半個羊角面包時俠客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個咖啡杯。襯衫外穿了灰色馬甲,一條格紋西褲,帶了一件外套。

“天氣很好。”

“對我來說有些熱了,不過比夏天好些,友克鑫的夏天,”玖輕輕地晃了晃頭,“我對穿西裝走在街上的人充滿了敬意。”

“哈哈,”俠客把手放到嘴邊,輕笑起來,“你好像不是友克鑫人?”

“很不幸,我是土生土長的友克鑫人。”玖眨了眨眼,喝完了卡布奇諾,“這就是我今天在這裏的原因。那麽,俠客先生,你有什麽想特別參觀的地方嗎?”

“我想繞城。”

“可以,游覽巴士在新城區是個很好的選擇,到了老城區,”玖猶豫了一下,露出淺笑“就得自己走了。”

九月的友克鑫有盛大的拍賣會,十月的游客數量銳減,巴士連一半都沒坐滿。兩人從首發站的邊境沙漠起,經過邊境古城、匹紮高塔、邊境公園來到以CBD為中心朝南延展的中心城區,看了星泉、灰石、克裏爵士路、沙羅馬百貨商店、市政廳、國王酒店、提琴之家,巴士繞城一周是兩小時,兩人在國王大廈站後的邦德站下車,西北面是玖昨天回家走過的廢棄地帶,面前是老城區的破舊街道。

“真是天壤之別。”俠客感嘆。

“是啊。你想進去看看嗎?

“當然,俗話說‘想要品嘗一個蘋果不僅要知道它的甜還要看它腐爛的樣子’嘛。”

“那就進去吧。”玖順手按住單肩挎着的貝殼包,拉開一半拉鏈。

舊城區住的百分之七十是友克鑫本地居民,另外百分之三十魚龍混雜,即使看見正在被新聞通緝的罪犯也再正常不多。但只要發生有暴力含義的肢體沖突,一定會有人在第二天敲響當事者的門,解決所有困擾他人的事情。友克鑫是在百年的歷史遺體上成長起來的城市,不乏無時不在的醜陋和肮髒,也有永不會被磨滅的精神,當地人通常把這種精神稱為“美利達”,意思是“面對一切的強硬态度”,除去對炎熱天氣的忍耐力外,玖在這點上也不怎麽像友克鑫人。友克鑫人的固執程度有時甚至令人難以想象,玖印象最深的是道聽途說的一個名為真裏的男人的複仇故事,他是傳說中創立了第一個家族完全屬于友克鑫自身的家族幫派的人。在故事裏,作為私生子的真裏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二十歲那年母親去世後他便用全部的積蓄游歷世界各地,十年後回到故鄉,功成名就,有人站出來說他是自己的兒子,這個人是友克鑫當時的市長詹姆斯。兩人外表上極為相像,金發碧眼,高大英俊,任何人只要見到他們站在一起都能看出兩人擁有無可辯駁的血緣關系,然而真裏并不這麽認為。他對詹姆斯說他沒有父親,也不需要父親,甚至說他會成為所有人的父親。詹姆斯罵他瘋了,真裏冷漠地看着他,突然拿出槍對着詹姆斯連開了兩槍。詹姆斯當即身亡,兩發子彈一發穿過大腦,另一發射中心髒。真裏成了通緝犯,不得不被迫背井離鄉,可是他沒有走,他成功地在友克鑫的地下世界活了下來,并成為第一個統一了友克鑫□□的人,他被稱作“教父”,所有有求于他的人前仆後繼地趕到他所在的地方,虔誠地親吻他的手和腳,請求并祈求他完成自己的心願。真裏無所不能,在他控制下的友克鑫過了平和的五十年。你知道他的結局是什麽嗎?玖問俠客。

“他被自己的兒子殺死了。”“是的,而且是親生兒子。”

真裏的兒子名為路德,是真裏和第一個妻子所生,也是他所有的孩子中最像真裏的一個。

“真裏忘記了失去父親和家人的痛苦,走上和詹姆斯相似的路,對他離婚的妻子和他第一個孩子不聞不問,重蹈覆轍。不過都是故事,沒有人真去考究真假,聽着玩兒就行了。”玖察覺到自己有些緊繃的表情,為了放松露出笑容。“看,這幢七層的白色建築是友克鑫目前最大的幫派——莫裏拉的活動中心。”

“裏面也可以參觀嗎?”

“……”玖用複雜的表情看着俠客,又看了看附近徘徊佯裝談話的幾夥人,“你有興趣?我看還是不要比較……好。”她話還沒說完,就有幾個男人朝這裏走來,玖腦中的警鈴大作,拉住俠客的手,“快跑。”她說着拖着俠客朝走來的路跑去,然而來處也被幾個人堵住。

“你們想要幹什麽?”玖微微上前,擋在俠客面前。

“沒什麽,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麽?”十點方向兩個,兩點方向三個,六點方向三個,遠處九點和三點加起來四個。“當我說跑的時候,你就朝右跑知道嗎?”玖小聲對俠客說,慢慢地走上前,向說話的人走去,右手放到了包裏。

“等等。”俠客忽然拉住了玖的左手腕,玖回頭疑惑地看他,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這裏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俠客朝說話人笑道,“不如我們上去談。”

“當然可以,請。”那人伸出手。玖愣了一瞬,不甘心地放下抵抗的念頭,既然俠客這樣說他或許有另外的打算,實在不行,只能自己一個人逃走了。在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玖被要求把包拿下來,她回頭看到聚集的莫裏拉成員,嘆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玖充滿了疑問。

“再等一下。”俠客說,兩個人被帶到了最高層盡頭的房間。

“BOSS在裏面等你們。”

玖沉默地走進房間,有人關上了門,房間中只剩下四個人,她、俠客、坐在桌前的BOSS和老板身旁站着的或許是二把手的人。

“我對兩位抱有歉意,也是不得已才把兩位請到這裏來。墨玖小姐和俠客先生。”被稱作BOSS的人坐在窗前,窗簾拉着,玖帶了隐形眼鏡可是卻看不清BOSS的臉,這種展開已經超乎邏輯和現實,連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在這裏安靜地呆着還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玖用力地閉上眼睛,轉了幾圈,又睜開看,依舊無法看清人臉。BOSS此時推開椅子,站起身,倒了下去。今日發生的一切毫無預兆,誰會想到走了和往常不同的路就陷入到危險境地是如此容易。玖笑出了聲,用桌上電話呼救,俠客一拳揍昏了另一人。

玖雇了一個保镖,在友克鑫警察了解完情況後在獵人協會登記,過了兩小時收到短信,給了她一個電話,墨玖随即撥通。

“你好,請問是魯西魯先生嗎”

那頭是一個略低沉的男聲,“你是誰”

“我在獵人協會登記了一個招募信息,他們發了一條短信給我,上面是你的電話和名字。”

“墨玖?”“啊,是的。”

“我正在飛往友克鑫的飛行船上。”

“啊,糟糕,我應該先和你說的。”玖在電話這頭露出苦笑,“不過也行,你什麽時候到?”

“明天早晨九點。”“哪個機場?”“勒摩。”“那我在勒摩等你,等你到了,我們飛去坎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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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 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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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海盜王之副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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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海軍天才,名震偉大航路的強者,在叛出海軍那天的落寞!
是一個看客寄生于草帽海賊團,看着時代的來臨,還是難逃命運的抉擇。
在這個波瀾狀況的時代,一人一劍,行走在那段尋求答案的路上,又或者實現自己野心。
在這條偉大的航路,一切還是如命運般,還是發生改變!!

推理 天驚
381.7萬字
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地府微信群:我的老公是冥王

莫名混進了地府微信群,一不小心搖到了冥王做好友【本文懸疑靈異為主,言情為輔。作者君簡介無能,但是故事絕、對、精、彩!】
女主:那天夜裏下了場詭異的紅雨,我從死人的墳墓裏爬出來,自此眼通陰陽,魂看三界。
冥王:你不就是在恐怖片墳場演了個龍套女鬼麽?
女主:人艱不拆!!!
冥王:我不是人,是鬼~
女主:作者君,我強烈要求換個老公!!
【溫馨提示:看文後切勿打開微信猛搖附近的人,萬一真的出現一只帥男鬼腫麽辦?】

龍珠之最強神話

龍珠之最強神話

夏亞,重生到龍珠世界成為了一名賽亞人,而這時距離貝吉塔星毀滅只剩下12年。
“多多利亞先生,聽說賽亞人的貝吉塔王正忙着造反呢,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理?”弗利薩将酒杯遞給旁邊的侍從,饒有興致地問多多利亞。
“那些賽亞人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還有些用處,屬下早就帶人将他們貝吉塔星毀滅了。”
“不要急,多多利亞先生,過段時間我們就去除掉那些賽亞人,到時讓你們看一下宇宙中最美麗的煙花。”
這時一個紫色宇宙人連滾帶爬跑了進來:“不好了弗利薩大王,尚波大人在菲達亞行星遭遇了強敵,已經全軍覆沒……”
已完結《龍珠之绫葉傳奇》

巫小唯抓鬼訓夫記

巫小唯抓鬼訓夫記

三流陰媒人巫小唯一次挖錯墳,被鬼王纏上吃幹抹淨。從此走上了抓鬼訓夫的道路。本以為這段愛情即是永遠,可是沒想到卻是一場輪回千年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