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章
第 45 章
A.
抽出一根煙,猶豫,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抿了抿嘴唇,放到嘴裏。和舌頭接觸後感覺到的生澀幹燥不大舒服。接過打火機,學着她所見過的樣子點燃了煙,動作緩慢而磕絆,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這樣做。
放到嘴裏時屏住呼吸,吸了一大口,然後如自己先前已料到的,嗆。
“咳啊咳啊咳——明明是科技如此發達的時代——煙的味道還是——讓人無法忍受!”
在店鋪老板奇怪的注視下把剩餘的從盒子裏拿出來随意塞到口袋,橙子的包裝也只是看起來很可愛而已,她将已無用的紙盒空投進了垃圾桶。
抽煙,可以增加心率和血壓,起到放松肌肉,觸發神經傳遞素釋放,減輕壓力的功能;同時減慢四肢循環,抑制食欲;還可以保持大腦清醒。
吸了一口煙,空蕩蕩的口袋和比口袋還扁的胃囊,力氣都沒了單手用沙鷹的技能完全派不上用場。再緩緩吐出來的時候有個圓圓的可愛機器人走過來:
“檢測到您的精神狀況有一些不穩定,”
“啊,是嗎。”
她答道,從鼻梁上取下眼鏡,
“大概是視覺系統受壓迫過久。”
“如果有需要的話,請到專門的機構進行檢查。”
她又被嗆到幾口,把煙扔到地上,踩滅,機器人卻又跟了過來,
“檢測到您的精神狀況不穩定,如果有需要的話——”
她沒聽下去,快步朝前走去,卻見一處聚集了較多的人,本也不想去湊熱鬧,但似乎是重大的事故,以防萬一去看了看,只是很多個與方才相同的可愛機器人圍成一個圈子,擋住了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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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很常見嗎?”
她随意拉住旁邊的行人問道。
“啊?哦,警察在辦公吧,常有的。”
她沒說話,無人操作的機器在路邊維護秩序,随處可見幾乎沒有死角的攝像頭,而人類照樣冷漠,大部分都都沒有在此停留片刻。
站在機器人前,她望向似乎是城市中心的大樓,如果去那裏或許能知道些什麽,只是現在好餓,餓到動不了啦。找警察幫忙怎樣?好主意,食物可以公費吧。
想着她跑上二樓,幸運的是,這附近的樓房在樓層的盡頭有都有一扇窗戶,能看到裏面,打個招呼就可以吃到好吃的。
要說她為什麽會認為這樣做能成功,因為她在家鄉就是這樣到各種人家裏蹭飯的。
B.
“狡齧慎也......”
在驚恐至極的狀态下還能想起這個名字說明自己對他的印象之深,但同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個男人。
是啊,做為人類的的我們可被稱做是永恒的,因我們随着時間的流走而變化。時間無限,人也無限。而在自身對任何事情都無法确認的情況下,這個似乎做為本源存在的名字(可确認是名字)必定是極其重要的,更讓人驚喜的是還與一張臉符合。
其實她只是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将要去何方,連自己來自何處都無法得知。
被卷入奇怪的事件無非偶然,不自覺走到巷中,一張模糊的臉快速接近,視覺刺激還未完全傳導于整個身體就被禁锢住了脖子。
或許是一把刀,也可能是一把槍。
“別動!”
她還處于混沌狀态時見到有人跑來,手裏握着什麽,應是槍支。
這個時代想來不會有需要人來扳動扳機的槍支吧。她完全看不清來人的臉,眼鏡不知掉在哪裏,或許在大衣口袋中也說不定。
“姑娘,閉上眼睛。”
那個聲音又說,渾厚有力,有些沙啞,大概是個大煙槍,又或是年紀稍大的人。接着就聽輕微的響聲,斜架在脖子上的東西掉了,身體上的壓力同樣消失,只是背後粘糊糊的,血味很重,但并未因此觸碰到停滞的神經,反而如同鼻塞,在與外界世界之間又覆蓋了薄膜。
“沒事了。”
她依舊閉着眼睛,直到另外一個聲音說“你安全了,可以睜開眼睛後”她才恍然,接着就對上了那張臉,名字脫口而出。
“狡齧慎也。”
A.
她知道那個人,不,何止。
“請等一下!”
在二樓大聲吼道,差點兒控制不住沖動直接跳下窗戶。
腳底生風一般,十幾層樓階三跨而下。機器人間開了一個小口,沖進去直奔目标。激動地摟住她的脖子,說不出話,好半晌才在旁人的提醒下松開手,又四顧眉毛一挑,
“你們是警察?她怎麽了?”
她的出現和質問都過于突然,正如在錯誤的時間想起的手機鈴聲,暫時打斷被囊括在邏輯中的思維,狡齧先反應過來,
“她被卷入了案件中——”
沒等男人說完就大叫起來,
“怎麽回事兒?!姐你沒事兒嗎?”
她望向她,覺得她的表情不大對,有些空洞。
“姐?”
她又問了一遍,對方和平常一樣無表情的面孔,但驚愣地看着她的眼神實在不大正常。
“我是月啊。”
“對不起,警察先生,我姐大概受到什麽驚吓了,我可以把她帶回家嗎?爸媽都快擔心死了,她已經連續幾天......”
戲到深處自然真,眼眶裏當真泛起了淚水。她看向警察,那人也正在看着她,說不清楚是什麽表情,黑到泛起藍色的瞳孔裏透露着的是懷疑嗎?并不是,狡齧慎也只不過疑惑着她表露出的情感波動為何如此大,這看似發自肺腑的語言更像是莎翁話劇中的表演場景。
“你,認識我嗎?”
作為另一當事人的白衣女子問道,她身上披着監視官的外套,原本穿着的白色裙子沾滿了犯人的血。
“姐,你到底怎麽了?”
她收回視線,身體又前傾了一些。
“作為例行公事,你們都要來警局協助調查。”
她點頭表示同意,盡量小心地扶住女人,其實她并不需要別人攙扶,但這樣也可顯得親密一些。
B.
她很迷茫,、沒辦法回答為什麽知道男人名字的這個問題,也無法說出自己的名字。直到突然有人沖進來摟住她的脖子。
那人叫她姐,她說自己叫做月。
自己似乎有一個妹妹,雖然感覺有些陌生,但可被認作失去記憶後的必然。
隔着一層衣服傳來的熱度讓她漸漸有了較清晰的思考,警車很平穩,思想卻漂浮在空中,搖搖晃晃,搖搖晃晃。
“姐,有我在,不怕。”
摟着她肩膀的人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側過頭,看到女孩黝黑的瞳孔裏跳動着細小的光亮。
“恩。”
小聲答道,搭在肩上的手增加了力度。
在她的概念中并未有安心這個詞的存在,只是心底莫名地平靜,如同宇航員适應了失去重力的場所,并能在懸空的狀态下調整姿勢或方向。
A.
“可以讓我抽一支煙嗎?”
她問,上半身從椅子上擡起,卻并未向前傾太多,三根細長的手指接過警察遞來的煙,含到嘴裏後伸出同一只手,警察将打火機穩穩地放到她的手心。
幾次都是顫抖着按下去卻對不準,有種恐懼感密密麻麻地從手指尖蔓延上來,這不是她第一次坐在以光滑的棱角和平面構築而成的地方,是她第一次坐在莫名其妙的時間點。清楚明白一部份恐懼來自于一種與她習慣的時代多了幾分冰冷的科技化,而另一部份,她不想承認。
雖然曾經用槍支對準過他人的額頭,可從未下定決心按下扳機,讓鮮血沾身;即使最愛的人倒在面前,她也沒有立刻手刃仇敵,以獲得片刻發自內心的快感。
輕輕的吸了一口,似乎聞到了橘子的清香,淡淡的酸甜氣味此刻格外使人迷醉。
“夠了嗎?回答我的問題、”
毫無起伏的聲音忽然将她放空的思緒喚回現實,頭部随着眼睛的一眨向後震了一下,輕微到看不出來的幅度——聲音使她完全清醒了。
“夠了,所以你們想,了解什麽。”
B.
感覺到失望了。
隔着一層衣服感覺到的熱度讓她漸漸有了較清晰的思考,雖然警車很平穩,思想卻如同漂浮在空中一般,搖搖晃晃,搖搖晃晃。
“姐,有我在,不怕。”
摟着她肩膀的人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側過頭,看到女孩黝黑的瞳孔裏跳動着細小的光亮,很神奇。
“恩。”
很小的答聲,緩過身體搭在肩上的手增加了力度,她認為這是鼓勵。
“她是我的姐姐,幾天前失蹤了。”
“如果她出了問題,你們應負全責!”
“雖然要說抱歉,我并不是通過正常渠道進來的,沒有資料也正常。”
“這和你們無關,我拒絕回答。”
“我是要把她帶回家,你們警察的工作是阻攔親人的相聚嗎?”
“為什麽這麽多廢話,我要帶她回家——”
作為已經回答完問題的自己坐在一旁,是月要求的,她說這樣會安心很多。只是這句話月沒有說完,停在“つ”的音節上。
“怎麽了嗎?”
她站起來,作為姐姐應該是要關心妹妹的。但當她靠近月的瞬間脖頸處遭受到了重擊,
“啊。”
發出帶有疑問的單音節的同時整個人向後倒去,瞳孔還凝視着月的,就像被定在她身上那樣。那個女孩轉過頭僵硬地看着她:看着她倒下去的身體,看着她震驚的表情,然後女孩笑了,狂笑着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的頭按到地上。
“——”
女孩咬牙切齒的說出每一個字,煙味在鼻前缭開;淚水盈滿眼眶,在裏面兜兜轉轉到最後都沒有落下來;女孩的面孔喚起她掩埋于深處的一些記憶片段。
那些在泥潭中掙紮着的人們的臉孔,殊不知這樣做會讓人陷入沼澤的更深處;那些倒在教堂中的人們的臉孔,虛情假意的在死前祈求上帝的救贖;還有一張新如光滑的羊皮紙一般,包裹在寧靜與安詳中的面孔——沒人會知道在這樣充滿了智慧和理性的面孔下有一顆渴望鮮血的心,在比馬裏亞納海溝還深的地方,只要稍一觸及就會粉身碎骨。
這些面孔都宛若火漆的章子被由普羅米修斯燒傷雙手帶于人間的光熱灼燒後刻下的鮮紅,在她看來都是由靈魂而生的美麗表情,特別是最新的一個,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沒有絲毫畏懼,推翻了自身對于生命的所有渴求,“讓我吃完最後一頓晚餐吧。”似乎是說了這麽一句話,那人将最後一口腥氣騰騰的牛排放入口中,又拿起紅酒灌了下去。
她很失望,因為今日見到的這個女孩,和她見到過的其他人沒什麽不同。她甚至可以預見她的未來,不是在浴缸裏把槍管放進自己的喉嚨,就是在杳無人煙的地方,懷揣對世間萬物的憎恨走向死亡,二者唯一的不同在于過程的長短罷了。
至少目前,沒人能說她的結論是錯誤的。
A.
漫長的夢,漂浮在空中的旋轉樓梯,用随便買來的東西塗抹到臉上,一邊上樓還一邊大聲叫着不經思考的話語,甚至還點燃了一根煙,吸了一口後嗆到扶着樓梯無法正常呼吸。
“爸爸,如果你不讓我去的話,我真的就要背離你的願望,走到其他的道路上去了!”
緩了一會兒,她三步兩步跨上最後的臺階,地板溫暖的甚至可以容許她在冬天光着腳。她不知道結果會如何,或許她會得到自出生以來的第一個巴掌,但最好如她所願,父親嘆了一口氣後用大手揉揉她的頭,對她說,“好吧,我同意了。”
房間的門朝內打開,平時從不這樣。疑惑地小跑,卻已有人在內,一個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你是誰?”
由于那口煙的後效,喉嚨被/幹澀的感覺卡住了,皺起眉頭沙啞地發問,快步走進去,卻同時聽見自己不大尋常的心跳聲,充滿着恐慌。
“為什麽在我父親的房間,快滾出去!”
女人回頭面無表情地對着女孩的滿臉怒容,噢不,簡直看不出那是怒容,她将自己的臉塗得像一個剛從狂歡節下來的舞蹈女郎,濃重的黑色眼影和象是被鮮血浸泡過的唇色,在衣服方面她沒有折騰,黑色短外套罩着的連衣裙下踩着一雙厚底靴,以防可以随時奪門而出。
“快滾出去!”
她伸手一推,正好看到靠倒在椅子上的父親。
兩鬓發白的頭微微偏向一邊,閉着的眼睛和微微張開的嘴唇就和睡着了一般,不論是慈愛還是威嚴都無法從這張臉上尋得絲毫。一秒的時間被拉得很長,沖到窗邊一把拉住了正要跳下去的白衣女人,用盡所有力氣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狠狠的甩到椅子旁。快速換了一只手按住她背後脊椎的一節,在冬天穿着這樣單薄的衣服,能夠摸到她只剩骨頭的身體。
“他死了嗎?”
她問。
“我只負責執行。”
“他死了嗎?!”
用空着的右手抓住她的手,強行将那只手按到脖子的一側。
“......是的,他死了。”
伸出手指喃喃道,有陰影覆蓋她的面龐。
B.
三十七?狡噛慎也皺起眉頭,對比着資料庫裏和面前真人。
“你還記得什麽嗎?任何東西都可以。”
她搖搖頭。
“自己的名字呢?”
搖頭。
“年齡?”
搖頭。
“家人?”
搖頭。
姓名月,年齡三十七,有一個妹妹在出生後不久就因意外死亡。令人無法理解的有兩件事。一是剛才的女孩也自稱月,是巧合嗎?以及,狡噛浏覽了三遍這個信息,這種事件在普通情況下發生的不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除了故意躲避以外還有其他可能嗎?根據克拉克定律的第二條上所說,要發現某件事情是否可能的界限,唯一的途徑是跨越這個界限,從不可能跑到可能中去。
“你有地方可以去嗎?”
“并,沒有。”
“我們會安排住處,請你配合我們調查。”
月點頭。
比及人高的荒草使狡齧慎也停下腳步,再次确認了投影儀上的地圖後又大步邁開走進去。夏日漂浮在空氣中的陽光的照射不一會兒就讓狡齧大汗淋漓,但目的地也随之到達。他簡直不能相信,在舊城區有這樣的存在,而且巧妙地隐藏在沒有人會走進的地方。
荒廢的巨大城堡矗立在草場上,猶如巨人俯瞰着他這個侵入者,随時準備進攻。
“大發現,志恩,幫我接通宜野。”
A.
小小的玻璃房間讓人窒息,她用盡了各種方法就是無法擊碎這扇門,
“喂,這樣不是更會讓人崩潰嗎?還是說這個地方就是為了加快人的死亡。”
她怒氣沖沖地瞪着給她送午餐來的工作人員,
“放我出去。”
“不行,在犯罪系數降下來之前是不可以出來的。”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笑盈盈地說,這使她更加生氣。
“真弄不清楚這個世界,憑什麽靠一個系統判定一個人的好壞!”
“西比拉系統是我們的福音。”
她冷笑一聲,“嗵”地一聲坐回床上。
要怎樣才能逃出去,這該死的犯罪系數到底如何做才可以消除!
B.
“你好。”
月對宜野座伸元打了個招呼,他露出不解的表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狡齧不在。”
“但是他讓我來這裏,為了配合工作。”
“他在想什麽我不清楚,辛苦你了,不過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那麽再見。”
“啊,等等,你能否告訴我一件事情。”
“可以。”
回答真爽快啊,宜野座在心中打下疑惑的問號,同時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狡齧這家夥,
“你認識狡齧嗎?”
“不認識。”
“那你是如何得知他的名字?”
“或許在哪裏看到過。”
“但你說自己失去記憶,為什麽見到他時能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你也知道,我想不起來任何事情,所以這個名字是我唯一的希望。或許他認識我,我開始做出這個判斷,但他說,他是第一次見到我,而我也只對他的名字有印象,對于他本人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因此,我認為自己只是看到過這個名字,并将名字與同時出現的臉對上號。”
“謝謝你的配合。”
宜野座伸元點頭致意,看着月遠去。
狡齧到底想要幹什麽,一個人跑出去還讓我跟蹤這個女人,不過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将近四十,反而只比因色相渾濁被拘留女孩大一些的樣子。
“調出監控攝像。”
“難得的一天,一組的兩個監視官都單獨外出呢。”
名為唐之杜志恩的妖豔女性随意地翹起腳,點燃了一根煙,靠着椅背對着上空吐出煙圈,
“真不清楚她有什麽好調查的,除了根本就不是三十七歲老女人的樣子。”
應了宜野座的話後,通過監控看着他走出辦公大樓,唐之杜接通了狡齧慎也,
“慎也君,宜野座剛剛出發了。”
通信系統中只傳來雜音,她只能看到狡齧慎也的位置卻沒有回話,不過她還是繼續說道,
“順便提醒你,那片區域在百年前就存在,是用來關押重犯的隔離區。”
在城堡的後花園,狡齧慎也被角落裏的好幾只貓咪打量着,庭院正中湖泊微漾。在一旁,正如書中所說,長着幾棵生長不良,過度傾斜的樹,還有那一排瘦削的、全都把枝條伸向一個方向,就像在向太陽乞求布施的荊棘。①
與志恩的通話狀态持續卻聽不見彼此的聲音,大概是遠處古舊的通信塔幹擾,這城堡有點奇怪,地上竟然有捕獸夾,那只流浪狗已散發出了惡臭。一般來說被廢棄的地方會有流浪漢的存在,恐怕這裏也曾經有過,但都被死亡的陰影恐吓着離去。
古堡高約六層,被零散的紅杉包圍,不透光玻璃的大面積覆蓋使人從草草一看以為紅杉,紅杉長得并不高,恰好的視覺偏差。在外以為是密林,在內的會感覺到牢籠的存在。
據他初步判斷,這裏曾經拘禁過危險人物。
A.
“阖上眼皮,滅下的燈光,昏黃。時間成了扭曲的細線,可懼。
黑色羽尖淌過流水,文字也不可洗去,綢緞上的細沙。”
“不行。”
她放下筆,撐住額頭,片刻停滞,雙手交叉交握時的力度大到劃破手指,頭觸碰到膝蓋時又猛地向後倒去,倒在雪白色的柔軟床鋪上。
“不行,不可以哭。”
夏日的蟬聲充斥了整個房間,晨光透過紙糊的屏障顯得那樣溫暖,身體卻在發顫。
“開門。”
“不要!”
“你看,門外綠意盎然,在這個小房間中就能見到這樣的美景,不好嗎?”
“不要!”
“發生了什麽,和爸爸說。”
“別進來!我是罪人!請您寬恕我,寬恕我的罪。”
她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對着被束之高閣的百合花喃喃道。
“笨蛋!不過是吃了一個蘋果。”
“可是,可是我以前吃了那麽多,沒辦法救我了,爸爸,沒人能救我。”
“亞當和夏娃眼睛變得明亮,能夠像神明一樣分別善和惡,這樣不好嗎?”
“或許好,可他們還是被趕出去了,夏娃要受到分娩的疼痛,亞當要非常辛苦才可以得到食物,最終還會死去。”
“這是希伯來的神話,是人們為了解決心中的問題尋到的答案。”
“所以說人類是被上帝用塵土吹出來的,我也是?”
“有位名為達爾文的人說人是古猿的進化,也有科學家說人類是由海裏的生物進化而成。”
“哦,我還是想先聽罪惡的問題。”
她很擔心。
“伊甸園裏有兩棵樹,吃了生命樹上的果子可以長生不老,吃了死亡之樹可以分辨善惡,也會帶來死亡。蛇出于私心,颠倒事實,告訴人類死亡樹上的果子能夠使他們長生不老,自己卻吃了生命樹上的果子。”
“蛇好可怕!”
“它得到了懲罰,失去翅膀,從此要用肚子爬行。因此人類不可輕易相信別人,輕易被動搖,要用自己的思想判斷面對的一切。”
“哦,人類已經得到了懲罰是不是?”
父親在想孩子有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
“是。”
“那我又可以吃蘋果了?”
“多少都沒問題。”
“太好啦!我最愛蘋果了!”
“不是爸爸嗎?”
“恩,我也愛爸爸,更愛爸爸。”
在那時保有兒童的天真浪漫,到現在還未消失。
不敢觸碰死亡,在內心祈求這是夢。不再離家,不再和父親鬧脾氣,會好好聽話。又想到這是不是一個騙局,白衣女人是被雇來的演員,只要自己認錯父親就會突然睜開眼睛,笑着說她上當了。
這幾年,他身體情況不大好,不得不承認自己已老,但又說身體雖不比年輕時,可還能再撐幾十年。
“我還要看我的寶貝女兒長大。”
她出生的時候父親已年過四十,父親說這話的時候她正值豆蔻,父親離去的時候她還未成年。
“我還沒能看清世界,我還沒能忘掉蛇給我帶來的恐懼。”
八歲時真被人欺騙,被打昏帶到荒郊野外,看着大群陌生的人讨論要将自己作為籌碼,暴露在槍林彈雨之下,多少人死在眼前,最近的那一個鮮血染了她半邊的藍裙。她在黑夜裏,在不曾停下的槍聲中握住了父親寬大手,掌心厚實。
“只要爸爸在,我就不怕。”
終究是失去了,上帝的庇護,随之伊甸園不存。
B.
城市的房屋是人類的庇護所。
有危險的時候不是習慣朝更裏處跑去嗎?在馬路上騎腳踏車時聽到身後的喇叭聲,會朝更密集的地方騎過去吧。可是這樣,真的可以逃離危險?不盡然。
月十分了解房屋的可怕之處,被改造的房子沒有窗戶,內部暴露在黑暗下,仿佛被死神盯着似的。
也是,一不留神就會引發什麽機關。
她記起來一些,走在前面的人被子彈射中眼睛,後面的人退後一步腿就被夾斷。只有她清楚不該往哪兒走,為什麽呢
啊,床上的小熊還在嗎?染上去的顏色被洗掉了嗎?閣樓上的書本又怎麽樣了?搖搖晃晃的玻璃窗碎了嗎?
啊,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得加快腳步,為了趕快阻止狡齧慎。但只能由她一個人去,誰都不能知道她的秘密。
被火焰吞噬的一角很快就被發現,太糟糕了。她跑回房間,已經有人坐在床上,頭發雪白的女孩,穿着淺藍色的裙子。
“又失敗了呢。”
“是啊,太糟糕了。”
“下次我來幫你。”
“不需要,你的做法不會有用的。”
“可你的方法會傷害多少人,姐姐你有想過嗎?”
“反正都是些壞人吧。”
“媽媽說他們會有用的。”
“無能的家夥們根本不被需要。”
“姐姐,你不可以這樣說,他們最初和我們一樣。”
“那就是說你認為自己以後會成為那些人的意思吧。”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們根本不值得你同情。”
“總有一天姐姐會明白,無論這些人過去做過什麽,他們的好壞不應該由我們判定。”
她打開手電看起書來。
“你是說那個老奶奶是吧,她看上去是很慈祥,但過去做過不可饒恕的事情,這是事實。”
“她現在已經悔改了。”
“你怎麽知道?媽媽說人心是最難揣測的事情。況且她已經是有罪的人!”
“算了吧,姐姐不會明白的。”
“你又在想你那個能夠使所有人被平等對待的方法?”
“是的。”
“成功了的話,這些罪犯你準備如何對待?”
“我只是在設想這種可能,不過每個人犯罪的程度有所不同,并且犯罪這一行動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我想如果能在他們實施之前阻止他們就好。”
“這種事情永遠不可能實現吧,聽說就連上帝都有情感的偏差。”
“既然姐姐不相信,我就不多說了。”
“呵,明明是個小鬼卻這麽自大。”
姐姐不過比我多出生一會兒罷了,她想,卻沒說出來。将注意力轉移到書本上,神經網絡,這看起來是一個好的起點。
“請別再往前走了。”
宜野座伸元不知道自己何時被發現了,唐之杜志恩在通訊設備另一端說距離狡齧慎也所在的位置還有五分鐘路程左右。
他現在處于的廢棄地區和即将踏入的幾乎與人齊高的荒草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息,特別是他跟蹤的目标——相較年齡來說臉蛋年輕的過分的女人。她說話時聲線平緩,卻帶有不容拒絕的嚴厲,聽上去,簡直像是征陸智己的語氣,在危險的時候發出的警告,
“我不清楚你為什麽要跟着我,但你要清楚,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不管是放棄也罷,去警視廳尋求協助也罷,你不能再往前一步。”
然後沒等他的回答,就自作主張讓他退場了。
“狡齧......”
“我會帶他出來的。”
視線搖晃,失去焦距。
A.
“早上好,這是今天的營養劑。”
“我有一個請求。”
“請說。”
“關于這個世界的事情,不管什麽都好,請多告訴我一些。”
B.
沒想到自己還能回到,沒想到自己還渴望回來,過去的孤獨感如今已成為新鮮的事物。
在看到紅杉的剎那,心中的空洞都被填滿。奔跑在荒草中時感覺到心髒的跳動,草尖劃過臉頰,好似羽毛柔軟,這虛假的血液流淌在身體中,竟然能讓人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不再冰涼。
地圖清楚呈現在腦中,遠方的城堡矗立在眼前,紅杉正如守護者歡迎她這位曾經女王的回歸。
“我回來了。”
這裏是月的家,她長大的地方,她的家族代代都是這座監獄的看管人,直到被稱作先知的系統出現才結束了百年以來的繼承模式,所有的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的确是這樣的嗎?她不清楚。
月是在西比拉系統控制下的作弊者,她的身份虛假,精神數值不會改變,身體也非正常人所有,而是機械化後的存在。頭部、眼球、四肢、內髒全部都是與其大腦相配的機械,看上去年輕的臉龐實際上已度過半百歲月。
她出生之前父親已奔赴遠方,還未見過兩位女兒就已犧牲在戰場上。人類的殘酷在月懵懂時就已深深刻入她的心中,她對挂在牆上的父親畫像毫無感覺,母親的冷漠反而更能刺痛她。
“姐姐,如果我的理論能夠成功實施的話,将會有一個新的世界誕生。”
她的雙胞胎妹妹葉對于[新世界]這個詞擁有的不滅熱情,這讓她不解。新的世界難道就不會有罪犯嗎?
她讨厭和自己一起住在城堡中的重犯們,但她能裝作與他們熟悉的樣子,說話或是學習一些能夠保護自己的東西。在得到她需要的後再把他們推向死亡。城堡裏機關無數,她用這些不知讓多少有罪之人得到救贖。
這才是對這個世界有益的事情。
後來妹妹離開了城堡,只剩她和為數不多的罪犯。
在新的世界中每一個人照樣是孤獨的,疏離感同樣存在。
最終她無法理解任何人,陷入了偏執的封閉狀态。
“姐姐,你應該去其他地方休息一會兒,城堡不适合你。”
妹妹在通訊設備裏說。
那時她已獨自在城堡數十年。
關于在新國家的生活她并不願提起,對她來說只算過眼煙雲,唯一令她記憶猶新的是一封手寫的信,在時代飛速發展時另她倍感懷念,于是她同意幫助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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