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神劇豈可修32

神劇豈可修32

“公子,三更天了。”壽春看看一邊計時的水漏,小聲提醒道。

室內謝涵正揮筆疾書,聞言,擡了擡手,壽春便住了嘴,他卻又忽然放下筆來,“你先自去歇息罷。”

“奴婢不累。”壽春連忙搖頭。

謝涵想了想,一指一邊的軟榻,“那就去躺會兒,夜深了。”

壽春還是搖頭,只是剛要出口的話被謝涵阻攔在口內了,他佯怒道:“去躺着。免得等會兒叫你的時候你腦子不拎清。”

“……是。”壽春委委屈屈地應道,又小聲道:“公子要不要再叫幾個人進來服侍?”

“不用。”謝涵搖頭,便很快低下頭又繼續手上的活了。

他在盡力回想白天那卷被燒掉的竹簡,怕再過幾天就會記不清了。

如同須賈要燒了它一樣,被人看到,這一定會給他招來禍患的,所以,哪怕看不懂甚至看不清,也越少人在他寫這個的時候看着越好。

雖是春日,夜涼亦是如水,壽春轉身走到軟榻邊上,拿下件披風過來給謝涵披上。

謝涵筆尖頓了頓,伸出另一只手捏了捏肩上披風一角,看了右後方仍直直站着時刻等候吩咐模樣的人一眼,“壽春跟着我多久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要趕人的前奏,壽春眉間一慌,“奴婢六歲跟着公子,已經九年了。”

“九年……”謝涵神色微遠,換算着時間,也就是離那個時候,還有十七年。他垂下頭來,要再繼續,忽然發現哪裏不對――

“你那什麽表情?”只見某小侍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稍一想便知對方在想什麽,謝涵不由好笑,伸腿一踢就把人一個屁股墩送去了軟榻上,“怕我不要你啊?怕我不要你還不聽話,睡去睡去。”

壽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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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五更天,謝涵才放下筆,拿起竹簡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看了好一會兒,總覺得還是漏了點什麽,卻無論如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東方已漸顯魚肚白,他便把那竹簡塞進他床邊一個暗格裏,換了套衣服。

“公子不補個覺?”壽春端來洗臉水,擔憂道。

謝涵臉色有些白,眼睛卻出奇的亮,“我沒那麽多時間。”

他很快帶上禮物去了謝艮府上。謝艮作為現在公室最年長者,也是有着很大的影響力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得罪了也要盡快彌補。

“公子少待,小人立刻去禀報。”莒陽君府上家老已換了一位,不再是連邬。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同須賈愛吹牛一般,謝艮德高望重、通達明理、樂善好施,也沒什麽大缺點,就是奇好面子。

因為好面子,所以入不敷出了也不肯遣散門客,還來者不拒。

因為好面子,所以沒錢了不肯找人借最後被親哥放水不收稅了才好過日子。

現在,連邬不僅害他怪錯人鬧出一場烏龍,還在君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如此貪生怕死簡直丢盡了他莒陽君府的臉,謝艮會換人并不奇怪。

“叔公安好。”謝涵笑吟吟的。

“公子涵所來何事?”伸手不打笑臉人,謝艮說不出趕人的話,只能端着一張臉。

“慚愧,涵是來賠罪的。”

此言一出,氣氛霎時一冷,謝艮的面皮都繃緊了,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有人提起日前的事,“哦?涵有何罪,不過是老夫……”

“哎,叔公有所不知。”他話沒說完,便被謝涵搖頭晃腦一聲長嘆打斷,“實不相瞞,涵當初臨行前想找叔公取取經,畢竟涵從未去過梁國,一時有些心慌。只是叔公訪友去了,叫涵撲了個空,涵怏怏,堂叔便邀了涵池邊玩耍。”

說着,他有些心虛地看了看足尖,“涵一時興起,忘了池塘裏有叔公愛寵大青龜,一顆石子下去,就把大龜完美上好的龜甲砸出了個坑。”

說的跟真的一樣。

謝艮都些擔心起自己的愛龜是不是真的殼不對了。

謝涵趁機把手裏的盒子往前一推,腆臉笑,“叔公莫怪,叔公莫怪,侄孫賠罪。”

無論愛龜是不是有損,這禮他都不該收,謝艮正要擺手,謝涵便打開了盒子,然後他聲音一頓,眼睛一陣發直。

所謂送禮,便是要送得收禮者無法拒絕。

謝艮喜好音律,不,是愛音成癡才對,聞雅樂可三月不識肉味。

“此簫名為‘忘朝’,取材自荊山之玉,傳聞有鳳凰曾落此玉上啼鳴,故此玉音色清絕,素聞叔公簫藝精絕,當是名器配知音啊。”這句話謝涵說得一詠三嘆,說得對面人本就不堅定的一顆拒絕之心越發不堅定了。

“涵也是愛樂之人,我豈能奪人所愛?”謝艮搭在大腿上的手不着痕跡地掐了自己一把,咬牙拒絕道。

“且不說我為晚輩,孝敬叔公分所應當,也不說我損叔公愛龜,賠禮道歉自要經心,”謝涵微微一笑,“單只說,如叔公所言,我亦是愛樂之人,既愛,自然會希望它有一個好歸宿,一如人常言‘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在涵心目中,叔公就是忘朝最好的歸宿了。”

他從腰間取下一個陶埙,“願叔公能與涵合奏一曲。”

謝艮盯着謝涵完美的笑容看了良久,站起身,對一旁侍婢吩咐道:“送公子涵沐浴。”

待二人均沐浴畢,正是整個人最幹淨最心神相守的時候。

玉簫音色清亮空靈,陶埙音色渾厚低沉,兩人挑了一個最适合的曲子《浪拍涯》。

時而驚濤拍岸,時而小浪低語,壯觀又柔婉,潮漲潮落、濤生濤滅,碧海潮生、天涯明月,旋律随景舞,主調因風逝,餘音繞梁生。

總之謝艮送謝涵走的時候,眼睛都是溫柔得要滴水,人一走,他立刻找人來問,“去看看小青的殼如何?”

半刻鐘後――“完好無損。”

謝艮握着玉簫緩緩地笑了起來,越笑越放肆,越笑越大聲,“哈哈哈,人精啊,人才啊,哈哈哈哈哈。”

一切順利,謝涵出來的時候覺時間尚早,猶豫了一下,還是策馬再去了一趟杉門營。

既為了和須賈打好關系,也是有資源不利用白不利用,謝涵從小就會拿着書上各種軍事上的問題問須賈。

久而久之,須賈也會拿一些各國實戰問題考校謝涵,甚至會在戰前問他的看法。

這次,他拿着和蘇韞白、陳璀一起讨論出來的結果給須賈洗着腦,并針對如何應對梁楚怒火費盡了口水。

只要須賈認同了這看法,改日朝議時它就有很大的可能通過,就算不通過,這世上還流行一句話: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通過須賈又更加完善了這一戰略的布局,也緩和了昨日僵硬的氣氛。

兩人都默契地仿佛沒有昨日的事,須賈拍腿大笑,“好好好,好小子果然得了老夫三分真傳啊,這法子想得好!”

須襲、須旭對視一眼,等謝涵出來後,就被二人架着上了演武場。

軍營裏清一色的男人,又是日日訓練些奔跑、射擊等東西,在這種環境下,哪怕是公認文雅弱武的齊人也難免好勇鬥狠。

一旦這種事發生,湊熱鬧的人永遠不會少,于是演武場應運而生,上場的也是各家子弟居多,只要不弄出人命,将帥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公子涵,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進步,可還當的起我須旭的對手!”須旭大喝一聲,拔劍出鞘,挽了個劍花。

聽到有動靜,一群人圍過來看,其中不少和須旭一樣出身大家的子弟,聞言都哄笑起來,“我說須老八,你什麽時候贏過公子涵了?”

顯然,因為和謝涵年紀的相仿,須旭已經不是第一次拖對方上來了,二人俨然是演武場上的常客。

對于衆人的哄笑,須旭抱以一個異常自信的笑,“畢其功于一役,我今日就把過去的敗績全壘起來還回去。”

謝涵笑如春風,然後轉頭看草叢裏開起的盤口,“幫我押十金,公子涵勝!”

“哎喲,哎喲喂,公子,我的好公子,你可別對我笑,我的小心肝受不了啊。”就站在盤口前的虞氏家族嫡系子弟虞昭師直面謝涵笑容,頓時捧心誇張大叫,引得衆人一陣發笑,他扭頭,大聲道:“押二十金,公子涵勝。”

戰還未開,氣氛已被炒的空前熱烈,還不斷有人加入。

聞人昧是聞名六國的奕劍大師,來歷、籍貫、居所,皆不詳,只知其一朝橫空出世,便連挑了幾個成名多年的劍手,連踢了各大武館,一時為世人争相追捧,奈何神龍見首不見尾,連梁公請人舞劍也有吃閉門羹的時候。

而據說……齊公子謝涵和楚太子子般在楚國時,因天賦絕頂、骨骼清奇曾被游歷路過的聞人昧傾囊相授四年。

傳聞有幾分屬實他們不知道,也許只是随口點撥了一句就被傳出什麽“傾囊相授”了呢,但有一點卻是真的――那就是公子涵的一手奕劍術真不是吹的,完美地糅合行雲流水的姿态美與殺機畢露的戰鬥美于一身。

站在遠處看的須賈咧嘴笑,“這動作和我年輕時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少了一點君子之風。”

一邊須旭:“……”

叔公,另一個是你親孫子你知道嗎?還有,您身上的君子之風,侄孫從來沒發現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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