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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日子照常地過,沒因為他們變為情人就多些不必要的波瀾。

俞揚會抽時間用他的平板或者手機處理工作,往往只是發發消息、打打電話的功夫,簡抑早就想調侃他,莫非也是打算退休不幹,把活兒扔給靠譜的後繼者。

之前沒問,想着不多管閑事。

現在問問,想着管一管閑事。

而俞揚只是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若不是他故意把腿擱俞揚大腿上,估計俞揚得甩臉子走人。

走不脫,俞揚關了平板,緩聲說:“被你攪得心亂,想着來這邊躲躲。”

簡抑無辜地撇撇嘴角:“我可什麽都沒幹。”

俞揚對此只是冷哼一聲:“反正工作是要做的,雖然很煩,但我沒打算把這些年的成果拱手讓人。”

“是,走到今天也蠻不容易。”簡抑笑笑。

俞揚看了過來:“也多謝你當了我這麽多年的墊腳石。”

“我真心誇獎你呢,又陰陽怪氣我,我也是會傷心的啊。”簡抑唉聲嘆氣,踩着俞揚的大腿扶過沙發的扶手作勢起身,但腳稍微踩歪了,腳掌的觸感不對,他一蹙眉,正好聽見俞揚倒吸氣的聲音,不由得下意識又笑開來。

終于直起身,簡抑沒有再挪動腳掌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看着俞揚單手緊扣住他的腳腕,以試圖将他的腳移開。

只是被他掃了一眼,手又不敢動了。

“繼續啊,我也覺得我老踩着你挺不禮貌。”簡抑笑彎了眼。

他這小半輩子都沒這麽愛笑過,演喜劇那會兒還讓導演苦惱過,怎麽老苦大仇深地繃着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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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就像只逮着老鼠的貓,”俞揚嘆了口氣,神色晦暗地松開他腳腕,“非得把我折騰死才高興。”

“折騰死了沒什麽好高興的。”簡抑反駁他說,“我還是喜歡半死不活的。”

俞揚拍了他腳背一巴掌,把被遺忘的平板放到了一邊。

簡抑吹了聲口哨:“你都硬.了,要不要我幫忙?”

*

“不要。”

俞揚再一次拒絕。

他情願自己憋一憋。

“那這樣顯得我這情人太不稱職了。”簡抑煞有介事地說。

他新換了一身裙子,薄荷的顏色,裙擺錯落地流淌過膝蓋,掩着筆直光潔的小腿。

為了坐着更舒服,他抱來了靠枕,未梳起來的及肩長發鋪灑在枕頭的布面上。

若不是露出來的半張臉與那雙眼睛,袒露着上位者的玩味和挑釁,俞揚大抵真會相信他此時此刻是幹淨單純且無害的精靈。

“可我們說好,只是接吻。”俞揚冷聲道,終于還是沒有放松手上的勁兒,将那在他腿根作亂的腳掌挪了開來。

“當情人連上.床的福利都沒有,那我真是太可憐了。”簡抑拖長聲調,唉聲嘆氣。

俞揚站起了身,如往常一樣自覺前往衛生間解決,不過特意留一句話,免得簡抑找到點兒樂子就玩火自焚。

“你我都清楚,我們倆都不是會喜歡同性的人,你自稱是雙.性.戀,但這些年确實也沒找過男朋友。”

“所以惡心惡心我得了,別惡心你自己就是。”

簡抑擡起了臉,長發輕飄飄地搭在了肩膀,身上的裙子輕盈柔軟。

但饒是這樣,俞揚也依舊無法忽略他冷硬的臉龐,優越流暢但同時堅硬的身體肌肉線條。

他從沒有把簡抑當成過女孩子,自然沒把簡抑放在過能成為自己伴侶的選項裏。

所以單是一個蜻蜓點水算不得數的吻,都成為了他許多年後到如今的夢魇。

逃避夢魇并沒有消滅夢魇,以毒攻毒似乎有了些效果。

但未嘗不是滑入了另外的深淵。

“可是我真心想跟你上.床。”簡抑一字一句道,“最近剛有的,我也覺得很有意思的想法。”

“反正已經那麽糟糕了,也就不怕更糟糕。”

俞揚說不過簡抑,畢竟更不上藝術家的腦回路。

他自顧自走向衛生間,将門反鎖前又扭頭說道,似不甘心:“但凡事總得有個收場,我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

*

俞老板果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既要又要的典型代表。

不過簡抑能理解,不這也要那也要,俞揚做不到今日的地步。

從某種程度上說,俞揚還算比他好。

他是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大概從出生開始,他就不配擁有屬于自己的東西。

包括身份,包括姓名。

都只是簡卓的雙胞胎弟弟,體弱多病靠藥物續命的病秧子。

他不用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因為沒人在意他想要什麽。

給了,就收着;不給,也不難過。

被欺負了,覺得疼就反抗,反抗不過就繼續疼。

人生大抵不過就是一次次無意義的循環,他十幾歲的時候就看透。

要那麽多意義做什麽?

選擇當演員,是他人生裏第一次為了自己的争取。

其實本來也沒有很想當。

只是高中那會兒,俞揚蠻喜歡看一些電影電視劇,逃課去網吧看超英電影的槍版,可真有他的。

簡抑大發善心地請他去電影院看,還附贈兩大桶奶油爆米花和兩聽冰可樂。

結果就是他苦哈哈地喝掉一聽可樂,爆米花一顆沒撈着,而俞揚全神貫注盯着大屏幕,沒分一點感激的眼神給他。

他不明白這套路化的敘事,和光污染畫面有什麽好看的,就是心裏不太服氣,雖然事後俞揚道了謝,給他帶了一個月的早餐。

但他還是計較着,幾乎不過腦子地說,我想要當演員。

俞揚沒把這話當真,同樣俞揚大概也沒有全神貫注地看過哪怕一部他的電影。

好幾次他給過票的首映場,都能看見人蜷在椅子裏呼呼大睡,到電影結束,主創上臺互動,這人才勉強從夢裏撿回他經紀人的身份,醒過來聽一聽別人的發言,再根據這些發言問一些與電影沒半點關系的問題。

所以簡抑才不承認,自己當演員的初心,有那麽一點點是關于俞揚。

過于丢臉。

*

至于以後的事情,他沒有太仔細地想過。

鬧得很難看也無所謂,體面分手也無所謂。

他需要想一些有所謂的事情。

例如怎麽樣才能和俞揚發展實際的情人關系,他需要的不止是那些不痛不癢的吻。

以前那些和簡抑交往過的女孩子們都說,他是個沒心肝的從不考慮感情結果的人。

對交往很随意,對婚姻也很随意。

不追求一世一雙人,也不介意露水姻緣或半路夫妻。

年輕那會兒還對感情生活幹脆擺爛,想着随便來個女子将他收了都行。

後來膩了,有可能是展顏分手前跟他說過的話,讓他別把自己騙了。

也有可能是他都結不成婚,俞揚還巴巴地跑來說領了他哥的委托規勸他,實際上是巴巴地跑來看他笑話。

俞揚大概是追求一世一雙人的,他老豆獨自将他拉扯大,似乎沒有在這些年的生命裏引入過其他人。

簡抑相信言傳身教這碼事兒,所以在俞揚和程程的婚禮上也曾由衷地高興過。

當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大團圓結局展現在眼前,饒是簡抑這老在灰色調文藝片裏打轉的演員,都還是會在某個瞬間承認,人類本質上更樂意見到美好的結局。

雖然與他沒什麽關系。

與他有關的是離婚後難得醉酒的俞揚。

他以為只有他會把時間浪費在借酒消愁上,俞老板這分分鐘百萬上下的人,不應該啊。

而且更不應該醉倒在他家門口。

擱樓道裏打滾,滾了一身灰。

簡抑本着人道主義精神把醉鬼撈回了家裏,生疏地給人洗澡清理再換上幹淨的睡衣。

把人扶到床上還擔心,這人會不會又滿床打滾,摔下去可不太好。

于是簡抑就坐床邊守着,再者家裏的客卧沒收拾,他沒地方睡覺。

還好他是夜貓子,不困。

就瞪着眼,端坐在床邊,借着窗外透進來的細微光芒,描摹床上蜷成顆球的輪廓。

俞揚醉昏了很乖,簡抑把他弄上床沒費什麽功夫,甚至這一晚上,俞揚也沒有再滾來滾去,就蜷在床中間,可憐巴巴的模樣。

冷不丁地,簡抑想,酒真是個好東西。

由此推論,感冒發燒也是個好東西。

*

真病得不輕。

俞揚都快懷疑是不是自己青春期那會兒過于節制,把火都留到了而立年後再燒。

可是吧,他又真沒打算跟簡抑再做點兒什麽。

總覺得簡抑會伺機報複,給他咬下來一塊肉——啊,他這是在想什麽?

俞揚面壁三五分鐘,才走到洗手臺前認認真真給手心手背打泡沫,洗手又洗了個三五分鐘,才磨磨蹭蹭地出門。

簡抑已經不在沙發上了,而是拖了把椅子坐在了窗邊。

似乎是在看風景,但窗外只有一棟接一棟的老式居民樓。

“我這房子視野不太好。”俞揚走到他身旁站着,不動聲色。

“我是覺得比你在G市的那套房要好。”簡抑手搭在椅背,沒有扭眼看他,“這裏,感覺很安全。”

正常人都會說感覺到壓抑,因為視野不好,采光也一般,面積就那麽大點兒,樓層不隔音,還冷不丁停電。

但簡抑不是正常人,當然俞揚也不是。

“中午想吃什麽?”俞揚問。

“我看到你早上買了魚。”簡抑說。

“冰箱裏也還有別的菜。”俞揚笑笑。

“就吃魚,你都買了,還是新鮮的。”簡抑說。

“好吧。”俞揚呼了一口氣,“你其實可以早上跟我出門走走,當作鍛煉身體。”

“我傍晚跟你出去,也鍛煉了。”簡抑懶洋洋道,“早上就是要睡懶覺,鍛煉做什麽。”

俞揚拿他沒辦法:“只要你能保持身材就行,馬上要進組了。”

“嗯。”簡抑晃了晃胳膊,不置可否。

還有一個月,悠閑的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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