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開店

開店

疫情以後樓市不景氣,門面房價格縮水得厲害,要不是白澍手裏攥着自己老爸公司折現的錢還真舍不得下手。功課做了幾天以後瞅到心儀的門面房,哥倆盤算一番覺得合适,果斷入手。

二位現在不缺吃喝,想要的只是一個能夠融入社會的合理職業,賺錢發財那都在其次。

再次回到上海,濕潤的氣候讓米皓心情都好很多,遠離了家鄉那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是一方面,原來學校裏相熟的朋友現在也又有了碰面的機會,歡聚一堂聊聊近期狀況都很歡樂。

米皓肯定不能跟同學們說自己家鄉那點破事,現在出來了,先前那些事情就暫時先抛到腦後。同學們很贊同哥倆回上海,這邊畢竟機會更多生活質量也更高,白澍和朋友們忙上忙下捯饬新店鋪,米皓在一旁樂呵呵加油助威。

朋友們知道白澍向來舍不得米皓幹活,比起讓米皓插手名為“幫手”實為“添亂”拖延工作進度,大家也覺得将米皓給供起來更合适。

店鋪房産交接以後先是辦各種證件,随後是室內裝修,廣告牌挂起來那天鞭炮還沒來得及放,工商稅務消防城管就接連上門宣示主權,一頓打點完耗費了不少精力,好在哥倆兜裏不緊巴,這會兒辦事就算被人擺臉子都笑盈盈從不氣惱。

一百來平的鋪子一樓是門面,幾個玻璃櫃臺裏陳列了産自白澍随身空間的奇石擺件,材質多是長期浸泡靈泉水而變得瑩潤剔透的漂亮石頭,由白澍在空間裏用精神力切割塑形,擺在射燈底下熠熠生輝,養眼的很。

鋪子上二樓是哥倆的小客廳、卧室、書房、衛浴和小廚房。緊湊了點但布置得整潔溫馨,能看書喝茶打游戲,能跟白澍在一張床上靠着入睡,米皓對此非常滿意。

哥倆當初選鋪面位置的時候就沒選特別熱鬧的街道,平日裏零零散散有人路過,周末人稍微多點,總之是非常理想的狀态,

有道是“和氣生財”,眉清目秀的帥哥看店,這像古董店又像玉器店的鋪子開張以後吸引了不少好奇的客人進來參觀。造型各異擺件讓客人啧啧稱奇,而标簽上喪心病狂的價格則讓人連伸手摸一下的勇氣都生不出。

常年被靈泉水沁透的石頭擁有非常柔和而細膩的觸感,一尊尊擺件上渾然天成的紋理更是賞心悅目。

“可惜不能把發光的拿出來。”米皓摸着石頭相當遺憾,空間裏最靠近靈泉眼的那些石頭不光晶瑩剔透,而且還能在昏暗環境裏發出柔和的光線,賣相不是一般的棒。

白澍笑米皓想當然:“現實世界裏發光的石頭都有放射性,弄尊會發光的大石塊還不把人給活活吓死,你想都別想。”現在拿出這些石頭已經很給力了,要知道這些石頭本身蘊含靈氣,像天然空調似讓周圍溫度和濕度維持在讓人舒适的區域,十來二十尊擺在店裏效果非常棒,平日裏省了不少空調電費,賣價貴有貴的道理,這些東西別處整不到。

店鋪裏沒什麽名氣,最低價格二十三萬八一尊造型別致的奇石實在是有些坑爹,也難怪客人們來來往往,半個月沒成交哪怕一單。

喜歡的人是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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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天陰淅瀝瀝下小雨,兩個老頭抖着雨傘走進店鋪。

“粱大爺吳大爺你們又來了?”原本站櫃臺後頭拿絨布小心清理擺件的米皓笑着打招呼。

“欸,小夥子,我們再來看看……”粱大爺比較放得開,很潇灑地大步往裏走,跟在他身後的吳大爺有些拘謹,小心把雨傘插到門邊的桶裏,掏出眼鏡布擦拭眼鏡。

“嗯,你們随便看,有需要叫我。”米皓也不停下手中的活計,繼續仔仔細細擦拭擺件。

“好的小夥子,你忙你的,我們就随便看看。”兩個老頭兒也不好意思跟米皓多說。

俗話說“幹一行愛一行”,米老師轉職售貨員以後也是兢兢業業,平日裏在店鋪裏只要沒客人需要介紹就會掏出軟布仔仔細細清潔這些奇石擺件。其實這些富含靈氣的石頭本來就具有避塵功能,放個把月也幹淨透亮不沾塵埃,米皓只是喜歡把玩這些石頭的觸感,欣賞它的細節。

要不怎麽說不愧是白澍的作品?這櫃臺上每一尊擺件都各有特色,從不同角度有不同的美感,再加上入手質地也非常舒服,連米皓自己都時常想把擺件從擺臺上掰下來抱懷裏rua個痛快。

粱老頭是經常往這店裏跑的客人之一……他一開始也被店鋪裏喪良心标價吓退,也跟其他人一起痛批兩個外地小騙子把幾塊爛石頭打上燈就敢獅子大開口,簡直是利欲熏心!

……所以說現在的奸商真他媽會做生意,一文不值的石頭往名貴木材和透亮玻璃打造的櫥櫃裏頭一擺,燈光這麽往上一打,竟然怎麽看怎麽漂亮!粱老頭跟院裏其他老頭老太太們聊天的時候也常罵奸商們包裝方法鬼得很,別說石頭了,随便撿個破爛擺裏頭也好看,說不定哪天兩個小赤佬就把痰盂擺上去賣二十三萬八。

罵歸罵,店裏頭那些石頭還真的怪好看,粱老頭家住附近,從這邊路過瞄到櫥窗裏那些石頭疙瘩的時候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幾十萬“一毛不少”喪良心标價的緣故,那些花裏胡哨的爛石頭竟然出乎意料的順眼。

粱老頭小的時候住水利局家屬院,62年盧歉府邸修複的時候他爸單位派了一隊人協助修繕水景園部分,粱老頭還記得第一次跟小夥伴們看萬歷皇帝禦賜功臣“山河仙石畫匾”的情景,一米五乘三米的大石匾被鐵鏈吊着從湖水中緩緩拽出,尚未除盡綠藻的模糊石板呈現在人們眼前,具體圖案粱老頭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塊石板很好看,稍顯雜亂的天然紋路很舒服,石材自身顏色變化裏隐約能看到山川湖泊和田野城郭,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粱老頭很喜歡那塊大石匾,知道舅舅還有爸爸夥同其他人把大石匾砸碎賣給外國人的時候他都急哭了,但無濟于事。

小孩子的抗議是沒人會聽的,事實也是,沒有大石匾被砸碎賣到澳大利亞,爸爸就沒錢給粱老頭找體面的好工作,粱老頭的兒子也就不會出國留學,然後移民澳大利亞。

粱老頭一直沒忘記大石匾,有一年去澳大利亞看兒子的時候還想方設法去尋找大石匾的下落,想再看一眼那面石匾,但當年買下石匾的買家已經無從查起,成了他心中的遺憾。

吳老頭也不知道粱老頭為什麽會無端想起盧王府的石匾,當年王府裏出過許多寶貝,石匾是裏頭很不起眼的一件,在他看來無論什麽石頭再吹上天也只是塊冰冷的廢料,所謂欣賞奇山怪石只是文人墨客閑得蛋疼才搞出來的奇特愛好。

吳老頭願意跟粱老頭一起來只是因為耐不住粱老頭婆婆媽媽一直念叨,另一方面,他也想見識見識什麽爛石頭敢标價三四十萬,還能讓向來摳搜的粱老頭心心念念,想得睡不着覺。

“你看這個顏色,你看這個圖案……唉!我看了很多很多石頭,從來沒見過這種的,這個紋路就是看着讓人打心底裏舒坦,你看這底下透亮的部分,像雲朵一樣托着這些花紋,真的是太漂亮了……”粱老頭聲音很低,只敢讓吳老頭一個人聽到。

“這料子還真夠怪的,玻璃吧,玻璃燒的?琉璃還是塑料?”吳老頭端詳着眼前的川字型石頭擺件,覺得造型确實挺別致,顏色和圖案也很舒服,懷疑這是用塑料做的假冒僞劣産品,于是伸手摸上去。

“嗐!老吳,別上手!這貴重東西!”粱老頭趕緊阻止。

“怕什麽?一塊石頭疙瘩我還能給摸壞了?”吳老頭今天就準備在這黑心店裏打假,他已經想好了,如果這石頭碰一下就掉下來,他絕對報警,他侄子就在警察局,絕對讓這奸商吃不了兜着走。為了防止奸商說店裏攝像頭壞了來誣陷他,吳老頭掏出了手機,一邊拍視頻,一邊把手摸到擺件上。

“……”

“……”

“怎麽樣?”粱老頭問一手端着手機,另一只手搭在擺件上,眉頭緊鎖的吳老頭。

“嗯……”吳老頭咂巴咂巴嘴,醞釀了一下:“這手感還怪好的。”

“啊?”粱老頭沒聽明白。

“額,老梁你摸摸,這個石頭怪滑溜呢……也不是滑溜,反正摸着怪舒服的。”吳老頭原本以為這漂亮的石頭是塑料疙瘩仿制,沒想到上手以後觸感很清澈,棱角一點都不磨手不說,溫潤的手感竟然意外舒服,他本來想摸一把确定是不是塑料假貨,再不濟知道是普通石頭也沒什麽大不了,沒想到這石頭手感這麽好,摸着還有點不想放開。

“呃……這個……”老梁偷瞄不遠處櫃臺後頭擦拭擺件的年輕人,期期艾艾很不好意思。

“可以摸的,別去挪動底座把它給摔下來就行。”米皓當然看到了兩個老頭交頭接耳的動作,他沒那麽小氣,石頭又摸不壞,有指紋他回頭再擦擦,反正也沒其他事。

得到店員允許以後粱老頭被吳老頭慫恿着也上手摸了那石頭擺件一把,頓時睜大了眼睛。

“是不是手感很好?”吳老頭樂呵呵:“怪事啊,這石頭又潤又清澈,從近處看以後這個裏頭的花紋和顏色更漂亮啊,你看這裏,澈得跟清水似的,這要能弄個镯子出來該多漂亮?”

“弄什麽镯子?這麽漂亮的一整塊,砸壞弄镯子浪費了。”粱老頭撫摸着擺件的棱角和紋理,愛不釋手。

以前是遠遠的看,粱老頭只是覺得這些擺件顏色和造型有點意思,看着挺舒服,想着店鋪老板也有點審美情趣,能找到這麽多姿态各異的漂亮石頭擺到這,每塊石頭多了不說,兩三百塊錢他肯定願意買一兩個回家擺着玩。

沒錯,二十三萬八的價格粱老頭從來沒當過真,哪怕這店快開半個月,許多人來問價,店員都堅持一分錢不便宜,粱老頭也沒當過真。

确實沒法當真,畢竟這店鋪半個月還沒賣出去哪怕一個擺件,粱老頭這些天轉來轉去把每個擺件都看熟悉了,沒見哪個冤種花幾十萬買一塊石頭。

今天兩個粱老頭本來是帶好朋友以批判的角度來抨擊當今異想天開的年輕奸商,萬萬沒想到老哥倆上手摸過擺件以後就像發現了新大陸,跟高僧給石頭疙瘩開光一樣将店裏擺件挨個細細摸了個遍,直到粱老頭的老伴打電話喊吃飯,兩個老頭才戀戀不舍離開。

雨已經停了,夕陽染紅了雲層,粱老頭和吳老頭争論着哪個擺件的手感更好,哪個擺件更順眼,不時夾雜幾句國罵——他倆今天準備離開店鋪之前想真心誠意問那店員要個實誠價,沒想到那小赤佬窩鄉寧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一毛錢都不搞價,簡直是腦殘得一塌糊塗!

“冊那!一塊石頭!阿拉願意出三千塊,他賺翻到天上去,還不肯,想錢想瘋啦!”

“小兔崽子也不知道現在一臺大彩電才幾多錢,他們那些外地人眼皮子淺,也好意思獅子大開口!”吳老頭也義憤填膺:“媽個X的,老子是看透這些奸商,以後再也不去,看他抱着石頭餓死!”

“對,看有哪個冤種花錢買他的破石頭!”粱老頭越想越生氣,嚷嚷着要舉報奸商,又想想似乎沒什麽由頭,只能氣呼呼作罷。

這一天兩個老頭回家以後飯量都比平常大,就是想到挺好的石頭被奸商拿到店裏按個底座就标上天價,有點堵得慌。

白澍從外頭回來問米皓今天生意怎麽樣,米皓穩如老狗,哥倆這生意就像直鈎釣魚,那是“願者上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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