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家鄉的呼喚
家鄉的呼喚
奸商米皓跟白澍哥倆開始也拿不準會不會被退款,直到一個多星期以後都沒再見到老頭的家人來鬧才放心下來,巨款算是真正落地為安。
店裏依舊是每天都有愛好者前來觀摩,粱老頭和吳老頭兩個大冤種這兩天也算遠近聞名,連搞自媒體的歪瓜裂棗主播都聞風跑去采訪老哥倆,可惜文字功底有限,編不出什麽聳人聽聞或者吸引眼球的花樣,在網上沒激起什麽浪花。
老梁的老伴串親戚出門才幾天,回來就見到老頭子抱着個石頭疙瘩傻樂。開頭老太太還興致勃勃跟着老頭一起欣賞奇石,你別說,這石頭不光金燦燦看着喜慶,裏面的紋路也确實賞心悅目,更別說拿手裏摩挲,那可以說是一等一的享受。
粱老頭見賭氣的老伴回來也松了口氣,兒子和兒媳婦定居國外難得回來一回,老太婆跟兒媳婦不對付見面就要鬧得臉紅脖子粗,這回更是在兒子回來前夕出門串親戚,嘴上說着是“躲”着兒媳婦,不想兒媳婦見到她壞了興致,其實還是為了收拾兒媳婦,給兒媳婦找不痛快。
粱振發看在眼裏很無奈,但一邊是親媽,一邊是老婆,他又能怎麽辦?唯有和稀泥。
原本這回老太太回來以後兒媳婦看在許久未見的面子上沒追究她避而不見的糊塗事,大家各自安好,不過這種安好到老太太從菜市場買菜回來畫上句號。
要怪就怪同小區的大嘴巴,在菜市場陰陽怪氣誇老太太家豪奢,幾十萬買塊石頭疙瘩,跟老皇帝一樣懂享受。
老太太開始沒往心裏去,只當是許久不見小區裏的碎嘴子又抽風,回到家鬼使神差問了老梁一句那塊石頭的價格,頓時火冒三丈!
老梁,反了天了!!
老太太在家裏一鬧,老梁趕緊解釋說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主意,粱振發也趕緊安慰老母親,說是自己和老婆舍不得看爸爸心心念念想要那石頭才出錢買的,錢不重要,爸媽身體健康開開心心才最重要。
“唐月娥,我就知道是你這個騷蹄子出的損招!你不折騰散我們這個家你是不死心啊!”老太太嗷嗷叫嚷着就要跟壞女人開撕!一個是老公,一個是兒子,哪個她都舍不得收拾,肯定是那狐貍精幹的好事!
“我怎麽了?我又怎麽了?”唐月娥一聽就眼睛瞪溜圓!婆婆外面作妖不夠,回來還沒吃頓飯就又搞事,這日子他媽能過?
“月娥你別激動……”粱振發趕緊往住攔妻子,可他哪攔得住?
“我別激動?這是我的問題嗎?是你求着我我才來你們家的,你看看媽那樣子,張牙舞爪跟要吃人一樣,我上輩子欠你們梁家的嗎?”換誰跟婆婆水火不容鬥法二十年,又一次遇上婆婆找茬也得變成一點就炸的炮仗!
“你這個狐貍精你還敢狡辯?你敢說買這破石頭不是你的主意!不是你妖言惑衆,我們老梁和阿發不可能幹這種沒腦子的事!”老太太唾沫星子狂噴:“唐月娥你就仗着自己美貌為所欲為吧!你就是禍國殃民的蘇妲己!我們阿發娶了你是倒了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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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倒八輩子大黴呢?呵呵,能娶到我這麽好的兒媳婦是你們老梁家祖上積了八輩子的德!你看看換個其他脾氣暴點的,被你這麽欺負,敢不敢拼着跟粱振發離婚也把你假發給撕了?”
唐月娥每回跟婆婆吵架那都又好氣又好笑,年輕時候還是廠花的婆婆真是眼瘸得厲害,把她當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罵,幾十年如一日,要不是她常常照鏡子,差點就信了!
年輕那會兒被罵的時候還偶爾美滋滋偷着樂,現在兒子都讀高中了,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被人罵成蘇妲己……關鍵我他媽嫁進你們梁家以後向來風調雨順,上着班也沒耽誤相夫教子,跟老公一起帶着孩子移民國外當世界公民,你不誇我旺夫賢惠也就罷了,總他媽因為我漂亮就跟我對着幹,不是神經病是什麽?
兩個女人吵得不可開交,粱老頭和兒子面面相觑,想插嘴又切不進戰場,給急得團團轉。
粱老頭實在不明白,老伴平日裏看人挺正常,怎麽到了兒媳婦身上就跑偏十萬八千裏呢?老伴兒跟人抱怨的時候從來都說自己兒媳婦除了長得漂亮其他一無是處,恕他眼拙,他咋就看不出兒媳婦國色天香在哪裏呢?他老伴年輕那會兒是正兒八經的廠花,在他看來秒殺二三十個兒媳婦絲毫不成問題,完全不在同一個量級。
但廠花的心眼兒比針尖小是真的,自認為兒媳婦比自己漂亮,于是就嫉妒得有事沒事跟兒媳婦做對添堵,否則兒子和兒媳婦不至于發奮圖強移民國外,不願意跟她待在同一個大洲。
“媽您也少說兩句吧!”粱振發每回遇到這種事就無比頭疼,關鍵是又沒得解法,他一直覺得自家婆媳不和對自己中年謝頂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好長時間沒聽兒媳婦跟老伴兒吵得臉紅脖子粗了,這熟悉的情景也把粱老頭帶回過去。
想當年自己的老婆那是真的漂亮啊,公認的廠花,暗戀她的男青年一把一把抓,只有自己抱得美人歸。
養兒随娘舅,粱老頭的老婆和小舅子以前都是這一片出了名的美人,他兒子粱振發五官随了娘家,年輕的時候可謂玉樹臨風,要不然也不會讓月娥這個踏實善良的好媳婦看上眼。
……不過中年發福這事情真的很可怕,以前相貌堂堂的兒子過了三十五歲就跟吃了酵母似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也就翻翻老照片或者見到孫子的時候才能讓他回憶起兒子當年有多潇灑。
“爸你瞅啥?”粱振發見老爸突然一臉嫌棄地看他,無辜地問。
“嗐!不說也罷。”粱老頭抱着心愛的石頭,感嘆歲月蹉跎。
吳老頭來粱老頭家的時候就見到大齡婆媳在家裏正上演“龍争虎鬥”,饒是老吳一輩子見多識廣也連連感嘆老梁家生活精彩紛呈。
插又插不進手,勸架又沒人聽,粱老頭嘆了口氣抱着寶貝石頭跟同樣抱着石頭的吳老頭出門散步,幾天沒見老哥倆精氣神竟然都很不錯,可見人逢喜事确實精神爽。
米皓見到兩位顧客再次登門還小小驚了一下,看兩個老頭滿臉微笑精氣神都不錯就微微放心,這二位估計只是來閑逛,一星期的退貨期限已經過了,現在要他退貨他可不幹。
粱老頭和吳老頭也沒打算退貨,他倆對各自的寶貝石頭是相當滿意,這些天裏吃嘛嘛香,睡得又踏實,連原本起夜的老毛病都好了,心情哪能不舒暢?
店裏依舊是有閑了沒事來蹭空調的看客,大家現在沒事很喜歡過來轉轉看看,這會兒初春乍暖還寒,到處都充斥着一股子黏糊的濕冷,這店裏有中央空調就是不一樣,幹幹爽爽,空氣也清新,每天來轉上十來分鐘神清氣爽,可惜的是這裏沒座位也不提供飲料茶水,不然坐着喝一杯肯定惬意。
好幾天沒來,粱老頭跟吳老頭對這店鋪還挺親切,那個叫小米的小夥子很有眼色,見到他倆就親切地招呼他倆就坐,又是沏茶又是端零食果盤,把兩個原本沒太多期待的老頭招呼得眉開眼笑!
也對,好歹在店裏消費了幾十萬,兩位老哥已經算是“自己人”,受到貴賓一樣的待遇理所當然,其他觀賞擺件的客人們有點羨慕又有點不忿,但沒人好意思出聲。
原本店裏一共二十四尊擺件,被買走兩件以後那兩個櫃臺就空了下來,有些人是最近才知道這家店的,只通過其他人的描述還有幾張照片才知道原來那兩個空開的櫃臺裏原本也有擺件,被人買走了,以後再也沒機會見到。
吃着生津止渴的話梅,品着茶,這石頭擺件的好啊真是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但凡是個正常人,豪擲幾十萬買個不能吃不能喝的石頭回家都會有後悔的時候,老梁和老吳在家裏也冒出過這種念頭,但是把石頭擺件放手裏把玩時那種發自身心的愉悅不是假的,能擁有自己心愛之物,而且能獨自欣賞它的美好,那種感覺真的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以前老吳對那些喜歡收藏古董或者藝術品的人不屑一顧,他覺得那就是些死物,有什麽值得端着放大鏡看來看去的?
但是墨藍色的石頭抱回家,他激動了半宿沒睡着,從床上爬起來好幾回,直到真的确信“風鳥月華夜”已經歸他所有,他才在那種雀躍的心情裏滿意入睡。
他現在理解那些人為什麽會因為古董或者奇石而癡迷狂熱了,因為他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粱老頭沒有老吳那麽感性,他只是單純喜愛自己的石頭,金色放射狀紋理如同陽光般普照着石頭中描繪的世界,那種絢麗的金色讓人看着就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那種溫暖的色彩在早春稍顯黯淡的光線中是如此的耀眼,很容易就讓人回想起以前那些最最快樂最最輝煌的時光。
粱老頭給自己的石頭取名叫“金色華年”,在他縱容自己一絲任性買下那塊石頭之前其實他很少去仔細欣賞它。粱老頭以前最喜歡的是老吳手中的那塊“風鳥月華夜”,為什麽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塊三十萬出頭的石頭是老梁潛意識中能夠縱容自己最大範圍的存在,同樣擺出來的石頭,粱老頭覺得“風鳥月華夜”是他承受範圍的極限,因而他每次過來都會細細觀摩,暢想着有一天自己鼓起勇氣掏腰包買下它,然後擁有它的種種情景。
粱老頭沒想到吳老頭會不講道義背刺自己先一步買走“風鳥月華夜”,也沒想到自己會仗着有兒子和兒媳婦支持,任性地買走“金色年華”,那塊因為标價太高,他和老吳都沒勇氣欣賞的“鎮店之寶”。
“所以說一切都是緣分。”粱老頭品着茶感嘆,吳老頭也深以為然。
都一大把年紀了,因為點大事或者小事老死不相往來犯不着,粱老頭後來想想确實怨不着吳老頭,因為如果沒有老吳先出手,自己這輩子大概率是不會真花天價買塊石頭回家的,也就不會現在抱着自己心愛的“金色年華”,每天都笑着睡醒。
無論是粱老頭還是吳老頭都沒覺得自己買石頭回家以後每天都樂醒有什麽不對,媽的幾十萬買的玩具,做了多少思想鬥争才買回家,能不喜歡嗎?
要是買回家以後左看右看又發現沒什麽特別之處,只是塊普通的爛石頭,那才叫坑爹!
總而言之,石頭嘛就是塊普通石頭,倆老頭都認為最近幾天之所以心情愉悅是因為他們兩個都很少有的“自私”了一回,用米皓的話說就是中國老一輩的父母其實多少都有些無私的獻身精神,他們為了這個家庭的發展而克制或者說抑制着自己個人的情感和需求,花天價買石頭或許是一個契機,讓他們意識到他們也能為自己的喜好而“一擲千金”,能夠不去顧及其他因素,單純取悅一下自己。
小米這分析自然是狗屁不通,但大方向沒錯,歸根究底是靠拿捏老年人心理缺陷賺黑心錢,要不是看在拿錢真的能買來快樂的份上,倆老頭也不會還願意來這喪良心的黑店裏逛。
倆老頭把自己的石頭疙瘩交給小米擦拭保養,自己在店裏端着茶盅笑呵呵品評其他擺件。
嘿!你還別說,自己有了石頭以後再玩賞起其他石頭來也多了不少心得體會,店裏永遠是明晃晃射燈照着,這些人哪會知道石頭擺件在不同光線下色澤和紋理圖案都會變化呢?
兩個端着茶杯不時低頭品茶的老頭侃侃而談,其他自帶保溫杯或者拿着礦泉水瓶、飲料瓶的旁觀者有的不屑有的好奇。好奇也罷不屑也罷,沒人會在這地頭上頂撞兩個花費了幾十萬的冤種老頭,他倆是店裏唯二的真正客人,是不折不扣的貴賓,沒人願意頂撞他倆,被那個看着和氣實則頑固的米姓奸商給趕出去。
傍晚米皓收攤兒鎖門,白澍摟着他脖子說家鄉那邊情況很不好,問米皓回不回去。
“不回去!回去幹嘛?尋死?”米皓現在對家鄉實在是沒什麽好感。
“我在考慮要不要把親戚們都……”白澍揉着米皓柔軟的頭發。
“真的?”米皓回過頭。
“嗯,我考慮了,光把你爸媽還有我爸放在裏頭,周圍農莊都些老頭老太太,太孤單了……縣城那邊最近狀況越來越差,我還是把他們都放進空間吧。”
“你空間面積又增加了?”米皓問他。
“嗯,現在養活幾百人很輕松了,反正那麽大的地方咱們也沒精力經營,倒不如弄些人進去,也多點人氣。”白澍說他想把自己和米皓的親戚都送進空間裏,不僅如此,他還想盡量營救一些縣城裏的其他居民,現在不動身,再晚也沒什麽機會了。
白澍用了“營救”這個詞,米皓就知道家鄉近一段時間肯定已經發生了比以前更加嚴重的問題,他內心肯定是抗拒回去,但想想七大姑八大姨,想想家鄉的堂兄表弟堂姐表妹,就算來上海以後下意識減少了和老家親戚的交流,但心底又哪能不挂念?
明知道親戚們有危險又不出手,別說自己心理能不能過了這坎,以後進空間裏見到爸媽又怎麽交代?
“行吧,我把暫時停業的牌子挂出去,我們什麽時候走?”
“明早。”
“嗐!這事鬧的……”米皓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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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