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那時的她，還讀不懂少年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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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風雨欲來，像川劇裏的變臉，說變就變。

譚茶沒帶雨衣，想着騎自行車單手撐着傘去接小島，才剛出校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學校旁邊的奶茶店門口蹲着一個小孩，手中拿着一瓶3元的珍珠奶茶，正低着頭不知在搗鼓什麽。

譚茶心都提了起來，把車停在道上叫他：“小島，你怎麽在這？”

小島看到譚茶眼睛都亮了，趕緊起身就要跑過來，吓得譚茶叫住他：“下雨呢你別跑，等着，我過去。”

譚茶把車擡到走道上，很快推到奶茶店門前，看着一臉單純的小島，心裏責怪的話完全說不出口，她像個大人一樣語重心長道：“小島，車多人多的，以後還是在學校裏等我去接你，不然我會擔心的。”

小島懵懵懂懂的哦了聲。

譚茶用手擦幹淨自行車後座，小島坐上去後說：“可是姐姐你放學太慢了，我在學校等那麽久好無聊，才想着跑來你們學校看看的，你看，這個奶茶還是奶茶店阿姨給我的，好好喝。”

說着還大口吸了下，一臉滿足。

譚茶看了奶茶店在忙碌的阿姨一眼，小島立馬說：“我已經和她說過謝謝了。”

小島下課還算早，那時間還沒下雨，所以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幹的，譚茶最終還是把那句“下次別這樣了”咽了才去。

“我們回去吧。”她說。

雨有些大，下課時間人也多，譚茶撐着傘騎車也遮不到小島，幹脆讓他獨自撐着傘坐後面，自己推着車走回去，雖然小島很努力的給譚茶夠着傘，但沒一會，譚茶還是濕了身子。

被雨水糊了一臉的她，心情卻是很好，還跟着小島一起哼着有名的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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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2,4,6,7,8......”

小島天真問：“姐姐，你數過鴨子嗎？”

譚茶搖頭：“我數過羊。”

“你家養羊？”

譚茶笑了：“沒有，睡不着就會數羊了。”

小島好奇：“睡不着為什麽要數羊啊？”

“你長大就知道了。”

豆大的雨點侵襲着這個城市，來往的人形色匆匆，譚茶和小島穿梭在之中，像一副被随意描繪上的彩色畫，不突兀，但和諧，在城市的一角顯得安靜從容。

譚茶想到一句話；

你在躲雨，雨知道了會難過。

滴滴~滴滴。

突然一輛黑色的車停了下來，車窗是關着的，譚茶只當是別的事，推着車就要繼續走，就在這時，後面的車窗降下一半，譚茶看清坐在裏面的人，是謝清風。

謝清風眼睛是禮貌看着她的，但是模樣有些別扭：“譚茶，我們送你回去吧。”

譚茶條件反射的拒絕：“不用了，也沒多遠。”

謝清風還想說什麽，好像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要多別扭有多別扭，倒是前頭的車窗降下，一張見過一面的臉露出來，相比于謝清風，這人可謂是笑得和藹可親了，他說：“小姑娘，你還記得我嗎上次臺風後去過你家。”

譚茶第一眼看到他就認出來了，畢竟這人和謝清風是那麽的像，她說：“叔叔好。”

謝紀說：“上車吧，別感冒了。”

譚茶還是禮貌的拒絕：“沒事，回去洗個熱水澡就好。”

謝紀回頭給了謝清風一個眼神，謝清風頓了下，往後備箱裏看了一眼，拿了一把傘，很快推開門下來，撐傘站到譚茶旁邊，眼睛是看着小島的，話是對譚茶說的：“那我給你撐傘吧。”

不止雨中的譚茶懵了，車裏的謝紀也懵，他本意是讓謝清風多說兩句，畢竟都是一個學校的學生，還是認識的，眼睜睜看着人家淋雨回去總不太好，沒想到的是謝清風直接給人撐傘去了。

少年有1米8幾的身高，譚茶看他需要擡頭，她對這樣的情況略顯局促，着急說：“沒事的，我家離這不遠，不用撐傘。”

謝紀笑了：“就讓他撐吧，對了，你家房子在蓋了嗎？”

譚茶看他：“在準備材料了，就這兩天吧。”

謝紀點頭：“那就行。”

說完他看着謝清風，囑托道：“你好好送人家回去，我這邊先去辦事先，一會再打電話我。”

謝清風悶悶應了句哦。

直到車子消失在盡頭，譚茶才回過神來，她沒有勇氣看謝清風，只能漫無目的得看着傘檐下順流的雨滴，謹慎小聲的說：“我不怕淋雨的，你不用麻煩給我撐傘。”

謝清風卻很直白：“誰都怕淋雨，你只是沒辦法而已。”

好吧，譚茶被人揭穿，整個人越來越局促，頭倔強的就是不會看旁邊的謝清風一眼，她手緊了緊，在想着怎麽讓謝清風放棄給她撐傘這回事。

小島的眼神懵懂的看着兩人，終于舍得松開吸管，特認真的說：“哥哥姐姐們，我們再不走，雨會越來越大的。”

譚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借着小島的話順坡而下，握緊車把，低聲道：“走吧。”

謝清風就走在她的旁邊，兩人保持一定距離，他的傘傾斜過來，豆大的雨都往他的身上打過來，譚茶發現了，沉默的推了下他的手，想讓他擋回去一點，謝清風很快又傾斜過來，兩個人跟打拉鋸戰一樣，較勁上了。

“你擋你自己吧，我衣服早濕了不影響。”譚茶終于忍不住說。

謝清風卻說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事：“譚茶，你是不是讨厭我？”

？？？

譚茶頭上幾乎是瞬間頂着問號，她覺得謝清風是不是想說的“喜歡”，不小心弄錯成“讨厭”了。

看着譚茶疑惑的神情，謝清風接着說：“我感覺你一直都在避開我，我是不是做了讓你讨厭的事？”

譚茶荒謬的搖頭，握緊車把手，腳不小心踩到坑裏濺起了不少水，應該也濺到謝清風的身上了，想起對方雪白的運動鞋，譚茶下意識的道歉。

“沒關系。”謝清風很快笑了下，得不到回答，他換了個話題，“這是你的弟弟？”

雨傘撐在小島肩膀上，他歪着頭看謝清風：“不是，我們是鄰居。”

小島是那種模樣看着又乖又懂事，但其實挺鬼靈精怪的，他說：“哥哥，你長得好好看。”

謝清風雖然從小到大都是在誇贊聲長大的，但突然被一個小孩誇獎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思考一秒，說：“你也好看。”

小島問的認真：“那我長大後會和你一樣好看嗎？”

謝清風笑了，騰出一只手揉了下他的腦袋：“會比我好看。”

譚茶也想笑，但她還是憋住了，面上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

拐到巷子裏，雨基本停了，推着小推車賣東西的阿姨在收拾東西，地瓜烤腸的香味很濃郁，謝清風見小島眼巴巴的看着，走了過去：“阿姨，要兩根地瓜和烤腸，分開裝。”

當兩個袋子分開遞過來時，一大一小愣住了，小島是不知道該不該接，畢竟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但謝清風也不算陌生人了吧？譚茶第一反應是搖頭：“你吃吧，我不餓。”

謝清風看她：“我特意買給你的。”

受不了對方認真的眼睛，譚茶移開目光，不得不接過袋子：“謝謝。”

謝清風笑了下:“不客氣。”

看譚茶接過後，小島也乖乖的接下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地瓜有點燙，謝清風給他收了傘，放在傘兜裏，再給他把地瓜皮剝開。

到門口的香樟樹下，譚茶按住車把，終于把目光放到謝清風臉上，露出淺淡的笑容：“到了，今天謝謝你。”

謝清風收好傘，很禮貌的回了句不客氣，他正要回頭離開，院子大門突然被打開，張梅容拿着一把掃帚走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愣了下：“茶茶帶同學回來了？怎麽站在門口，快進來。”

小島跳下車，啃着烤腸走進去：“張奶奶，下午好。”

“誒，下午好，真乖啊小島。”

譚茶解釋：“不是的奶，正好下雨他送我們回來的。”

張梅容把掃帚放到一旁，打開院子大門：“趕緊進來，人家大老遠送回來不說吃頓飯，喝口水還是要的，好像衣服還濕了這小帥哥。”

謝清風的教養不允許他做出現在走人的地步，他走到車子的另一邊看譚茶道:“我推進去吧。”

譚茶正要說什麽，張梅容喊道:“讓他推吧。”

謝清風是第一次來譚茶家，準确來說，是第一次走進這麽生活化具象化的地方，堆疊在角落裏的磚頭，放在屋檐下的水泥，還有搭着雨棚的雞圈，叽叽喳喳的雞叫聲，他目光禮貌的沒有多看，按着譚茶手指的方向把自行車停在屋檐下。

小島已經搬出一張紅色凳子放在走廊下：“哥哥，你坐。”

謝清風只是略微猶豫下，還是坐下了，他是第一次坐這種小凳子，錯估了它的高度，只得腰背挺直，像幼兒園上課時的三好學生，乖乖的，顯得有些局促，小島搬着另一張紅色小凳子坐在一旁，謝清風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帶着點自然卷的頭發，摸起來很軟。

譚茶拿了瓶沒開封過的礦泉水出來，遞過來：“怕家裏燒的水你喝不慣，就拿礦泉水了。”

“謝謝。”

謝清風接過水，大方的喝了一口。

這時，張梅容從廚房裏拿出幾塊甜馍，遞給了謝清風：“這是我前兩天做的，還很熱乎，你嘗嘗。”

謝清風其實吃不慣這種甜的東西，比如奶茶之類的，但面對老人的熱情他不好拒絕，只能拿在手裏淺淺咬了口，在老人期待的目光中說了句好吃。

張梅容今天在制酒，聽完心滿意足的去燒柴火，留譚茶和謝清風大眼瞪小眼，明顯氛圍有些尴尬，倒是吃完糖馍的小島很熱情的邀請謝清風看雞棚裏剛孵化的小雞。

“總共有37只，長得都好漂亮的。”

雞棚裏有些臭雞屎味，譚茶尴尬的提醒了謝清風，謝清風搖頭說沒事，他跟着小島蹲在雞棚前，認認真真看着他又數了一遍。

譚茶站在稍遠的後頭，看着少年被雨淋濕的單薄後背，聽着兩人争執小雞數量的多少，想着自己覺得所謂的被“讨厭”，也想謝清風竟然也覺得自己被“讨厭”了，譚茶心裏頭很無奈的笑了下，難得的平靜，曾經看着遠在天邊的人，第一次覺得觸手可得。

但也僅僅是短暫的想法，譚茶知道自己和謝清風的差距，這是不可避免的現實。

她很清醒，也很無奈。

因為她一直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淪下去。

當然，此刻的譚茶也沒有燃起什麽不必要的希望，她不是自作多情的人，更何況對方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多久，謝清風接了一個電話後就走了，譚茶送他到巷子口，兩人又恢複那種禮貌客氣的态度，黑車停在巷子口，謝清風上車時，譚茶看到坐在後座上還有一個女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