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祝你，祝我們每天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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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行于人前，有人落于末尾，明明昨日還略微親密的兩人，今日卻形同陌路，隔着幾個同伴的距離，像各自站在時光長廊裏的盡頭。

他們到病房時，張梅容正在繪聲繪色的給大家講故事，突然出現的一群半大的年輕人，一下子吸引病房裏所有人的目光，譚茶接過護工剛洗幹淨的蘋果遞給張梅容說:“奶奶，我同學來看你了。”

劉聰上前禮貌的說：“奶奶，身體好點了沒？”

那麽多人看着，張梅容也不好意思吃，她拿着蘋果放到一旁，回答劉聰：“好多了，也沒什麽大事，你們高三那麽忙就別抽空過來了，聽奶奶話，下次就別來了哈。”

李昊是第一次見譚茶的奶奶，顯得有些拘謹好奇：“奶奶，您剛剛講的是什麽故事啊，我聽着好像是關于譚茶的？”

張梅容笑了，目光和藹：“就是我家茶茶小時候發生的事，不知道她有和你們說過沒？”

吳曉妍笑了下，偷偷瞥了眼譚茶：“沒有。”

張梅容見成功勾起大家的興趣，就連站在最後面的謝清風都一臉求知欲，于是輕咳一聲，一副要爆“大料”的表情：“以前我家養有一條母牛，我每次都帶茶茶去放牛，我牽着牛，她坐在牛背上唱歌，有一次她打瞌睡......”

“奶奶！”譚茶小聲的打斷她，眼睛裏都是尴尬的神情，明顯是讓張梅容別講下去了，這個故事她講給過謝清風聽，現在被張梅容當衆說出來，多少有些尴尬，還是在謝清風不知為何藏着情緒的情況下。

張梅容以為她只是害羞，笑着說：“沒事，和你同學說說，又沒啥見不得人的。”

看着同學們求知若渴，一副被她打斷不滿的眼神，譚茶只好收回目光，假意看着窗外，就當自己耳朵被堵住了聽不到吧。

倒是謝清風，覺得這個故事好像有點耳熟，他上前一步，微微側着耳朵靠近些，生怕自己聽不清楚。

張梅容繼續說：“她打着瞌睡，從牛背上摔了下來，摔到一片荊棘上，上面很多刺，紮得她疼得大喊一聲，吓得我也差點叫起來，還以為有野豬出現呢，結果茶茶自己爬起來，眼睛紅紅的看着我，可委屈了，那天回去我給她拔了一個晚上的刺，整個身子都被紮的有些紅腫，可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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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聰聽完倒抽口氣，好像那些荊棘刺紮的是他：“我還以為譚茶會哇哇大哭呢。”

張梅容說：“茶茶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只是眼眶紅了，眼淚在裏頭打轉，愣是倔強的不肯掉下來一滴。”

吳曉妍小聲說：“要是我肯定會哭着回家找媽媽的。”

這話一說，空氣很明顯的安靜了下來，一直看着窗外的譚茶眨了下眼睛，垂下目光，張梅容很輕的嘆了口氣，沉重的說了句：“她也就只能找我了。”

吳曉妍才反應過來，譚茶在學校一直領的貧困補助，也從沒有人來開家長會，一切都指向着什麽，她想做錯事的孩子，微斂着眼睛，小聲說：“我說話嘴比腦子快，就是......”

譚茶突然轉過頭打斷她，臉上已看不出剛才的失落：“沒關系，都過去了。”

說完，她看向張梅容，語氣中明顯有些無奈：“奶奶，你每次都和別人講這個故事，我多尴尬呀。”

張梅容笑了：“那我換個，就說你插秧時被螞蟥咬，哭着喊救......”

"奶奶！"譚茶急忙打斷她，差點就上手捂住她的嘴了，“你別什麽都說嘛，太丢臉了。”

李昊在一旁小聲的笑了下：“譚姐，小時候誰都有丢臉的事，這沒啥，我小時候丢臉的事可多了。”

劉聰看他：“那你說幾個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

李昊想了下，大大咧咧的說：“我小時候可喜歡尿床了，有一次大冬天的蓋着被子穿着棉褲，尿了一褲子把自己凍醒了，沒敢告訴我媽，自己偷偷的找了條褲子換，我爸起床撒尿聽到動靜以為進小偷了，拿着菜刀進來，我以為是我媽，怕她知道後罵我，立馬鑽進櫃子裏，結果我爸拉開櫃子，差點一刀砍我身上。”

“哈哈哈！！”這個故事聽起來就很驚險好笑，逗得隔壁病床的奶奶都坐了起來，笑眯眯的看着李昊：“然後呢？你媽媽知道後打你了嗎？”

李昊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了下：“我媽沒打我，倒是我爸拿衣架家法伺候！”

劉聰聽得入迷：“還有嗎？還有比這更糗的事嗎？再說一個我們大家開心一下。”

李昊倒是臉皮厚，自己也笑得開心，他繼續說：“我小時候有很多小毛病，比如就很愛哭，很多時候都是莫名其妙的哭，我爸媽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然後有一次我爸特生氣，一把抓起我丢進我家的豬圈裏，說讓我和豬睡一晚。”

“天吶！這也太離譜了！”劉聰好奇追問，“然後呢，你真和豬睡一晚了？”

李昊搖頭：“怎麽可能？那些豬可大只，個個肥肥的，我躲在角落裏看着滿地的豬大便，又臭又惡心，眼淚都給吓回去了，還好那些豬也沒有過來拱我咬我，最後還是我奶奶把我抱回去的。”

“哈哈哈哈。”劉聰幾乎是捧腹大笑。

譚茶也被逗笑，剛才尴尬的情緒煙消雲散。

謝清風眉眼裏盛着笑意，那些別扭，連他自己的也不知所雲的情緒，此刻倒也短暫的隐藏了起來，他的目光穿過人層，看了譚茶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都是學生，學習任務重，待了沒多久他們就都回去了，譚茶等護工幫張梅容擦拭完身子後才回去的，剛打開院子大門，隔壁穿來一道稚嫩的聲音：“是小茶姐姐嗎？”

“是我。”譚茶應了聲。

小島從隔壁大門裏露出一顆腦袋，對着譚茶調皮一笑，他端着一塊蛋糕走了過來：“姐姐，今天是我的生日，請你吃蛋糕。”

“謝謝！”譚茶蹲下來笑着接過蛋糕，順手給小島鼻尖上輕輕抹了點蛋糕，溫柔說：“祝我們小島生日快樂，健康快樂長大！”

小島甜甜的應了聲：“姐姐給我唱個生日歌吧？”

“好。”譚茶答應他。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小島生日快樂，祝我們可愛的小島生日快樂！”

小島聽她唱完很開心的鼓掌：“好的，我收到姐姐的祝福了，那姐姐我不打擾你了，媽媽說你高三了要學習要考大學呢。”

譚茶摸了摸他的頭，小聲說：“嗯嗯，那小島不止今天，每一天都要快樂哦。”

小島立馬收起腳做了個不标準的軍姿，聲音嘹亮：“收到！我會一直快樂的！”

屋裏頭王嬸的聲音傳來：“你那麽大聲幹嘛，別吓到姐姐了。”

小島立馬捂住嘴巴笑眯了眼，他突然靠近譚茶很小聲的說：“姐姐，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剛剛吃蛋糕許願時，有一個願望是希望姐姐你能考上好的大學，這樣你就不用過得這麽苦了。”

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他以為考上大學了就能賺很多很多的錢，買大房子住，這樣譚茶就不用住這小房子，不用擔心臺風的施虐。

那麽鄭重美好的願望，他許了一個給譚茶，這讓她如何不感動。

譚茶眼眶起了水霧，還好夜色完全遮掩住了，她眨了下眼睛，很淡的笑了下：“好，你的願望我收到了，我會好好努力，不會辜負我們小島的！”

小島認真點頭：“那我先回去了姐姐，蛋糕你一定要記得吃，很甜的。”

“知道啦，早點睡小島。”

小島走進門裏了，還歪頭出來揮手：“姐姐，晚安。”

譚茶笑了下：“晚安。”

門關上了，一切安靜了下來，譚茶蹲在原地看着蛋糕，拿起叉子吃了一小口，很甜，甜到她心裏去了。

譚茶每天下午放學都帶着卷子去醫院陪張梅容，那張角落裏的椅子就是她學習的“桌子”，隔壁床的年輕人已經出院了，出院那天還是自己一個人，沒人來接她，另一床的老奶奶每天都有子子孫孫過來看她，吵是吵了些，倒是讓人羨慕的家庭溫暖，張梅容早就和她們相熟了，每天都閑聊八卦。

住院的第十天，張梅容提出辦理出院，她的腳雖然還不方便，但坐着輪椅倒是還可以，她說醫院裏藥水味太重，只想回家，其實也是不想譚茶每天跑來跑去太累。

還好住院的費用有農村醫療報銷，省下一大筆錢，不然張梅容住院的第二天就會鬧着出院了。

回家是方便些，王嬸也說白天會經常過來幫忙看着點張梅容，但譚茶仍舊有些擔心，每次去上學前都要檢查張梅容的手機充滿電沒，把它放到床頭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讓張梅容有什麽事可以及時打電話。

一月，冷空氣南下，溫度驟降，昨天還穿着短袖，今天就已披上棉衣，不過在這個亂穿衣的季節，街上行人可以穿出一年四季的穿搭。

教室裏的老舊風扇終于不用工作，吱吱呀呀的聲音換成了吐槽“凍手凍腳”的聲音，課本早就複習完一輪，試卷做了一套又一套，随着新年鐘聲的敲響，期末考試的臨近，教室裏學習的氛圍越來越沉重，春節也在不久後帶着20年來最冷的冬天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