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雲爾軒

雲爾軒

失去了自我的那段日子，真的很快樂，因為無憂無慮，不用思考那些埋在心底裏的煩心事，以及那個遙遙無期沒有結果的實驗，放棄了一切，只為了堕落進那無盡深淵，貪歡忘記生死。

我被雲爾軒找到時已經嗑得暈了過去，只聽說他只身一人來到那個巷口，不顧那些人的阻攔一把扛起我就跑，愣是跑了好幾條街，七拐八拐才找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将我放下，搖我見不醒，又是拍我的臉，又是拿水潑我，我睡過去宛如死豬，害得他直接把我送去了醫院。

一覺醒來又是醫院，我整個人渾身無力，像是發了很久的高燒那般，眼皮都無力擡起，只能眯起一條細縫看見許久沒看見的光亮，是光啊……

我在床上睡了很久，可我醒來卻是因為瘾犯了，我心如萬蟻咬噬，手腳麻木的像是被電了，口幹舌燥的要喝水卻發現渾身被牢牢地綁在了病床上，雲爾軒冷眼的看着我，我不認識他是誰，看着我的身子，發着瘋開始喊叫。

“你是誰！為什麽要把我綁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無視我的怒吼，雲爾軒只是拿起一根木棍塞進了我的嘴裏，系好了繩子坐在一邊看着我，手裏轉着我的手機，擡眼冷漠，像是看個垃圾那般看着我，“你就是古青月。”

不是反問句，而是陳述句，我支吾不清，只得掙紮着将床晃動的嘎吱作響，奮力的要掙脫開卻無濟于事。

“真沒想到當初意氣風發的女生變成了如今的瘾君子，你對得起你這麽多年來的努力麽？靠那些藥物維持你的身體，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現在差成什麽樣子了？你要是想死的話，我解開你從這樓上跳下去就好，幹嘛要這麽折騰自己的身子。”

“嗯！嗯！嗯嗯！”我不能回答，只能像一個發動機在床上沒完沒了的動個不停，被子都被我都落在地，瞪着眼睛無法控制眼淚的流出，口水順着牙縫流下，我都能感受到脖頸處濕噠噠黏糊糊的感覺，惡狠狠地看着雲爾軒。

“瞪我幹什麽？我這是在救你好吧，好心當作驢肝肺，我可不想看你這大好青年在這個渾惡的社會所侵蝕，等你戒了，你會感激我的。”

雲爾軒此刻的話在我聽來就跟挑釁沒啥兩眼，而且他是什麽人，我需要他來救幹什麽！我越是掙紮，越是激動，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只覺得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這些，卻依舊是無濟于事，先開始是渾身發癢，現在是痛，那種鑽心蝕骨的刺痛讓我越來越失去了意識，等于到最後我就跟個瘋子一樣，這我也是毫無意識，都是雲爾軒後來告訴我的。

一次要痛個好幾個小時，痛到昏厥，然後痛清醒，再昏厥，如此反複，而我本就虛弱的身體靠着營養液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所以反反複複，如同噩夢般，讓我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那幾天是我這輩子無法忘懷的黑暗時光，五官閉塞，意識渾濁，□□失禁，我就這麽被困在床上很久……很久……以至于我後來眼神呆傻像一個傻子，雲爾軒才又喊來了醫生為我抽血化驗，随後一針，我又昏迷了過去。

像是在做夢那般，我夢見了葉若，葉若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向日葵花地裏朝着我歡笑，嘴角的梨渦像是摻了這蜜，兩眼彎彎像是明月，招着手讓我過去，我木讷的看着她慢慢變模糊的身影，邁開腳步，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去，卻永遠和她隔着一段距離，我想要加快腳步卻根本沒有力氣，卻因為心急而摔倒在泥坑裏。

“青月……青月……青月……”葉若的聲音越來越遠，像是山谷裏空靈的風聲，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裙角，卻只有一縷清風穿過指間，她的身影如同深山裏的薄霧，消散開來。

“阿若……”我的視線定格在那片迅速枯萎的向日葵上，白日被烏雲掩蓋，狂風大氣，燦爛的黃色變成枯色，天地一片漆黑，我趴在地上像是一只小蟲，除了無力的脆弱感，閉着眼睛等死。

恍惚中，我聞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是玫瑰花，輕輕睜開眼睛，我的手掌下竟然長出了一株嫩綠的玫瑰花，我看着她開出一朵紅色的花，綻放，凋落，花瓣入土，染紅了這片土地。

“阿若……”我記得，那朵花，我送給葉若的玫瑰花，那一朵花，日夜守候，就像是我守護着我們的愛情那般，可我忘了，過度保護的鮮花，沒有遭受過風雨的摧殘，凋零的也比其餘花兒更慘。

“醫生，她血液裏還幹淨麽？”

“嗯，還得住院觀察很久，不過你這樣強制性戒毒很傷她本來就脆弱的身體，現在她的各項指标都很不樂觀，你要做好準備。”

“我做好什麽準備，我這麽狠都是為了她好，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其餘的，不是我該操心。”

“那好，有什麽事情再喊我，你好好看着她。”

耳邊傳來兩個人的交流，因為是普通話，所以我也不用翻譯能聽個大概，我皺着眉頭轉了頭，想要聚精會神再聽聽卻根本使不上來力氣，反而又昏了過去。

等我真正清醒來過了好幾個月，而我睜眼看見的只有空蕩蕩的病房和一束鮮豔的向日葵，向日葵上海沾着水，想來是剛剛送來的吧。

我想起身卻根本行不通，渾身不是發軟，而是跟沒有知覺一樣，像癱瘓了那般躺在床上，甚至想要開口說話都發不出聲音來，我急得不知所措，恰好雲爾軒進來了，見我這委屈的哭了的樣子，立刻扶着我起身，捂着我的聲帶，輕輕按着，笑着松開手，“你放心，太久沒說話，等會就好。”

我懵懵的點點頭，靠在雲爾軒的肩膀上看着他，他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替我掖好了被子，“我叫雲爾軒，也是從B大來的留學生，和你一個系別一個專業。”

“？”我蹙起眉頭不解的看着他，自然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現狀，畢竟那麽激烈的過去我絲毫沒有記憶，只是覺得那段時間很難熬，“是我把你拉出來的，送你來醫院戒毒，今天，已經是第四個月了。”

雲爾軒話不多，卻句句重點，也不打算和我細說，只是讓我好好躺着，請了人來替我活動身子，教我重新發聲，當我的腳趾觸碰到冰涼的地板時，從腳底傳來的激靈布滿全身，我像是觸電那般不敢相信的将腳踩在地上。

“很久沒有下地，是不是覺得不适應。”雲爾軒站在一邊看着小心試探的我，我的心思為什麽他都能看穿？

“看來再休息幾天就可以恢複正常生活了。”雲爾軒打開了窗戶，風溫柔的像是一個擁抱包住了我，我轉身看向那明媚的世界，鼻尖一酸，竟然有落淚的沖動。

這幾天雲爾軒不停地來看我，等到我可以不靠攙扶穩穩當當走路時，他拿了一堆資料放在我的手上，示意我一邊看他一邊解釋，我打開第一個文件竟然是我的體檢報告，那些數字我是一個看不懂，卻還是強裝着從頭看到尾，尤其是看見最後的結果，我失手掉落了文件，不敢相信的看着雲爾軒。

“這誰都不能預料，你身體本就不好，我們那的水土溫柔，身子自然是軟的，你那幾個月用了那麽多藥，雖然不是烈性十足的，但也是傷害了你的身體，我雖然把你救了出來，但是那些藥如同水滴石穿，已經侵蝕了你的血肉，有的養養或許還可以恢複如初，有的卻是大大損傷。”

“西藥作用大，你這調理身子少說也得要中藥慢慢調理，而你這最後的一項，如果你想要結婚生孩子的話，只能抱養了，你的身子已經不适合生育，而且就算用別的法子，也難保會培養出健康的孩子，所以，你別太傷心了。”

雲爾軒好言勸導着我，我卻心如止水，只是一時間難以消化這麽多的內容，強制平複內心的小波瀾，翻開這下面的文件，微挑眉頭，指着上面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會平白無故救你，自然是有事情要你幫我。”

“可我都被下了退學通知，我現在也不知道B大那邊怎麽樣，我怎麽能回去？”

“這邊和那邊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同意就行，其餘的，我來解決。”雲爾軒翻開文件的最後一頁，看着那個簽名的空白頁，将筆放在我的手中，我看着那只黑筆陷入了沉思。

“簽了對你沒有壞處，這個地方給你這麽多的噩夢，而且那個實驗本無法預料未來，不如和我一起回A市，回到故土不僅可以給你調理身體，還能有一份體面的工作，難道不好麽？”

雲爾軒的話在我的耳邊回繞，我看着筆尖，指尖顫抖着握不住，他說的對，我如今，不僅是沒有未來，也沒有了退路，除了這個選擇。

我提筆，在空白處寫下了我的名字，古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