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黑夜過後，便是白黎

黑夜過後，便是白黎

我不知道這件事雲爾軒是怎麽解決的，我從醫院搬出來後住進了雲爾軒租的公寓裏，每日就像複健那般，那麽小的地方走走停停，開始恢複大腦。

我的東西都被雲爾軒搬來了這裏，我看着那些雜物又發起了呆來，直到幾個月後，雲爾軒遞給我畢業證書和護照，我看着上面淺笑精神的過去，哪有如今疲憊蒼白的一點影子，我收好了東西看向雲爾軒。

“我們什麽時候走？”我自然是想着回去，一刻也不想呆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就是我的噩夢，我不想再做噩夢了！

“今天下午去登記了結婚，晚上就走。”雲爾軒看着那些打包好的東西，掏出了機票晃了晃，我笑着道：“你倒是比我還積極。”

“可不是只有你想離開，我想離開好久了，只是沒有遇到機會，之前在學校遇到了你，我就想到這件事了，只可惜想找你時你卻不見了，害得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要不然早就可以走了。”

看着我們登記的照片，我和他走出了門，我仔細打量這照片，收起來放好，轉着指間的戒指，淺淺笑着，“雖然很不想結婚，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又有了新的生命活下去。”

“沒什麽好謝的，各取所需罷了。”雲爾軒倒是沒有想要占我的任何便宜，灑脫的倒是讓我顯得小心眼，拉着我離開。

我看着天上的彎月懸挂在天邊，沒有一顆明星襯托的清冷，我拎着包站在機場外，風有些刺骨，我裹緊了衣服，跟在雲爾軒的身後，進了機場。

我坐在飛機裏看着外面漆黑的月空，嘆了口氣，雲爾軒聽見側着身子看了看窗外，打趣道：“我還以為你是看見了流星沒來得及許願，唉聲嘆氣的可是會變老哦。”

“怎麽，要離開了你也變得輕松風趣了？”我回着他那掩蓋不住的笑容，這麽多年來，一直穩重的雲爾軒臉上的笑容堆都堆不住，臉上每一個五官都在透露着我很開心。

“你不是？”雲爾軒反問着，我兩相視一笑，放下簾子，我靠着，笑而不語。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的心上下晃動，随着上升我更是不知所措的有些血壓升高，等到了平穩，我這心才稍微放了下些，看向雲爾軒，居然在看難懂的法語書，我嘲諷道：“這麽好的時候，看什麽書？”

“說我看書，你不也是？”雲爾軒懶得理我，提了提我手中的書，反向嘲諷，我合上書本，才懶得理他，等他看書看睡過去時，我抽出了書裏夾得那張照片，恍如隔世般撫摸着。

是我和葉若的第一張照片，在向日葵地裏，我們相互靠近，抱着一只叫小葵的貓咪，無憂無慮的笑容，真好啊。

一覺醒來天都亮了，我打着呵欠跟在雲爾軒的身後，下了飛機，迎面吹來一陣風，吹得我面上舒服，我看向太陽的方向，才意識到這是黃昏，夕陽西下，彩雲飛溢，我笑出了聲，惹來雲爾軒的回頭，激動地跑下來指着夕陽，回頭看向雲爾軒，雲爾軒就這麽靜靜地看着我，我們對視卻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我看見淚水在他的眼圈打轉，我只覺得面上一涼，伸手一抹，竟然是冷不丁的落淚了。

“黑夜過後，便是白黎。”

那一夜，我坐在酒店的陽臺看着這一片黑夜，我不覺得困頓，時差沒有倒過來，我想等着這座城市的黎明，親眼看見太陽從東方升起，照在我的臉上，映入我的瞳孔，點亮我原本灰暗無望的生命。

當那一束光照在我的身上時，真的有種重生的感覺，我閉上眼睛感受着陽光輕撒在我的身上，金色的陽光布滿全身，如沐春風。

作為A大的學生，也是B大的研究生，國外的留學生，這般鍍金也算是給了我們一個身份，我不曾知道我有一天能這麽值錢，作為學校特聘而重回學校，這一切，雲爾軒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很自然的接受了這一切，而我，還處于震驚中。

以後，我們便作為A大的老師在A大落了腳跟，我看着自己的工作證還沒緩過神來，看着雲爾軒還在跟領導談話，我說着去方便下，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校園，自己自從畢業後再也沒有來過這座學校，現在看來，倒是和印象裏出入了不少。

我走着走着還是順着刻在骨子裏的記憶來到了那座玫瑰花的地方，早就不是玫瑰花開放的季節，而我，早就不愛玫瑰了。

“哈哈哈！知道啦！知道啦！我馬上就來！剛剛拿了證書和老師耽誤了幾分鐘，馬上！馬上！”一個女生穿着白色的裙子從我身邊跑了過去，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小跑，帶起了一陣風，彌漫着淡淡栀子花的香味，我的目光追尋着她的背影望去，她的背影，好像葉若啊……

而後來證實了，那個人确實就是拿畢業證的葉若，我和她多年後第一次相見，居然擦肩而過。

回來的時候是暑假，還好有兩個月可以休息，我和雲爾軒住在了一起，每日像是室友那般，他做他的，我做我的，平時也只會因為學術方面而聊上幾句，大多時間都是在各自房間忙自己的，而我，每天的事情就是看書，煎藥，喝藥，鍛煉身體。

日子過得無趣又規律，經歷了那些我也是看淡了很多，心境也不似以前那般執拗不穩重，在外面和雲爾軒裝模範夫妻，在家像是住在屋檐下的兩個陌生人，我很喜歡這種模式，雲爾軒和我不同，他有父母，只是父母在他年幼便離婚，各自有了家庭，他是被外婆帶大的，無人管他，跟我這沒有父母的有什麽區別呢。

沒了長輩的管束，沒有催婚，沒有催生，這樣的日子，我本以為可以就這麽清閑過完一生，我也朝着新的生活過下去，沒有目标，只有好好活着，直到大一新生到來，我看見花名冊裏有個姓葉的，叫葉想，B市的，我只是因為這個姓想到了那個被我塵封心底的人。

葉若，這麽多年了，你過得怎麽樣了……

“古老師業務出色啊，我們打算讓公司公衆號方面交給你打理。”

“我不是一直在打理麽？教導主任這話什麽意思啊？”我坐在辦公室裏整理明天要上課的資料，又要開學了，任務越來越重，我這身子骨還真是有點吃不消。

“學校準備換新的代理商，剛好校長有認識的人在做這些，等确定下來帶你去簽合同，認識下。”

“好的。”

我拿着書出了辦公室，走在滿是學生熙攘的校園裏，他們的歡聲笑語正是他們這個年紀的無憂無慮，人年紀一大看見比自己小的就容易感慨些東西，我看着書想到這兩天雲爾軒去了外市學習，回家也沒個意思，不如在教師公寓呆着，轉身準備去餐廳買點東西，來到了籃球場和男生寝室的馬路上，想要低頭卻聽見了學生的問候，我只好擡頭和他們打招呼。

我淡着一張臉走在路上，目光和站在男生寝室下面一個女生對上，我瞬間瞪大了雙眼，心跳都漏了半拍，停在了原地，耳邊傳來學生的問候，我木讷的點了點頭，看着那個也呆住了的女生。

就算是過去了七八年，我還是能一眼認出，她就是葉若。

我從沒想過我們的再次相遇會是這樣，甚至沒想過我們會再次遇見，而這此刻突如其來的震驚和不知所措的尴尬讓我不得不硬着頭皮朝前走去，收起眼神像是沒有看見她，忽略她，和她擦肩而過。

我走了，但我的心沒有。我的心，還留在她的身上。

我不敢回頭看，也不敢停下腳步，本想着去餐廳卻順着路心不在焉的走到了別的地方去，而剛剛聽到了樓上傳來男聲朝下喊着，那個聲音分明就是葉想！

原來，我們真的會再次遇見！

我走到了盡頭，看着苗圃裏紛亂的雜草，書散落了一地，我不敢相信的回頭看去，除了空曠的小路，空無一人，我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我不敢相信，我剛剛，真的和她再遇了！

那一晚，我無法入睡，反而是接到了莫問的電話，問我國慶節去不去B市找他聊聊人生，我本來心煩意亂想要挂了電話，他卻話鋒一轉說自己今天在相親，一個搞新媒體的女生，對自己禮貌得像是對待外國使者，借着送弟弟的理由逃走了，實在是有意思。

“她叫什麽？”我本來還沒想到葉若，但是這幾個關鍵詞一出我立刻聯想到了她，便追問着莫問，莫問嗯了很久，“好像姓葉，叫什麽……葉……葉……哦！對了，葉若！還挺好聽。”

這世間的緣分真的這麽其妙麽，我呆呆地挂了電話，看着外面的夕陽挂在廣玉蘭枝縫間，白色的花瓣鍍上了一層金粉。

過了幾天，我跟着主任前往新的代理公司簽合同，走進大廳就看見了轉身不肯說話的一個女生，要不是她身邊幾個同事大聲喊她的名字，我真的不會想到這麽巧合。

她好像很害怕看見我，帶着口罩和帽子像是犯人，惹來她主任的不滿，看着她假笑着和我握手，我看着相貌不多變化的她一臉假相，心裏很不是滋味。

回了回校我自知以後就要跟她多交流，我一時間收拾不好心情，大晚上又做着噩夢，夢見分手後的那些黑暗時光，從夢中醒來冷汗涔涔，我喝着水看着葉若的微信安靜躺在列表裏，心裏不由得生出一些恨意，扔了手機坐在床邊點了一支煙開始自顧自的生悶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