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兩個故事

兩個故事

“我又來了，屠屠。”

“嗯，過來。”

“上次光顧着哭了，都沒聽到你的故事。”

“所以這次我先來說。”

“上次說到媽媽生下了一個妹妹，我的成績不錯，當時，有個學校想讓我去他們那邊讀書，買資料的錢，都不用我出。”

“那所學校說，如果我想來，就讓爸爸媽媽帶我來，我爸去完這村去那村的，沒時間送我去，我想有時間，他也不一定會送我去。”

“媽媽把妹妹放在了奶奶家，帶我去了學校。”

“雨川，說實話，我去了之後才發現我不喜歡那所學校，因為離我們家很遠，所以我常常遲到，他們那裏的人都挺有錢的，當然，跟你們家比起來就是很貧困了。”

我笑了一下，秦家是挺有錢的，如果你生活在一線城市，你上班的公司，吃飯的地方，住的房子，你一天內會接觸到的所有，至少有一樣是我們家的，或者說有半份也有可能是一小份的收益歸秦家。

秦家涉獵的領域很廣，當然這不是一代人的功勞，我記得汪屠說過，我是富了祖宗八代的人。

“他們能學的很多，我要趕上他們，學得有些費力。”

“這個，我深有體會。”我說。

“你也會？”

“會啊。”

“好吧，有件事情，我到現在都記得，班上都沒有說要買那種資料，可班上所有的同學都有，我肯定是買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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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跟我說，去找有的同學借，可我張不開嘴，也是因為我的自尊心，我覺得他們其實從心裏就看不起我。”

“我曾經聽見有幾個同學讨論我的衣服，從那之後，我進教室都覺得他們在笑話我，我試着不去引人注目，可沒辦法，我是班長，老師也總是讓我去黑板上講題。”

“我有幾個處得還不錯的朋友，可我也聊不到一塊去，學校裏只有他們和我。”

我被汪屠抱在懷裏，我握着他的手。

“我們村那位村官，把我送到這裏來，當然是出于好心。”他說，“可在這裏的日子，每時每刻都會讓我想到在那個學校的時候，我覺得很煎熬。”

“那我……”

“你不一樣，不是嗎？雨川，你能平等的對待我，這讓我對以前的日子看開很多。”

“其實有很多人都在告訴你，不要管別人的眼光，不要進行攀比，可實際要做到，很難，至少那時候的我，還沒辦法做到。”

“不過來到這裏後，我能做到了。”

“這就是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我說，“嗯，還有一件事，你要不要聽。”

“你的情史？”

“別突然這麽大聲音啊，是啊，聽不聽？”

“聽，說。”

“好，也并非情史，她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

“還她？這麽親密？”

“雨川。”他在我身後笑着。

“我和她也沒有什麽，只不過我們班的人都說她喜歡我，那些日子，老師偶爾講資料上的題的時候，我都沒有地方看，我也不敢去看我同桌的。”

“她主動把資料借給我，在我趕不到學校的時候，她也會給我請假。”

“對你這麽好，當初，你沒有喜歡過她嗎？沒有一感動就和她在一起嗎？”

“沒有，我的确感激她，可就是沒有感覺，而且那時候，我還很小，她比我大幾歲呢。”

“那我也感激她。”我說，“那你在那個學校裏待了幾年？”

“兩年，之後我就又去上了別的學校。”

“看來咱倆也算是同病相憐。”我說，“下次，我也講我的事給你聽。”

“西諾開花了，很香，對吧，還很漂亮。”我跑到大食堂，汪屠已經給我打好了飯。

“我也看見了，要是可以和你一起看，會很好。”汪屠說。

“我已經跟方叔叔說好了，下午，我把它拿出去，種在小路邊。”

“好，我們一起親手種下去。”

我們挖好了坑，輕輕的把西諾放下去，再把土填上。

“屠屠，感覺你做的好順手啊。”

“是啊，從前我也經常幹活。”

“西諾已經長大了，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不能再只拘泥于小小的花盆了。”我說。

“嗯，說不定，以後，這裏會有很多西諾。”

“是啊，要是多贊爾知道了，會不會來這裏看看呢？”

“屠屠，你有沒有覺得……”

“你這個表情，哈哈。”

“不許笑，認真……”

我們這次的吻很溫柔，可惜了，現在是大白天。

我們之前說過，半個月兩個故事改為半個月一個故事。

不講故事的日子裏，我和汪屠都在做一些彼此都覺得有趣的小事，我也會在他畫畫的時候，在旁邊睡覺。

我之前有兩個老師，現在有五個。

“雨川，要不要去外面玩？”周媽問我，我已經很多天沒離開家了。

“要，去沒有人的外面玩。”我說。

我去玩過很多地方，那些地方除了我，都沒有別人。

“雨川。”

“啊。”

是那個人。

“你出去，走，我讨厭你，不要來我家。”我喊道，“雨川。”爸爸媽媽走過來，“太沒有禮貌了啊，怎麽能這麽跟客人說話。”爸爸說。

“不，我讨厭你，你走，離開我的家。”

“雨川。”媽媽生氣了，“道歉。”她說，“我不，我讨厭他，離開這裏。”我說。

“要不我改天再來？”那個人說，“不，你永遠都別來，我很讨厭你。”我說。

“雨川。”爸爸也生氣了，“周嬸，把雨川帶到書房，叫高老師回來，好好教教她怎麽才是有禮貌。”

老師講了一天，這是我第一次沒把老師說的話聽進去。

這三天，我一直告訴爸爸媽媽我不喜歡他，我也沒有錯，他們很生氣。

我很難過，因為他們都不跟我說話了。

晚上，我拿着剛剛寫的信，去他們的房間找他們，上面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我看見門沒關。

爸爸正抱着媽媽，“你幹什麽，別鬧了。”媽媽笑着說，爸爸還是沒有松開她，“蔡老師今天跟我說，雨川……雨川的精神狀态，好像有點問題。”

“從她第一次見雨川，就那麽覺得了，只不過那時候是隐的，并不容易看出來而已。”

“蔡老師教雨川的時間最長，又教過那麽多孩子，我想她說的，可以相信。”

“你說這可怎麽辦啊？小小的年紀就有了精神問題。”

“所以再生一個沒有問題的出來啊。”

他們倒在床上。

我覺得渾身冰冷，我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我把門鎖得緊緊的，我想去找周媽，但是我知道她已經回家了。

她去陪她的孩子了。

這幾天，我很乖的，我跟他們道歉，我還說可以給那個人道歉，我乖乖聽話，沒有做過什麽不好的事。

今天早上，我吃完飯，還沒到去書房上課的時候，我坐在房間裏，抱着我的朋友，坐在床上，我很想哭，從那天晚上以後，我每天晚上都哭。

我又有了新老師，她會陪我說話，只是她總是喜歡問一些很奇怪的問題，有些我認真的告訴了她，我也說了一些騙她的話。

“雨川。”

爸媽一起進來了。

“爸爸媽媽想和你說一件事。”

我知道了，他們有了別的孩子。

我雖然在乖乖聽話，可我跟他們說過，我不要他們有別的孩子，那天晚上離現在有多少天，我就說了多少天，我還生了他們很多天的氣。

我想他們是看得出來的，我還為自己生氣而難過，怕這樣他們會不喜歡我，可我真的忍不住。

我說什麽都沒有用，我怎麽說，他們都還是會做他們想做的事。

那個新老師還說，她能讓我不難過，這根本就是騙人的。

“我說了，我不要妹妹，也不要弟弟。”我站起來說，“雨川，這也是為了你好，你想，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能陪你玩，以後還能幫助你，這多好啊。”

“我說了，我不要。”

“雨川，有一個親人總是好的，親人會對你好的。”

“你們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們。”我坐在床上，不再大喊大叫了。

“雨川，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你膽小，以後有個親人，就算是爸爸媽媽去世離開了，你也不會害怕了，不是嗎？”

我沒說話，眼睛看着前面的地板。

“以後，你要好好對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你是姐姐。”

“我說了，我不要。”

“雨川，這不是你說了算，現在孩子已經在媽媽的肚子裏了，從現在開始，不許再說對寶寶不好的話。”

他們一點都不了解我，他們根本不了解我。

爸媽，我為什麽要聽你們說那些，請抱緊我，告訴我，你們愛我，以後無論怎麽樣，屬于我的愛，永遠都在。

現在都這樣了，以後，我應該怎麽辦呢？

晚上，我聽見有人下樓的聲音，是爸還是媽？

進來吧，爸媽，推開我的門進來，告訴我，你們愛我。

聲音沒有了，我一直都在等着他們進來，可他們的孩子出生了，他們也沒有進來過。

從此，我鎖上了房門，鎖緊了房門。

“屠屠，你難過嗎？你爸媽有孩子的時候。”

“難過過一陣，不過後來就挺高興的。”

“雨川。”

“嗯。”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