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欠疚

欠疚

我來到另一個學校上學，我對這裏完全陌生，即使已經幾個星期過去了，我也依然這麽覺得。

我總是想哭，想回家。

我也不喜歡這個班級，這裏只有學習，如果連學習的樂趣都沒有了，只有學習就會讓人感覺到壓抑，無比的壓抑，我們班，甚至下課的時候，都在看書，在交談的人也很小聲。

我見識到了比我優秀的人，适應這些，我需要一些時間，每個老師在臺上講的都是廢話，所有人都在私下裏學過了，除了我，我已經很少聽家裏那些老師講課了。

我的成績排在了最後幾名，但沒關系，我需要一些時間，原來的成績才會回來，可我又覺得不安，它讓我不能學習。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我這點。

“有些同學，成績一點都沒有進步啊，要努力啊，知道自己不會讀書，私下就要多努力，俗話說得好，笨鳥要先飛。”

那個老師在講這些話的時候，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我，我想不止我，這事全班都知道。

我不知道為什麽，無論在哪個班級，我都能萬衆矚目。

在外面那個學校，我是作文寫得不錯，後來我會唱歌，現在是因為我那還沒反應過來的成績，我們班主任總是對我充滿執念。

早晨，我跑完步剛剛進教室，班主任就叫住了我，“來，雨川，你把這道題做一下。”

“好，不錯，回去吧。”他之後說。

他不會知道，其實昨天我做出這道題是抄了我同桌的，沒想到今天我還能做出來，我自己也挺稀奇的，也許是我的記憶力好吧。

在他之後的種種幫助下，我想全班的人都知道，我成績很差了。

“雨川，你不是喜歡那個學長嗎？去表白吧，你長得這麽好看，他一定不會拒絕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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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雨川，去吧，成了多好啊。”

那個學長？我只是覺得他好看而已，比一般人好看一些吧，那天，我們說自己喜歡哪個人，我随口就說他了。

我不知道這位學長經歷了什麽，只要一年，他的長相就泯然衆人了，我喜歡他嗎？現在一點都不。

但我真的去表白了，連寫了兩封信，他沒有接受我，也沒有拒絕，我聽見過那位學長問過別人，我是誰，也許他知道了，沒看上我。

跟他告白的那個晚上，我開始後悔，為什麽要那麽做呢？秦雨川，你在你們班已經待不了了，在外面也想那樣嗎？

你喜歡他嗎？

并不。

“走，雨川，玩去。”他跟我們不是一個班的，我們關系卻挺不錯。

“不去。”

“你不是吧，和那群人一樣，讀書讀成傻子了？偶爾玩一下也沒事的。”

要聚會的這些人，看着不三不四的，他們很多時候就是玩，起哄，這裏的很多人都不讀書了，我覺得一點都不自在。

“秦雨川，你太過分了。”

這人以前和我是一個班的。

“怎麽了？”

“你今天去哪裏了？”

“和朋友去玩。”

“你不知道餘光喜歡你啊？餘光為了你和他打架，挨了多少批評，你知道嗎？你現在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要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我知道那個人也喜歡我。

“沒有。”

“沒有就不要和他玩在一起，我當時真想揍你。”

“今天，我們班的誰，去外面那家酒吧玩了？這個我知道，那位同學最好有自知之明，好好學習，別把心思放在那些事情上，本來自己成績就不行了，還搞那些不三不四的，不要以為自己家裏好一點，世界都是你們的了。”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自诩正義的愣頭青，不管不顧的說自己認為對的話，自認為自己大義凜然，卻不去想這些會不會傷害到別人。

這位正義的好夥伴在我們這裏教書，當然是因為十分優秀，可這位夥伴好像打心眼裏看不起，生來就富有的人，對很多人說過類似這樣的話。

“雨川，真的，我不想活了，我爸媽對我很嚴格，他們一點都不愛我，今天早上，我還被他們打了。”

我的朋友每隔幾天就會告訴我，她不想活了，上次怎麽說，是因為她喜歡的人拒絕了她，她總是喜歡把自己所有的不如意告訴我，邊說邊哭。

上完體育課了，我換完衣服一個人回教室拿東西，現在還沒下課，一會兒就要去食堂吃飯了。

“你說那個秦雨川，成績可真夠差的啊，差不多是全班倒數第一了吧。”

“不是啊，她最近不是有很大的進步嗎？”

“這你也信，說不定是作弊的。”

“是挺奇怪的，說不準你猜的是真的。”

“真不知道她是怎麽進這個班的。”

“你不知道啊？她家裏可有錢了。”

“我們哪個人家裏沒有錢。”

“不是，我們的錢跟她家的比，九牛一毛。”

“至于嗎？”

“真的，我們家不是賣車嗎，這麽多年，其實我也懂了一點，上個星期我看見她上車回家，那車……啧啧啧。”

“那你說，她進這個班，是不是靠錢進來的？”

“還真有可能，聽說她那個朋友，就是花錢進來的，蛇鼠一窩嘛。”

我在那個壓抑的班級裏待了兩年，我的成績也還沒來得及徹底回去。

“真厲害啊，星川，這種題，你都能做出來，你姐姐都還沒學過呢。”

“沒有，我是運氣好，姐姐要是學了，正确率肯定會比我高的。”

“太謙虛了，星川真是處處都比雨川厲害啊，難怪先生和太太都這麽喜歡你。”

我闖進去，“他優秀他的，你們為什麽總是拿我跟他比，把我比得一無是處。”我說，“要是有誰下次再在這個家裏把我和他扯在一起，我絕對跟他沒完。”

我把自己所以的糟糕情緒都發洩在了我的小說裏，它确實能暫時讓我忘記那些事，可那麽多的篇章，我要想的事情還很多，我為這些感覺到心累。

現在，我的生活裏不能沒有寫作，可我厭惡寫作。

我極度厭倦極度憤恨這種生活，我發誓，我受夠了，我受夠了這一切。

“江伯，送我去學校。”我說。

“到了，雨川。”

“開進去。”

操場上都是人，我知道他們都在看着我，保镖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拿過來，我又坐着車，出了學校，這車絕對貴，也絕對搶眼。

我跟爸媽說了我要去國外，他們堅決不同意，家裏的課，我不再好好聽。

十三歲，我跟着爺爺奶奶去了他們住的國家。

“所以，屠屠，我們真是同病相憐。”我說，“嗯，我能理解一些。”他說，“不過還有人為你打架啊？”

“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他是那麽說的。”我說，“放心，現在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不會？你現在更好看了。”

“你又沒見過我小時候了。”

“沒見過，但是能想象。”

“好，嘿嘿，屠屠，你多想象我啊，放心，現在，誰敢打你，我就打他。”

我們剛剛跑完步，現在，我躺着草地上，汪屠坐着看天空，最近我們的情緒都有點低迷。

“屠屠，我們睡一覺吧。”

“大白天，我的雨川。”他回過頭來對我說。

“我倒是想。”我笑着說，“但今天就先放過你，來，躺我身邊，睡個午覺。”

一覺醒來，已經下午了。

我們在木屋附近，為芒果掃墓，也為西諾除草，在地上撿石頭，也能看見一些或可愛或可怕或平常的蟲子。

也可以什麽都不做，就做在那裏發呆，看看對方在哪裏，又繼續去發呆。

“屠屠，我給你唱首歌。”我說。

“好啊。”

現在是吃晚飯的時候了，我唱的是一首歡快的歌，我們兩個人一起就這麽回去。

“雨川，聽說你又沒去學校？”爺爺說。

“不想去。”我說。

“雨川，你這樣不行。”

“沒什麽不行的，爺爺，我要遲到了，不聽您說話了。”

“你又要去參加派對？這都快淩晨了。”

“淩晨派對。”

“你……”

“放心吧，爺爺奶奶，絕對安全，哎，我昨天買的耳環放哪裏了？”

“雨川，這樣，你爸媽會擔心的。”

“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眼不見心不煩。”

“找到了，在這裏呢，我走了啊。”

“哎，雨川，過年的時候，我們要和你外公外婆一起去和你爸媽還有星川一起團圓，你千萬別忘了啊。”

我參加過各種派對，交過各種朋友，說來也奇怪，我一見陌生人就緊張，說不出話的毛病都好全了，我也在派對上見過很多人，明星，商界，各種人，我都能和他們自如的交談。

我的年紀是小的，但我長得已經很高了，我可以說，常常在派對上的人，沒有人不認識我。

今年元旦，春節，我都沒有回去，不僅這些吧，我三年都沒有回去過。

“雨川，我已經買好機票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你媽媽的病很嚴重，我們得陪在她身邊，她也很想你，很想見見你。”

是的，這些年，他們聽說了我的事情，十分生氣，說了無數次讓我回去，我當然不會回去，他們也來這裏找過我很多次，所以，他們來這裏的時候，我就回國去玩，他們回來了，我又去別的國家玩。

但看來這次，我不回去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