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小老弟你怎麽shi了???
三月春雨連綿,綿柔地打在盤複從疊的山巒之間,泛起騰騰水汽,将滿目的山色染成了濃淡适宜的水墨畫。
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驚醒了青石板街上坑坑窪窪的水漬。
小二揉着午覺過後的惺忪睡眼,打着哈欠剛推開店門,腦中那場還未與周公下完的棋便被次第響起的嘶鳴聲攪渾了。
來者是兩個江湖人,這是他一眼能看出來的,畢竟當小二的年頭久了,別的不說,總得認清楚那些最能惹事造孽的人。
小二轉頭往內堂喊了一聲,叫來了掌櫃的,便牽着那兩匹淋得濕噠噠的可憐馬兒到馬廄去了。
兩個江湖人在門口脫下還滴水的蓑衣,将它們擱在門口,這才擡腳踏進屋裏。
“杜兄,這些日子趕路辛苦你了,身體還好吧?”一人轉頭去攙扶另一人,仔細一看,後者面色不自然地漲紅,腳步虛浮,似乎是有些不舒服。
“不打緊,我們好歹趕在朱老爺子壽宴前到了,在這兒休息兩日就行。”後者虛弱地笑笑,回道。
【宿主,不是我說你這身體啊,之前當大少爺差就算了,怎麽當個江湖大俠都能給累病呢?】
這他媽怪我?給我安排這身體的不是你嗎?
是的,杜·身嬌體軟·安歌先生病了,繼上個世界腿傷在輪椅上養了數十天之後,作為一個馳騁江湖牛逼哄哄的大俠,他,竟然因為淋雨趕路這種小事,發燒了。
【不過其實也挺好的,你看,生病能增進你與攻略對象的親密度,】小愛君道,【目前攻略對象顧虞好感度30%,這是友誼好感度的極限,突破這個好感度你們就可以進入到友誼以上愛情未滿的暧昧期啦!】
杜安歌這會兒正燒得腦殼兒痛,小愛君又在他旁邊叽叽哇哇,吵得有種想拿個□□塞進他嘴裏的沖動。
顧虞正在一旁扶着他,見他突然揉着眉心突然走不動了,皺緊了那雙濃眉,“杜兄,你不要緊吧?”
杜安歌半睜着眼,看他一副自責又擔心的憨厚模樣,腦中惡作劇的念頭便蠢蠢欲動起來,站得好好的腳突然一歪,整個人往前撲去。
“杜兄!杜兄!”意料之中的喊聲響起,只是怎麽感覺傳來的方向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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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歌蹭了蹭面前結實的胸膛,總感覺這手感有些奇怪,顧虞這虎背熊腰賊有安全感的身體怎麽變得這麽瘦削?
“掌櫃的,他沒事吧?”
掌櫃的?
“他沒事,發燒了而已。”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杜安歌擡起頭,剛好與他對上眼。
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瞬間,雞皮疙瘩從渾身上下冒了出來,吓得他大腦一片空白,燒得漲紅的臉都白了。
這掌櫃的,竟然長着跟秦瑾一模一樣的臉!
【這、這這情況……轉世了難不成?我去查查宿主你別急啊!】
“杜兄?杜兄!”顧虞在一旁叫他,見他沒半點反應,轉頭道,“掌櫃的,來兩間上房,還有你們這兒有沒有藥?”
“上房只有一間了,藥鋪從這兒出門左轉兩個街口。”掌櫃打橫抱起懷中僵硬的人,“我帶他先上去,客官買藥去便是。”
啪嗒一聲,挂在頸間的紅繩突然斷了,一枚玉墜從杜安歌的領口落了出來。
杜安歌幹笑兩聲:“掌櫃的,你看這我東西掉了……你不如放我下來,我……”
“這位客官,”秦瑾無視他,轉身看着顧虞,“勞煩你了。”
顧虞傻愣愣地點點頭:“好嘞。”
杜安歌翻了個白眼,幹脆裝死。
杜安歌從未覺得腦袋曾有一刻如此之痛,似乎有什麽東西藏在裏面,要将腦殼一點點撐爆了一般。
直到他被放到床上,脫下衣裳,冷風從沒關嚴實的窗口灌進來,疼痛到炸裂的腦袋才有了一絲清明。
他按住那只要扯他發簪的手,“等等,秦、秦瑾……”
“你發燒了,別的一會兒再說。”對方很不給情面地拉開那只按住他的手,将人塞進了被裏,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半張燒紅的臉在外面。
杜安歌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臉,盡管小愛君還沒回來,但他幾乎十成十地确定了,眼前這人不是轉世也不是巧合。
秦瑾做完這一切,仿佛沒看到他緊緊跟随的視線,轉身朝外走去,“我去叫人打壺水來。”
杜安歌刷的一下從被裏坐起身,“秦瑾!”
秦瑾回過身,瞪他一眼,“躺、下!”
杜安歌眨了眨眼,縮了縮腦袋,但卻沒躺下,“秦瑾,你怎麽……”
哐當一聲,木門被人從外猛地撞開,顧虞舉着手上的藥急吼吼地喊着,“杜兄!杜兄!我買藥回來了!你不要緊吧!”
杜安歌愣了愣,直勾勾落在秦瑾臉上的視線還未收回。
顧虞撓了撓頭,似乎感受到了屋裏奇怪的氛圍,視線在他們二人之間轉了轉,“咦?”
“藥給我,我這便着人去煎。”秦瑾道。
“哦哦,好,還有……”顧虞遞過藥,又摸了摸懷裏,“這塊玉墜的繩斷了,這還是杜兄母家的遺物呢……”
秦瑾拿過玉墜看了看,把斷了的繩抽出來,将玉墜還給杜安歌,“我去看看能不能重新補上。”
“那便勞煩掌櫃的了。”顧虞道謝,在他身後将門合上,轉頭還想問些什麽,卻見杜安歌已經将自己整個裹在被裏了。
“杜兄?”他試探問道。
“我困了。”
顧虞:“……”剛剛眼裏放光盯着掌櫃的人是誰?是誰!
杜安歌一覺醒來,屋裏空無一人,外頭不知何時停了雨,斜陽透過窗紙打在地板上,将格子窗影拉成了歪歪扭扭的線條。
【宿主,我查到了,】小愛君幽幽地上線了,【在你離開上個世界的五年後,秦瑾也從那個世界消失了,這種情況只有一個答案……】
他也被綁了系統。
【我翻遍了中樞的資料卻沒有找到任何秦瑾的資料,所以我可以保證,秦瑾綁的系統跟我們不是一路的,】小愛君解釋道,【換句話說,他的系統跟我分別受兩個中樞管轄。】
那既然如此,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別告訴我是巧合?
【這個……其實前幾天,好像我的防火牆被黑了來着……】
……他的系統黑了你?
【诶呀,誰能想到牆上那個指甲蓋大小的洞是黑客幹的嘛……】
那你以為是誰?老鼠嗎?!你這他媽的是防火牆啊!
吱呀一聲,客棧的木門被人推開了,秦瑾端着一盆熱水進屋,放在了床邊的矮凳上,又回身關上了門。
杜安歌愣了愣,看他熟練地卷起袖子,将帕巾浸在溫水裏揉了揉,又擰幹。
“閉眼。”他說。
杜安歌張了張嘴,還是依言照做了。溫熱柔軟的帕巾擦過眼角眉梢,再到臉頰脖頸,他偷偷睜開眼,看着秦瑾的模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他同自己一樣,不換臉只是換了身體,那也改變不了他原來是個養尊處優大少爺的事實,什麽時候服侍旁人也能如此熟練了?
他究竟是多久前來的這裏,這些日子又是怎麽過的?
眼前突然一黑,帕巾蒙住了他的眼睛,耳邊傳來秦瑾的聲音,“叫你閉眼。”
“秦瑾!”杜安歌拿下臉上的帕巾,按住他的手,“你為什麽在這裏?”
秦瑾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唇,擡眼看着他,“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做完。”
杜安歌眨了眨眼,“什麽?”
秦瑾皺起了眉,“你忘了?”
杜安歌撓了撓下巴,“如果你說的是嫁到秦府這件事,我不是留了……”
“留了什麽?那些銀子是打發要飯的?”秦瑾挑了眉,幹脆地打斷了他。
杜安歌捂着臉仰面躺倒在床上,他想過無數種可能性,就沒想過秦瑾會因為這個一路追過來!
“你要食言?”秦瑾問。
“不……”杜安歌發悶的聲音從指縫中模模糊糊傳來,“你何必這麽較真呢……”
“什麽?”
“沒什麽。”杜安歌坐起身,“所以你在這裏一直等我?”
秦瑾把帕子放在水裏揉了揉,沒回答他的問題。
“你們要往城西朱家門去,是麽?”他說。
“朱老爺子七十大壽,邀請了我和顧虞。”杜安歌眨眨眼偷瞄他一眼,順着話頭岔開了,“說起來,他人呢?”
“城中新開了兵器行,他說自己的劍斷了,要去另挑一把,讓我幫忙照看着你一些。”秦瑾握着擰幹的帕子,“衣服脫了。”
“那什麽,”杜安歌捂住自己的領口,“咱們這麽熟了,這種事情我自己來……”
“杜安歌,”秦瑾皺眉看着他,“你分明都是嫁進秦府的人了,你病了,我照顧你是天經地義。”
杜安歌感覺剛剛褪下的熱度又蹭蹭蹭爬上來了,“秦、秦公子我還沒……”
哐當一聲,木門又被人從外撞開了,不用問,非得把吱呀叫的門撞成哐當亂喊的,也只有顧虞一個了。
顧虞拿着他手上的新劍,瞪着他那雙圓咕隆咚的大眼,顫抖地指着屋裏的兩人,聲音都變了調,“你們、你們竟然是這個關系!”
杜安歌鎮靜地看着他,“你聽到了多少。”
顧虞:“從杜兄要嫁進秦府那段。”
杜安歌更鎮靜地點了點頭,“好的,從那時候開始你一直在做夢,聽見了嗎?”
顧虞撓撓頭,“我沒啊。”
杜安歌:“不,你做了。”
顧虞堅持:“杜兄,我真沒。”
杜安歌:“你做了。”
顧虞:“……”
杜安歌:“……”
顧虞頓了一會兒:“……那我現在醒了沒。”
杜安歌:“半夢半醒。”
顧虞又撓撓頭,“哦,那我出去吹吹風醒一醒。”
秦瑾看着轉身出門的顧虞:“……這樣就完事兒了?”
“他腦袋不好使。”杜安歌施施然縮回被裏,露出兩只眼瞅着他,“秦公子啊,咱身體就別擦了吧,我困了。”
秦瑾沒再堅持,摸了一把他的腦袋,端着水盆轉身出門。
“好夢。”
杜安歌并未能一夜好夢,小愛君也不知到哪裏去了,只剩他一個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枉費顧虞那傻大個兒生怕弄醒他,還墊着腳悄悄鑽進被裏。
說到底,秦瑾跟過來了,還一副正宮娘娘的模樣,這讓他怎麽下得去手攻略顧虞啊!!這他媽不是活脫脫一個渣男嗎!啊!
杜安歌暴躁地撓着頭,沉浸在微妙又令人頭大的人物關系圖中,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杜安歌一向都是開朗而又樂觀的,他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就算再困難的作業等到要交的時候總會想得出來怎麽寫——實在寫不出來可以抄嘛。
可當他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他真的很想把這本作業拍在小愛君那張大臉上。
這題超綱了!都他媽的超綱超到西伯利亞去了啊!!
一柄匕首從顧虞的胸膛穿過,将他的屍體釘在了床板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
#史上最短命攻略對象#
顧虞(掀桌):說好的攻略對象!說好的豬腳光環!
作者(喝茶):不好意思小老弟,主角就倆,就擺在你面前那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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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