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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天順十九年, 九月初六。

上午,一卷榜文由一位官員手持、數名士兵護衛,被鄭重地送到貢院外, 随後嚴肅地張貼在龍虎牆上。

此榜文一經張貼, 早已候在附近的學子頓時一擁而上!不多時,便将道路堵得水洩不通——

“中了沒?”

“讓我看看!”

“別擠啊!”

“誰在踩我?!”

“第一名是誰?”

不知是經人提醒還是不約而同, 不少人都同時朝桂榜最上方的魁首看去——

待看清這個名字, 許多認識他的人不經臉色大變, 呼道——

“這怎麽可能?!”

*

驚人的消息風吹即散,伴随着清甜的桂香,迅速飛遍了梁城的每個角落。

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 如果有人問梁城的百姓最近有什麽新鮮事, 人人都會當機立斷地回答——

今年最大的奇事,莫過于這年秋闱的解元,居然是個赫赫有名的纨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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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尋初由于多年來放蕩不羁的行為, 在梁城實在有些惡名。

不少知情的人談起此人就搖頭嘆息,為蕭将軍不平;

若是有人與蕭家門當戶對,家中還有适齡的閨女, 都會對蕭家避之不及,生怕蕭家要給次子議親時發現自己;

甚至這些年來,有些書院的先生教育不聽話的學生時, 說的話都是——

“你看看你,像個什麽樣子?!你再不好好讀書, 将來就會像臨月山上那個蕭尋初!”

“這個人從小就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結果被書院除名, 又被父母趕出家門, 整天和山上一堆瘋子混在一起!”

“如果自己不争氣,不知‘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道理, 有個有錢有勢、英雄氣概的爹又有什麽用呢?竟混得比普通人還不如!”

然而桂榜一出,整個梁城風向為之大變!

“聽說沒有?!這回秋闱的解元,居然是那個蕭尋初!”

“那個蕭尋初從小就不怎麽讀書,一直在山上搞亂七八糟的玩意。結果他一朝浪子回頭,才念了幾天書,竟一考就考出個解元來!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天才?”

“其實我早就料到這一天了!蕭将軍當年便是熟讀兵法的智将,絕非蠻幹之徒,當年蕭家七子也是個個英勇,從無懦夫!

“蕭将軍的兩個兒子雖然都放棄了從戎,而且這個蕭尋初口碑極其不好,但我向來相信蕭家的家教,一直認為那個蕭尋初作為蕭将軍的兒子卻無建樹,肯定也只是一時走了彎路罷了!

“現在你們看,這個蕭尋初非但十九歲就中了舉,還一中就是個解元!這就叫虎父無犬子啊!”

“你們這些學生都給我聽好了!看到今年考中解元的那個蕭尋初沒有?他當初可是真正的纨绔,白原書院的先生哪一個提起他不搖頭?可是現在,他知道錯了,知道刻苦讀書了,你們再看發生了什麽?他考中了解元!

“這個案例說明了什麽?說明大家只要肯學習!什麽時候開始努力都不晚!就算現在覺得自己落後了,也絕對不要放棄希望!只要奮起直追,誰知道會不會有機會!好了,接下來大家都把書翻到第十五頁……”

……

除了蕭尋初本人的風評,人言中也不乏有對其他事情的揣測和讨論——

“這解元蕭尋初當初不是被白原書院趕出來的嗎?除了三年前的秦皓,白原書院也好久沒有出過解元了,這一回,只怕要後悔吧?”

“嘁!解元也不過是個舉人而已。人家白原書院,多少年歷史了,真要算學生成就,好歹也要算進士吧!那蕭尋初還不夠格。況且,那個蕭尋初并非被白原書院驅趕,是主動走的,學生來來去去本也是自願,關人家書院什麽事?”

“書院搞不清楚,但離家出走總是真的!你們說,這小兒子中了解元,蕭将軍可會考慮再将他接回家去?”

“說不好啊。不過,不該是做兒子的,主動負荊請罪回家去求父親讓他回家嗎?他都知道讀書了,想來這點事情也該想通了?”

“這個蕭尋初,不考還好,一考便直接當了解元!不知道明年春闱,他可會參加,到時會不會又得個吓人的名次?”

“太樂觀了吧!要我說,這蕭尋初才讀幾天書,中舉已經屬于祖上燒高香了,會試未必能有好名次。不要跟我說解元,多年考不中進士的解元可是有一大半啊!沒必要因為這個蕭尋初這回解試的成績比較意外,就對他有這麽高的期望吧?”

……

*

“将軍!秋闱中舉的名單出了!您猜少爺在第幾名?”

将軍府。

由于蕭尋初參加了本屆的秋試,将軍府的人日日都在龍虎牆外等待,只等放榜以後,能第一時間将結果帶回府上。

自從考完試,蕭将軍其實刻意不去關注着這些消息,生怕讓人看出來他對自己兒子的考試成績有點在意。

此刻聽到發榜了,蕭将軍板着臉,想聽但又有點不敢聽,既希望有好消息,又怕消息太壞……他自己失望還不算大事,就怕打擊了蕭尋初的積極性,讓他一回頭又放棄科舉,上山鋸木頭去了。

他端詳着來報信的侍衛的表情,看着不像是壞消息,才問:“第幾……?難不成是最後一名正好中舉?”

“将軍太保守了!”

那侍衛十分振奮,滿眼都是喜悅。

“我都那樣說了,怎麽還會是最後一名?将軍!二少爺是魁首!不僅中了舉,還是第一名!”

蕭将軍呆住。

一道來聽消息的姜淩十分開心,立即眉開眼笑,道:“太好了!我就說,我們放過羊的人,孩子運氣都不會差的。初兒果然有羊神保佑呢!”

然而蕭将軍卻驚得說不出話。

得中解元,這哪裏是區區運氣可以解釋的?

解元?

他的兒子竟中了解元?

那個每日和他頂嘴,動不動就腳底抹油,還蹿到山上每天敲石頭砍木頭的初兒?

蕭将軍僵坐在原處,久久未動。

*

同一時刻。

正當梁城滿城轟動之時,謝家也如冷水澆進熱油鍋,整個炸了起來!

在蕭尋初中解元的消息傳來之前,謝家老夫人已經在家裏罵罵咧咧了一整日。

在她看來,若不是這個不學無術之徒橫插一足,她的孫女已經順利和她看中已久的孫女婿秦皓定親了。

偏生這個蕭尋初沒有自知之明,非要跑出來攪局。這蕭家次子行事怪異,名聲又差,如何與完美無缺的秦皓相提并論?被這樣一個人破壞了孫女本已鐵板釘釘的大好姻緣,老夫人簡直氣得要吐血,恨不得連夜将他罵個狗血淋頭!

然而,當蕭尋初非但中了舉還是頭名的消息傳來,謝家老夫人當場失了聲!

既然蕭尋初中舉,還是頭名,那他就功名而言,已經和秦皓站在同一起點上了。

再說這個人想當她孫女婿,好像看着也沒那麽差了。

老夫人忽然就不敢說話了。

消息傳來,老夫人反複确認了三遍,在得到蕭尋初的确是解元的回答後,她默不作聲,既沒有表達什麽想法,也沒有再罵蕭尋初,只是拄着拐杖不言,最後悶聲不吭地把自己關回進了房間裏。

而在謝家,對這個消息受到驚吓的,絕不止老夫人一人——

卻說謝老爺,自從他和那蕭尋初私下有“禦馬行街”的約定後,他多多少少就有點關注秋闱的結果。

說實話,謝老爺對蕭尋初的期待程度不高,之所以還會在意,想法更類似于“免費拿到的抽獎券開獎了,不看白不看,萬一中了呢”。

反正如果蕭尋初中不了,他後面還放着個秦皓保底呢。

然而,當蕭尋初非但中了舉,還一舉中了解元的消息傳來,謝老爺一下呆滞在原地,竟半晌合不攏下巴!

解元?!

竟然又是一個解元?!

那個一上來就放豪言給他畫餅說要中狀元的蕭尋初,居然不是随便狂狂而已,他還真有點本事?!

謝老爺的頭腦都凝固了,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解試三年一考,梁城三年前有一個解元,今年當然也有一個解元,總共兩個解元。

這兩個人,一個十六歲得中,年輕至極,舉止正派,前途無量;另一個十九歲得中,也很年輕不說,而且在此之前他才讀了沒幾個月書,行為做事雖有放蕩不羁之處,可也不失氣勢鋒芒。

而如今,這兩個解元都聚在他家院子裏,想要求娶他的長女謝知秋。

在短促的懵怔以後,慢慢地,謝老爺終于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蕭尋初中了解元,那可就和秦皓沒什麽大差別了。

他秋闱真的可以得第一名,那他之前說他明年春闱想要得狀元……該不會,也并不是說說而已吧?

*

蕭尋初身處謝家閨中,得知謝知秋中舉的消息,同樣高興。

不過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早就知道那個“蕭尋初”其實是謝知秋,當其他人深受震撼的時候,他卻覺得是意料之中。

——謝知秋終于憑她的學識,獲得了她應得的結果。

蕭尋初與知滿兩個知情人,私下裏一起慶祝了一下。

知滿得知姐姐跨過第一道坎、用蕭尋初的身份當了舉人,高興地又蹦又跳。

在人前,她要使勁忍着,才不至于笑得太誇張、在別人面前把嘴角裂到耳朵,搞得別人起疑。

*

是夜。

蕭尋初正睡着。

忽然,他感到一只手放到他臉上,捂住了他的嘴。

蕭尋初驟然睜眼!

一回生二回熟,他一把反扣那只捂着他嘴的手,從床上坐起來,看向謝知秋——

夜色中,朦胧的月光從窗口透入,謝知秋的膚色如月冷皙。她眸中流光似清水,透着淡然的沉靜。

果然是她。

蕭尋初一見謝知秋來就笑了,說:“恭喜你。”

謝知秋先前來不及通知對方,又是毫無預兆來夜襲的,她本以為蕭尋初會像上次那樣吓一跳,結果這回對方如此淡定,倒換她凝了一下。

在謝知秋眼中,蕭尋初是他原本的模樣。

他生得很出衆,一雙桃花眼天然風流。這個青年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彎彎的,對笑意全然不加掩飾,坦蕩而灑脫,幹淨得如同雨水洗滌過的星空。

謝知秋微微一動,視線往旁邊一別,淡淡道:“謝謝。”

她說:“昨日,多謝你配合我。”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蕭尋初笑道。

“幫你我也是幫我自己罷了。”

謝知秋不再言。

說完這些,蕭尋初本想等謝知秋主動說明自己今夜的來意。

誰料,謝知秋張了張嘴,但最後沒說什麽,反而目光微垂,看向兩人正交握的手。

她略作猶豫,道:“看來,你對和我之間的肢體接觸,也适應不少了。”

“——!”

蕭尋初本沒意識到不對,直到謝知秋所言,順着她這句話看去,才發現自己一開始扣上謝知秋的手就沒松過。

而且他這手也不知怎麽拉的,居然是十指相扣的拉法,他竟一直毫無意識、厚顏無恥地将自己的五指嵌進了謝知秋的指縫裏。

蕭尋初吓得趕緊松了手,道:“抱歉!我剛才只是一時順勢,然後就忘了……”

蕭尋初感覺自己解釋還不如不解釋,說得他自己都亂起來,活像個沒頭沒腦的傻子。

他暗自懊惱,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好在謝知秋十分淡然,只道:“沒事,是我讓你适應的,這是個很好的進步。”

話雖如此,她的眼神卻微微閃爍了一下。

蕭尋初愈發懊悔。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回事,但他有種強烈的預感,謝知秋今晚會來。所以當她真的來了,他好像有點得意忘形。

蕭尋初輕咳一聲,直覺不該繼續逗留在這個話題上,急忙切回正事。

夜色靜谧,屋中燭火未燃,唯有月光幽幽長照。

在如此光景中,他看向謝知秋。

這少女如昙花般安靜潔淨,悄然出現在靜夜裏。

蕭尋初有些感慨地道:“今日,整個梁城都在讨論你。”

蕭尋初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頻繁聽到過自己的名字。

謝府、街上、每個街巷,他聽到謝家老夫人在議論,謝老爺和夫人在議論,就連謝家的仆人們都讨論了一整天,“蕭尋初”這三個字到處響起,而且居然都不是在罵他。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他自己家,還有秦皓家現在大概也翻了天。

蕭尋初很為他和謝知秋的計劃順利完成了第一步高興,不過,他心裏也清楚,如今這番熱鬧,并不真是他這個“蕭尋初”的功勞,而是他此刻目之所見的靈魂本質——這個真真切切的、名為“謝知秋”的少女所為。

她屈膝坐在床沿,紅裙鋪在床榻上,一雙烏眸倒映天地日月,仿佛能夠看透一切。

她只不過是在別人眼中是蕭尋初,而真實的她,仍舊是那個寒梅傲雪、脊骨不折的謝小姐。

蕭尋初有些恍惚。

他知道這一幕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

這種感覺就像獨自一人守衛着世上最為珍奇的寶藏,他深知這種光耀的無窮美麗,既慶幸于自己能在最佳的位置第一個欣賞,卻又不免感到遺憾,像這樣的美景,居然無法展示在世人面前。

蕭尋初道:“現在事情搞得滿城議論紛紛,大概是因為我原本風評不佳,大家都沒想到我的名字會成為解元。可是真正做成這樁事的……并非是我,而是你。

“其實我以前也聽過不少關于你的風涼話。說你實則天資平庸,才學也只是中上之流,僅僅因為是女子就顯得稀奇,得以拜甄奕為師,還可以憑幾首詩揚名天下,若是男子,只是過譽而已。

“就算不是針對你,也常有人尋各種借口,以證明女子天生不如男子,既無讀書入仕之能,也無此必要。

“如果現在大家能知道真正考中解元的是你,想必也會非常轟動吧。”

如果真要說的話,謝知秋今年才十七歲,與當年十六歲頭名中舉的秦皓年齡相差不多。

而且她十二歲就被迫從書院回家,即使在書院裏聽課也受到種種約束,更多可以說是自學。

她身處更大的劣勢,其實實際比表面上更不容易。

然而,礙于種種緣由,二人眼下也必須對真相緘口不言,将它埋葬在最深處。他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有這麽一天,将實情公之于衆。

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世人才能越過這個蕭尋初的軀殼,看到裏面那具靈魂真實的光彩和價值。

謝知秋本應以她自己的身份獲得這些榮光,奈何世俗的偏見與桎梏将她埋沒至今,若非兩人機緣巧合下不得不互助扶持,最終走至今日,這光彩竟始終不得展現。

謝知秋頓了一頓。

蕭尋初說的那些,她當然也聽說過;他所說的遺憾,她本人也未嘗沒有。

不過,她道:“現在先将我們兩個從眼下的困境掙脫出去要緊,旁的事情,不必多想。

“中舉只不過是個開始,後面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蕭尋初回過神來。

說得也是。

秋闱結束,明年還有春闱。現在距離春闱只有五個月,時間相當緊迫。他們可沒有可以悲春憫秋的閑工夫。

秋闱能中舉者,約莫百之三四。而春闱,要從這已經奪得舉人功名的人中,再取前百分之一。

算下來,縱使是已經得過秀才的人中,能考中進士的,也不過是萬人中的前三四人。

而謝知秋昨日給謝老爺畫的大餅,說的是她要中狀元,在那萬之三四人裏,她還要得第一名!最少的最少,也要超過秦皓才行!

這麽一想,蕭尋初又緊張起來。

這其中的競争激烈,簡直難以想象。

蕭尋初忙問:“可有什麽事,是我能幫你的?”

謝知秋道:“春闱會比秋闱競争更激烈,難度更大。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獨自隐居、閉門造車了。

“我會需要書,需要了解春闱的動向,需要有先生幫我點評、修改文章。為此,我勢必要與人接觸。

“另外,中舉之後,就有參加太學補試的資格。太學裏有書、有先生指導,太學裏的先生是正經的官員,也可以接觸到一些資訊。所以,我可能會去參加太學的補試。

“在此之前,我想應當跟你說一聲。”

蕭尋初一頓,意識到謝知秋今晚前來,可能是來向他交代自己未來的計劃,以及征求他的同意的。

蕭尋初立即回答:“好,我知道了。我的身體你可以随意做主,但試無妨。”

科舉考試是由禮部主辦的,而太學和國子監同樣隸屬于禮部,在太學內擔任教職的太學博士更是正兒八經的禮部官員。

對大多數學子來說,在正式參加考試之前,太學無疑是他們距離科舉消息最近的地方,難怪謝知秋會感興趣。

謝知秋點頭。

她想了想,又說:“我以你的身份中了舉,且名次比較好。過段時間,你父母說不定會來尋我。到時候,你希望我怎麽做?”

蕭尋初一頓。

他意味不明,沒有亮出自己的态度,反問:“……你認為怎麽樣對我們兩個人更好?”

謝知秋早已想過,便答:“回将軍府。以将軍之子的身份,讀書方便,也更有成親的籌碼。”

蕭尋初輕輕一嘆。

他沒有多加阻攔,便道:“那就先回去吧。而且還是家裏條件比較舒服,大概更有利于你讀書。”

蕭尋初看不到蕭家的情況,不過他猜測,他的名字出現在桂榜上,他父親應當很驚喜吧。

父親一直希望他與兄長都讀書從文,如今他的身體換成了謝知秋,對他家來說,說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謝知秋覺察到蕭尋初神情的複雜。

由于兩人見面的時間一直有限,其實她至今都沒怎麽聽蕭尋初詳細說起他以前的事,只能從只言片語中推斷出一些經過。

總之,他與父母之間應該鬧得不是很愉快,但從這段時間的情況來看,好像這關系也不是這麽僵。

至少蕭尋初摔破腦袋的時候,蕭将軍還會上門來看看。平時從種種細節中,也能發覺蕭家一直在默默關照這個兒子。

不過謝知秋暫且并未說什麽,只颔首道:“我知道了。”

話到這裏,正事其實都講得差不多了。

他們兩個人交換至今,一直在面對種種未知,其實少有像今天這樣稍微放松的時刻。至少解試這一關算過了,他們可以短暫地享受一下這份喜悅。

只是,謝知秋的眉頭仍然沒有松開,像是有什麽心事。

半晌,她說:“其實我今晚過來,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

“你是不是……會騎馬?”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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