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七封情書

第二十七封情書

先前她總是低頭沉默，蘇霖曼這才看清她的五官。

其實鄭雯五官不差，眼睛是圓潤的杏眼，鼻子小巧秀氣，笑起來時眉眼和嘴巴都像天上的新月，嘴邊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是很可愛的長相。

只是過于瘦了，不是為了追求美的那種纖瘦，而是看着很虛弱的幹瘦，顯得人有些羸弱。她在風口多站一會蘇霖曼都會擔心她會不會被卷走。

蘇霖曼聽尚澤明那個屁話王陸陸續續提過幾次，大概知道鄭雯家庭條件一般，因為剛轉來不太适應再加上本身性格內向，所以總是怯怯的樣子，和班裏同學關系也很一般。

她又想起之前林禮嘉告訴她鄭雯媽媽說的那句話。

或許因為自己也是女孩子，蘇霖曼總是會對女孩格外包容和憐憫些，她看着鄭雯忍不住開口。

“喏，請你喝水。”

還在發呆時，有一只滑嫩白皙的手出現在眼前。

蘇霖曼從袋子裏拿出一瓶可樂遞給她。

鄭雯連連擺手。

“沒事，你拿着吧，某人已經失去喝可樂的資格了。”蘇霖曼溫和地笑着。

站在她身後的林禮嘉揉着胳膊，無奈又包容地翹着嘴角，“別客氣了，你拿着吧，她不喜歡喝碳酸飲料。”

鄭雯有些羞赧地接過，“謝謝。”

“沒事，還要麻煩你幫我把這瓶帶給尚澤明。”蘇霖曼把手裏的袋子也遞給鄭雯，“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鄭雯頭搖的像撥浪鼓，似乎是很開心能幫到一點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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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雯和林禮嘉幾乎是踩着上課鈴到的教室，老奶奶已經進去了，鄭雯咬咬唇，做好了挨罵的心理準備。

“幹嗎去？”

林禮嘉一把拉住她。

“……進教室上課啊。”鄭雯滿頭霧水。

“從前門進你這節課就別想坐着上了。”

林禮嘉帶着她走到後面，鄭雯這才發現他竟然一直未曾松手。

後門被留了一個縫，鄭雯想應該是林禮嘉和尚澤明達成的某種默契。

林禮嘉做了個蹲下的手勢，鄭雯乖乖蹲在他身邊。

“稍等一會就好。”

上課時的走廊空無一人，樓下高聳的梧桐樹貼着牆壁生長，許久未經修理的枝葉有一些擠進教學樓裏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聲音聽起來很舒服吧。”

林禮嘉突然回頭，鄭雯對上他蘊着笑意的眸子。

“嗯？”

“教室裏的講課聲、四樓音樂教室的大合唱還有樹葉的伴奏。你運氣不好，有時候還會有鳥叫。”

“很像睡前聽的白噪音吧。”

鄭雯不知道什麽叫白噪音，但她大致能理解林禮嘉的意思，閉上眼認真感受一會，有種莫名的輕松，好像因為遲到充斥的緊張被驅散了不少。

他的手忘記松開，鄭雯感覺自己到手心有些緊張地出

後門突然被打開一半，鄭雯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林禮嘉帶進教室，她反應突然靈敏起來，立刻回到了座位。

老奶奶聽到後面的動靜停下了寫板書的動作，轉過身嚴厲道：“後面那幾個怎麽回事？”

“老師剛才突然起了陣風，林禮嘉去關門了。”尚澤明笑嘻嘻地舉手回答。

王銘浩配合的點點頭，林禮嘉煞有其事的拿出張濕巾：“這門多久沒擦了。”

只有前排從小到大遵規守紀的鄭雯低着頭不敢與臺上的老師對視。

老奶奶将信将疑地繼續寫起板書。

“你看吧，我說不用站就不用站。”

鄭雯笑着微微偏頭，“恩，你真厲害。”

她嘴角的酒窩盛着些未經雕琢的可愛，輕輕擡眼，恰與林禮嘉的視線撞上，而後稍顯慌亂的躲開。

林禮嘉的手一頓，有些不自然的收回來摸了摸後脖頸。

“……其實也沒什麽驕傲的，倒也不用這麽誇的。”

尚澤明聽課聽得昏昏欲睡，想這找林禮嘉聊天提提神，轉頭卻像發現什麽稀奇事一樣低聲驚呼。

“老林，你耳朵怎麽紅了。”

林禮嘉懊惱地扔了一塊橡皮，尚澤明雙手合十接住。

“別管！聽你的課。”

講完本章內容時離下課還有幾分鐘，老奶奶帶上老花鏡，講課時的和藹一掃而空，轉而換上一副嚴峻面容。

“你們班少作業，這節課我們查一查是誰不好好交作業。”

齊威聞言身子僵了僵，又很快若無其事一般寫起作業。

“給你們一次機會，主動站起來承認的我們略施小懲就好，不承認的……我這個老太婆就跟你好好耗一耗。”老奶奶聲音壓的低，聽起來頗有壓迫感。

陸陸續續有三四個人舉手，老奶奶點了點人數，還差一個。

“最後一個人，還不承認是想讓我嚴查是吧？”

學生面面相觑，都在好奇這最後一個人是誰，等看半天也沒人再舉手。

鄭雯下意識看了眼齊威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行。”老奶奶怒極反笑，“那就查吧，全體起立。”

名字一個個念過去，還站着的人廖剩無幾。

“楊凱文、胡錦、李軒……”

鄭雯關注着，自己這組的人一個個坐下，最後還站着的果然是齊威。

齊威原本低着頭，聽到沒了聲音才錯愕擡頭。

“老師，我交了啊。”

“你交了？你交了這怎麽沒你的作業？別想着是不是我沒拿全，我老太婆眼睛還沒差到那個程度！”

齊威着急忙慌的翻了一遍課桌，又把書包裏的東西倒出來，“我真的交了……我想起來了，我放在鄭雯桌子上了！”

鄭雯突然被點名下意識站起身，“不在我這，我，我跟他說，我說那個，那個作業要他自己……”

所有人都轉過來，包括老師在內的大家都直直盯着她，鄭雯越想解釋就越說不出來話，急得額頭都沁出細密的一層汗珠。

一上課就會莫名緊張，被點到回答問題明明會卻答不上來。鄭雯知道自己平日裏有這些問題，但她總覺得無關緊要，可到這一刻她才發現這是件多麽麻煩的事。

明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明明被針對被誤會卻無法替自己解釋。這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你先別急，先翻翻看他的作業到底在不在你這。”林禮嘉安撫地開口，他的聲音仿佛溺水之人抓到的救生索，鄭雯好像瞬間有了主心骨，點點頭蹲下來翻着桌子。

桌面上沒有，書兜裏沒有，桌倉……為什麽他的作業會出現在自己的桌倉裏？明明都說過讓他自己交了。

鄭雯拿着那本作業驚愕擡頭。

她對上齊威的視線，混在周圍或好奇或厭惡或平淡的目光裏，他背對着老師，毫無掩飾的對她釋放着惡意。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老師你看，我真的交了，只是想必是鄭雯同學粗心把我的作業混到別的書裏了。”

“我沒有，老師……”鄭雯看着齊威那副模樣覺得委屈，鼓起勇氣想要解釋。

“行了，既然是誤會就先放你一馬，下次早點交作業。剛才沒交作業的幾個同學跟我來一趟辦公室，下課鈴也響過了，你們先休息吧。”老奶奶不耐煩地擺擺手讓兩人坐下，而後疲憊的揉揉太陽穴。

“那個同學，叫什麽來着？你下次收作業記得細心點。”

老奶奶說着也不等鄭雯回答，面色不快地招呼課代表抱着作業走了。

王銘浩忙不疊地跟上。

他看着鄭雯眼睛紅紅的模樣，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撂下句“沒事的”就連忙去追老奶奶。

“餘正平請假了，老林，幫一把。”

林禮嘉點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先平複一下心情，等緩好了再去解釋吧。”

鄭雯感激地看了一眼兩人，咬着唇點點頭。

“沒事，老奶奶雖然脾氣爆了點，但說話算數，她說不追究就是真的不追究了。”尚澤明也拍拍鄭雯安慰道。

“可是……真的不是我……”

鄭雯抹了把眼睛，卻見齊威朝着她走過來，最終站定在她面前。

“鄭雯，我倆那天是有點矛盾，但你不至于把我作業藏着不交害我被老師誤會吧？”

鄭雯再次感受到周圍人炙熱的目光，她得拼盡全力才能維持着頭不要低下。

“明明……明明就不是我，你真的太欺負人了。”她倔強地與齊威對視。

齊威微不可查的揚眉，鄭雯清晰辨出他眉梢的一份得意。

“原本在你家吃出毛病那事我不想再追究了，只覺得班裏同學不要再被害就好，可你這樣我真的很難辦的。”

吃出毛病？

鄭雯猛地擡頭：“你在說什麽？”

齊威還沒說話便有關系好的男生代他開口嗤笑：“裝什麽呢，你家的東西不幹不淨把人吃出病了也心裏沒數？”

“不可能，我們家的東西都很幹淨的……”鄭雯連忙解釋道。

“幹不幹淨的，藏在後面誰知道。”又有人譏諷說。

“不是這樣的……”

“人家都有醫院開的證明，全班都知道，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鄭雯不可置信地看向齊威，對方面上無奈又委屈道模樣，對上鄭雯視線時卻輕輕勾勾嘴角。

她又去看尚澤明。

尚澤明茫然地搖搖頭。

鄭雯無數次張口被打斷，沒有人願意停下來聽她的解釋。

一張張鄙夷的臉環在她身邊，鄭雯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口巨大的鐘罩住，鐘外有許多人不停地敲擊着。

她被黑暗吞噬，陷入難以回神的暈眩。

鄭雯幹脆不再掙紮，任由那些話語越來越過分，如同彎弓拉滿刺穿她的身體，一箭又一箭，密密麻麻地覆蓋在她身上，直至看不見本體。

脊背彎成山脈，诽謗是看不見的大山。

她的頭越埋越低，任由眼淚簌簌地落下。

“鄭雯，我個子高着呢，不用你低頭也能看見黑板。”

一道聲音劃破黑暗，照亮鄭雯的眼前光景。

她驀然回頭。

林禮嘉就站在她身後。

藍白色的短袖被他穿的像大牌，下巴微微擡着，雙手插進褲兜，眼睛被半長的劉海輕輕遮住一點，可那一刻鄭雯還是清晰看到林禮嘉眼裏的不可一世。

“鄭雯，把頭擡起來。”

她聽見他這樣說。

心跳漏了半拍，她努力睜大微微腫着的眼睛想要看清光影裏他的模樣。

林禮嘉抽了張紙遞給她，放輕聲音道：“擦擦眼淚。”

鄭雯接過紙，小聲說了句“謝謝”。

林禮嘉看着齊威冷言道：“我碰巧吃過幾次，鄭雯媽媽的手藝很好，飯館雖然小，但收拾得很幹淨。不巧，前天我和你吃了同一桌菜，怎麽我就好好的。”

“……每個人體質不同，我從小腸胃就敏感，吃的飯一點不幹淨就會胃疼。”齊威語氣無無辜地說着。

林禮嘉沒理他，“你們誰有他住院單，我看看。”

有看熱鬧的同學貢獻出自己的手機，“他發空間了，你們沒看到？”

尚澤明嗤笑一聲：“什麽人都能待在我們列表嗎？早就删好友了。”

“我沒加過。”林禮嘉補刀道。

齊威身子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