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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千渺今天一早上開始便沒有出過校長辦公室的門。

他身後的大窗戶的窗簾緊緊拉着，玻璃隔絕整個校園的朗朗讀書聲，身前的電腦發出微弱的熒光，點擊鼠标右鍵刷新有“咔噠”的響聲。除此之外，整個校長辦公室非常的靜谧。

雲千渺在等待一封郵件。

一封今天上午十點鐘到下午兩點鐘之間，不定時會發過來的，來自教育局的一模成績郵件。

焦躁地喝下第三杯水，就在雲千渺準備第一千零八次刷新郵箱界面的時候，電腦右下角忽然彈出了一個信封标志的提示。

“叮咚。”電腦發出聲音。

【您有新的郵件，請注意查收。】

“來了！”雲千渺在心中想着，他立刻揮動鼠标去點擊那個郵件标記，然而這個過程卻并不是那麽的順利。

他的手指尖不斷抖動，雲千渺只能又把沒有握鼠标的左手疊加上去，這才穩住了顫抖的右手，勉強将鼠标按下，點擊開郵件，下載下來那個統計着成績、排名的EXCAL表格。

屏住呼吸打開EXCAL表格，雲千渺把表格內的三個分表格的數據看完後，便從辦公椅上一躍而起，踩着高跟鞋一路向高三的教學樓層狂奔而去……

雖然一模已經結束，但距離真正的寒假，其實還有若幹天的時間；雲千渺沖到高三的教學樓層時，路尋鲲正拿着一個夾板在巡查，見到雲千渺忍不住吃了一驚。

雲千渺不知道是用了一種怎樣的非人速度跑過來的。

跑到高三教學樓層時，他已然是滿臉通紅，發絲淩亂。

看了一眼在走廊上巡查的路尋鲲，雲千渺顧不上和他打招呼，便沖進了離他最近的一個高三班級。

學生們正在安靜地仔細，方啓然倚靠在講臺邊，正在和一個學生讨論一道物理題，看見雲千渺沖進來，方啓然愣了一瞬，又很快地直起身來，用一種灼灼的目光看着雲千渺。

雲千渺微微喘了口氣，環顧學生，顫聲道：“一模考試成績出來了——十分鐘後，操場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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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十分鐘的時間，只花了大約三分鐘，高三所有的老師和學生，便集合在了操場之上。

除此之外，無論是校園內原本就工作了若幹年的老教師，還是燕京師範大學上崗實習的同學，不管他們有沒有分到高三的教育任務，只要沒有正在帶班教學的，都全數集合到操場上面，等待着雲千渺宣布這一次一模的結果。

林林總總三百餘人站在凜冽的寒風裏，卻沒有一人發出聲音，大家目光灼灼地看着升旗臺下的雲千渺，靜靜等候着一個好或者是不太好的結果。

這對于這所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來說，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畢竟，曾經的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對成績這件事情，抱有任何的期待的。

雲千渺接過路尋鲲在五分鐘之內準備好的成績打印稿和話筒，踩着高跟鞋，緩緩走上升旗臺。

深深吸了口氣，雲千渺不拿打印紙，向衆人宣布道：“各位同學，各位老師，今天将大家聚集在此，是為了向大家宣布本次一模考試的成績結果，在公布正式的數據之前，我必須告訴大家的是，這一次一模考試，是我們史無前例的，階段性的成功！”

史無前例，階段性的成功？

臺下的老師和學生們被這兩個豪氣雲千的詞語擊中，更不敢輕易開口說一個字，只等着雲千渺數據的支持。

“在本次一模考試中，我們學校有兩名學生，進入了全市前一百名，分別是高三三班的江海濤同學和高三二班的楚寒霜同學。”

“進入全市前一千名的，我們學校有四十五位，本科上線率提高到83.75％，重本上線率則是達到了50.27％！在本次全市統考的第一次模拟診斷考試之中，我們學校也拿到了排名十五位的好成績！”

當然，這離雲千渺的目标還差着非常遙遠的距離。

重本上線率較之那些“94％，95％”的學校還有不可逾越的差距，但比起剛開學時的只有一人能夠上本科，卻已經是非常巨大的進步了。

學生們本來想歡呼，但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帶頭流的眼淚，然後就是嚎啕大哭。

為了這個第一次模拟診斷考試的成績，他們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睡好覺，吃好飯，每天都坐在教室的硬板凳上，和寒風還有教材對抗。

方啓然本來是想露出一個驕傲的微笑的，可還沒有等他微笑出來，就已經被身邊一個物理組的老教師一把抱住。

老教師涕泗橫流，将自己的鼻涕往方啓然貴達幾萬一件的運動服上擦，但方啓然卻不以為意，只是和這個人抱頭痛哭。

這些日子的日夜奮鬥，早就把學生、老師團結成了一個分不開的集體，沒有人會嫌棄在這個時候哭泣的戰友。

雲千渺也忍不住眼眶濕潤，但他還是捏住話筒，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

“同學們，老師們。”雲千渺說，“雖然我們取得了階段性的成功，但我們必須記住，這并不是最後一場戰争的勝利，我們即将迎來二模、三模和最後最重要的高考，都還需要我們持之以恒的戰鬥和努力，請大家千萬千萬不要松懈。”

“作為校長，我會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全力支持，幫助大家度過這場漫長的戰争的！”

雲千渺的話還沒有說完，路尋鲲已經走到了他的後面，摸了摸他的頭頂，将他順勢往自己的懷裏一帶。

“幹……幹嘛。”雲千渺臉紅了。

“你也哭一會兒吧。”路尋鲲說，“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哭的。”

雲千渺沒有說話。

不過片刻後，他還是放棄了抵抗，将自己的頭埋進了路尋鲲的懷抱裏面。

雖然一模成功的狂喜還歷歷在目，但在雲千渺不停敲警鐘的情況下，其實還是沒有一個人敢放松的。

作為一名合格的校長，雲千渺喪心病狂地将排在他們前面十四所高中的名單和本科、重本上線率打印放大後貼在高三的樓梯間，随時提醒老師和學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僅如此，每個學生還收到了雲千渺愛心定制的校長提示，即包括他在內和他排名往前走的所有人的成績單，提示他們不能夠就此驕傲自滿。

就在雲千渺對內喪心病狂和慘無人道的壓榨即将激起民怨時，外部卻悄然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

學生是最早聽說這種聲音的。

“廖哥，你聽說了嗎？最近有些學校在說我們那事。”抓緊上廁所的一分鐘，吳謙和廖天對話。

“什麽事兒？”廖天一頭霧水，“最近忙學習都忙不過來，哪兒有心思去管別的學校——群架都好久沒打了。”

“就是那個，最近外面都在傳，我們一模是集體作弊，才能拿到那麽好的成績的。”吳謙說。

“放他娘的狗屁！”

廖天還沒有來得及接吳謙的話，他們身後的廁所門就被“轟”然推開，穿着小裙子的雲千渺大踏步而出，在場所有的男生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捂自己的那裏，然後他們又意識到，校長是男的，再別別扭扭地将自己的手放開了。

“別老是打聽那些放屁的話。”雲千渺掃了一眼吳謙，認出了他的樣子，“吳謙是吧，這次一模考試全市排名3783名，把心思用在突破你前面的那些學生身上，聽到了沒有。”

吳謙一個瑟縮，連忙點頭。

看到吳謙點頭，雲千渺非常滿意，旋即扭頭離開了。

十分鐘後，動用自己的一些關系手段，雲千渺大致了解到了外面傳的這些風言風語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大致分為三類。

那些一開始和育賢高中在一個層次的學校，多是以羨慕，贊嘆的口吻在讨論育賢這次排名突飛猛進的事情，多數學校的校長給雲千渺遞來橄榄枝，想來他們這裏學習，這都是雲千渺知道的。

第二類則是一些一開始比育賢排名略高，但遠遠達不到前三十，前二十這個水平的學校，這些學校沒什麽反應，多是不屑，只是認為育賢不過走了狗屎運，下次就沒有這麽高的排名了。

主要傳謠的，便是第三類，那些排名一般在前三十至前十這個區間的學校，這些學校達不到前十排名的大校之間神仙打架的級別，通常平時也是互相狗咬狗，競争很激烈。

看到育賢這麽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學校取代了自己的排名，立刻便把謠言安排上了。

其中，傳得最大的謠言，便是育賢這一次考試集體作弊，倚靠燕京大學上崗前實習的同學們集體做卷子當堂做出答案，然後發放給學生們進行抄襲。

雲千渺打聽到這些說法，簡直怒不可遏，可還沒等他想出對付這些謠言的辦法，就首先等來了調查組。

“什麽？！”雲千渺聽完調查組的要求，氣得差點把桌子給掀了，但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只能忍住自己的脾氣，咬牙切齒道，“憑什麽重新考一場？這不是耽誤我們的教學進度麽？耽誤了這個，成績下滑，你們能負這個責任嗎？”

“小雲啊，你坐下來，慢慢聽我們說。”調查組的一個主要負責人立刻說，“這不是沒有辦法麽？你們學校的考場連監控都沒有，當初也是出于各種原因才同意你們自己組織考試的，現在出了這種問題，我們也很難辦啊……”

“怕不是各種原因，而是覺得我們本來就爛泥巴扶不上牆，随便考考，誰都不會在意吧。”雲千渺冷笑。

“你怎麽這麽說話呢？！”調查組的另一個年輕人非常憤怒，差點拍案而起。

“我這麽說話不對，沒有證據地随意懷疑我們學生，那就對了嗎？！”雲千渺也拍了拍桌子，“考得不好就是憑實力，考好了就是作弊？誰給你們權利這麽懷疑我們的學生，我們的老師的？！凡是講證據，你們的證據呢？能拿出來嗎？！”

“是是是。”領導還是非常和藹，對雲千渺的拍桌子視而不見，“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是你們也沒有證據嘛，對不對？那麽就各退一步，真金不怕火煉，再考一次，安排在周末，費用教委出，也不耽誤嘛，對不對？”

“我不會同意的。”雲千渺冷漠道，“這是對我的學生，我的教師人格的侮辱，他們的努力和付出，不是為了讓你們質疑他們是不勞而獲的賊而努力的。”

“是是是。”領導笑着說，“但這件事情确實很難辦，你看，你們食堂的補貼好像還沒有下來吧？如果重新補考一場的話……那麽……”

雲千渺錯愕地看着這位領導，露出了一個茫然的表情。

拿補貼要挾學校這種事情，在現實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還好這只是一個游戲的設定。

雲千渺的茫然只有一瞬，又立刻恢複了清明的表情，他含着嘲弄的笑意看了調查組一眼，根本不理會這句威脅。

路尋鲲上次才跟他說過自己的個人資産情況，靠着路尋鲲賺的錢，雲千渺雖然暫時還沒辦法幹什麽經天緯地的大事情，但為學生加個餐的錢還是有的。

抱着胳膊，高傲地擡起下巴，雲千渺緩緩道：“請便。”

“你——！”看着自己的威逼利誘不奏效，調查組領導圖窮匕見，露出了一個兇狠的表情。

就在這時，校長辦公室的門被莽撞地撞開，廖天連帶着幾個高三的學生，沖進了辦公室內。

領導怒不可遏，直接将脾氣撒在學生身上：“無法無天，簡直就是——無法無天！校長辦公室學生也能随便闖進來，我看你們這個學校，簡直是——無法無天！”

“那又怎麽了？”雲千渺蹙眉，“我們這裏平面化管理，我的辦公室學生随便進，自由民主，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回答雲千渺的，卻是廖天，“這位……我也不知道怎麽稱呼的先生，剛剛你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作為高三學生的代表，我們接受再考一次的挑戰。”

“……什麽？！”雲千渺扶住沙發扶手，直起上半身。

“真金不怕火煉。”廖天說道，“再來一次，我們也會考出這麽好的成績。”

借着學生接受這個由頭，調查組便紅紅火火地操辦了第二次的高三一模，比起上一次由學校組織的随意而為，這一次，調查組調用了他們能夠調用的全部資源，将學校圍了個團團轉，所有監考老師也從外校抽調，可謂嚴密得不能再嚴密。

不過，為了确保考試的公平性，這一次的考試難度和上一次的相當，倒是沒有為難這裏的學生們。

考前一晚上，雲千渺黑着臉在宿舍樓巡查，卻不意外地收到了許多學生鼓勵他的紙條，這讓雲千渺簡直哭笑不得。

明明要考試的是他們，怎麽還鼓勵起自己來了。

重考一模結束一天之後，調用更多人手閱卷的考試成績便張榜公布出來。

成績與上一次別無二致，甚至有的學生，還在上一次的成績之上，有了小幅度的提高——當然，考卷不同不能夠橫向對比，但按這一次的成績，育賢高中可能還往前升了一名。

喜歡說閑話的學校總算閉上了嘴，雲千渺回到辦公室，只見郵箱內又多了幾封郵件。

這些郵件，都是來自于上面所說的第二類高中的。

【啓程高中：請問我們能夠也來育賢學習嗎？想吸取你們的先進經驗。】

【飛翔高中：請問育賢在本學期還有接待檔期嗎？我們希望來學習，可以按人頭付費。】

【英智高中：下學期能否接待我校的學習參觀呢？可以付費，按人頭或者按團體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