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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縷陽光透過窗臺悄悄溜了進來。房間霎時大亮,可床上的女人卻睡得正甜,絲毫沒有受其影響。如果,沒有鈴聲吵醒她的話,她會睡得更香。
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催命般的振動響鈴,大有不接打到接為止的誓不罷休。
江久顏昨晚睡得晚,本來想着賴到九、十點再起。這會被吵醒,她就真就想把對方拉出來斬了。
“誰啊?”她的聲音微啞,語氣沉沉,帶着被吵醒的不悅。不過她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啊,顏顏,對不起啊。”電話那頭的人率先道歉了。
聽到好友道歉,江久顏雖然還是氣,但臉色已經好很多了。
大早上給她打電話的是江久顏從小玩到大的好友,阿枝。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一所學校,一直到大學才分開去了不同的學校。
大抵是清楚顏顏的性子,又或許是心虛,阿枝語氣誠懇,帶着點讨好的意味。“顏顏,不好意思啊。”
聞言,江久顏的火氣突然就歇了。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嘆了口氣:“你最好有什麽要緊的事。”
這話是赦免的意思,阿枝順着杆子往下爬,直截了當地問:“顏顏,今天是高中畢業五周年同學聚會,你看群消息了嗎?”
同學聚會?
什麽鬼?江久顏一頭霧水。
一直等不到回應,阿枝了然于心。自家好友向來不留意這些群消息,看不看都随緣。倒是私發的,她一定會看。也不知道是什麽怪毛病。
盡管心裏在吐槽,阿枝還是語重心長:“顏顏啊,你現在最好去群裏看看,昨天群主都@你了,你都沒回。這不是,我怕你……呃,就給你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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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久顏:“……”
所以,這就是什麽要緊的事?
江久顏打了哈欠,懶懶地坐起身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退出通話頁面後,她精準地找到高中同學群,還沒點進去就看到一個紅點艾特。
看來所言非虛啊。
江久顏順手點進去,上下翻了翻,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一清二楚了。
不過是同學們都想對方了,趁着這次五周年紀念就約着相互出來見一下。
看着好友在群裏信誓旦旦地說她搞定顏顏。江久顏扯了扯唇。怪不得大早上地打電話嘞。
電話那邊,好友還在啰嗦。
“顏顏,時間是今晚七點,地點我發給你定位了,晚上記得來哦,拜拜。”
她說完就連忙挂了。
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吧。
沒有多想的江久顏此刻已經毫無睡意了。她看了眼時間,七點不到。把手機重新放回床頭後,江久顏伸了伸懶腰,翻身下了床,然後徑直走向衛生間。
她邊走邊琢磨着下次睡覺前一定要把手機弄成靜音。要不然再這樣多來兩下,她以後都不用賴床了。
床頭櫃上,手機連續響了兩下。
好友:顏顏,那個,許懷林也會去,你可以嗎?
好友:實在不行咱就別去,我去跟他們說,沒關系的,你別勉強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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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準時來到酒店的江久顏跟在帶路的服務員身後。她沒有到處亂瞄,只随意地掃了幾眼,倒是發現這家酒店格外的華麗。不止是裝修,似乎每一處都在宣告着有錢兩個字。
江久顏皺了皺眉。
“女士,就是這間了,祝您用餐愉快。”
服務員标準的笑容暫時打消了江久顏的顧慮。她禮貌地道了聲謝,然後推門而入。
繁雜吵鬧的環境并沒有像小說電視劇那樣,因為有人來了而突然停了下來。要不是好友刻意留意了一下門口,恐怕也不會注意到剛來的江久顏。
“顏顏,這邊!”阿枝興高采烈地招呼她過去。
衆人注意到門口的女人。
江久顏一身簡單的淺藍色及膝連衣裙,秀發披散在肩上,頭發上夾了一個可愛發夾,溫柔又知性。
“顏顏,你今天好漂亮啊。”阿枝眼睛亮亮的。
江久顏已經走了過來,她笑了笑,打趣了一句:“我哪天不好看?”
等她在阿枝旁邊的空位置坐下後,其他人順勢把話題引到了她身上。
“欸,江久顏,你以前不是和許大帥哥談戀愛嗎,現在怎麽樣了?”有人八卦又直接。讓阿枝皺了眉頭。
江久顏眼疾手快壓住了快要暴起的阿枝,露出一個微笑:“能怎麽樣,分手了呗。”
“後面沒有再聯系嗎?”那人窮追不舍。其他人都皺了皺眉,卻也沒有說什麽。
江久顏應對自如:“有啊,普通朋友正常聯系咯。”
她拍了拍阿枝肩膀,示意好友放松。
那人得到這樣的回複,很是失望。然後突然開竅了一樣三言兩句略過了這個話題。要不然阿枝指不定要拉着顏顏走了。
真是掃興,碰到這樣的人!
阿枝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酒過三巡,其他人把話題轉到了久未出席的許懷林身上。江久顏便是在這個時候,借口去了衛生間。
她其實并不喜歡這種聚會。說得好聽點是同學聚會,難聽些也不過是應酬。
從廁所裏出來,江久顏鬼使神差地看了洗手臺上鏡子裏的自己:女人畫了一個精致的妝,穿着也講究得體,卻還是遮不住眉眼間的疲憊。
江久顏伸手撫平自己輕皺的眉頭,微微嘆了口氣。
畢業以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變了。忙碌占據了生活的主旋律。再也沒有從前單純的開心了。彼時,她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從前。
她的從前,從來都與許懷林挂鈎。
江久顏和許懷林是高中認識的。她還記得那天是校運會,好像是高一吧,具體時間已經記不清了。
五年了,她以為記憶中的他早已模糊不清了。這時卻突然發現,那個十六歲少年的背影,随着時間的流逝,竟還清晰恍如昨日。
3
秋的天空格外湛藍,風輕雲淡,使人感到惬意又舒爽。陽光溫馨恬靜,秋風和煦輕柔。
運動場上,廣播傳來主持人親切的提醒聲:“高一男子一百米初賽第一次召集。”
江久顏坐在大本營裏一點也不想動。奈何她有個活潑又不知死活的好友硬拉着她要去看。
“顏顏,快走快走,帥哥跑一百米!”
江久顏任由她拉着,身體卻仿佛粘在了座位上,穩如泰山。她試圖說服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好友。“你怎麽知道有帥哥?”
“哎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枝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不過幾秒鐘,江久顏就敗下陣來。她實在是受不了好友盯着她看的眼神。
“……好。”
“顏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真拿你沒辦法……
比起好友的興高采烈,江久顏的反應就淡定許多。阿枝拉着她擠過人群,好不容易占據了最佳位置。
一聲槍響,江久顏感覺面前吹過一陣風,然後藍白相間的校服在眼前一閃而過。她似有所感地望過去,男生的背影灑脫,拉開了後面的幾位同學。風鼓起他的校服,也吹亂了她的發梢。
是同一陣風,江久顏呆呆地想。
這時,跑道兩旁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一旁的好友更是整個人抱着她開心地笑,許是被氛圍所感染,江久顏也輕輕地笑了,配合地鼓起掌。只是腦子裏還在想剛剛的那個少年。
一百米結束後,好友不知道飛哪裏去看哪個比賽哪個帥哥了。只留江久顏一個人漫無目的地繞着操場打轉。這時,廣播裏主持人正在宣布進入一百米決賽的名單。“進入高一男子一百米決賽的同學有,許懷林,宋槿和、李慕青、張顯……。”
許懷林剛剛跑完一百米,呼吸還有些紊亂。後面一個男生跑上來勾出他的脖子,打趣他:“不錯嘛許哥,有沒有信心拿第一啊。”
許懷林掙脫掉他的手,淡淡瞥了他一眼,反問:“我什麽時候不拿第一。”
那人收回手,也不在意他的動作。只是突然想起旁邊這位從小到大拿的獎都拿到手軟的戰績,扯了扯嘴角,“得,我白問了呗。”
“知道就好。”
男生:“……”
不小心偷聽到別人對話的江久顏:“……”
她發誓,絕對不是故意偷聽的。不過,她還是好奇地看了過去。
男生一頭利落的短發,臉上帶着淡淡笑意,于嘈雜人海中跟好友說笑。後來的男生作勢又要勾肩搭背,被許懷林預判性躲過。然後,不知道一開始的男生悄悄說了什麽,許懷林轉身就走。
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江久顏輕輕皺眉,怎麽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這時,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跑了過來。“許懷林,水給你。”她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但好歹把話說清楚了。
許懷林沒接,他看着面前的礦泉水,語帶揶揄:“我都跑完多久了,你才送水過來?”
“嘿嘿。”女生心虛地笑了下,“這不是忙着跟姐妹看帥哥嘛,忘了。我下次一定準時!”
許懷林明顯不信,但也沒有再說什麽,就這麽錯身而過,留下一句:“那就等你下次準時了,我再接你的水。”
拿水的手就這麽僵在了半空中。女生也不尴尬,小聲罵了句小氣就走了。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這麽對待了。
江久顏捂着嘴笑了笑。又看向那個似乎熟悉的背影。剎那間,她聯想到剛剛那個跑一百米的人。
原來,是他。
好像叫許,懷,林。
江久顏輕聲呢喃着這個名字。突然很想形容見到他的感覺。
那麽,像什麽呢?
一陣風。
從不為任何人停留的風。
江久顏眼眸微動,手裏還拿着好友硬塞的礦泉水,她握緊那瓶礦泉水,一鼓作氣追上那一陣風。
“許懷林!”
已經走遠的男生似乎聽到了有人喊他名字,于是腳步停下,不解地轉過身。
女生跑得飛快,校服飛起來。臉上洋溢着笑容,馬尾一晃一晃,明明是天高雲淡的秋天,她追上來的時候,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夏天。
許懷林晃個神的功夫,女生已經停在了他的面前。她看着他,慢慢地喘着氣。然後把那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許是被鬼迷了心竅,許懷林順手接了過來,又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謝了,你是?”
江久顏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沒有絲毫的膽怯,大方地介紹自己。
“我叫江久顏,好久不見的久,顏色的顏。”
男生被她的話逗笑了,也學着那樣介紹自己。“我叫許懷林,關懷的懷,森林的林。”
江久顏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這是初見,也是初識。
“咚——”
手指敲擊鏡子的聲響拉回了江久顏的神思。她頭也沒擡。
“水龍頭沒關。”
這道提醒的聲音與記憶裏的聲音重疊,除了聲線成熟了些,似乎沒怎麽變過。水龍頭嘩嘩地流,江久顏順手關了,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你怎麽來了?”她表情淡淡問了一句,随手揮了揮,水滴在空中飛舞。
許懷林沒吭聲。
那滴水沒多久便倏然墜地,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江久顏擡眸看他。一年了,許懷林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他的臉型硬朗,眉眼不再帶笑。眼神淡淡的,像看陌生人一樣。
想到這裏,江久顏扯唇笑了下。好笑的是,她在他面前,連笑都不會了。
“江久顏。”
江久顏收回目光,對于這一句稱呼,她沒有任何反應。禮貌地說了一聲再見,便擦肩走了。
再見已是陌路人,又何須多在意。
他們相遇在夏天,分別在冬天。
好像正應了那句,秋風蕭瑟,冬雪凜冽。比不上春和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