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番外二

番外二

最後沈令仍然沒能再吃下任何東西。

大概是止痛藥讓人犯困,也可能是太累了,他稍微洗漱過後就窩在被子裏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床時很費勁,他睡了九個多小時卻像沒得到多少休息,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痛腿打顫,脖頸都是僵硬的。

雖說胸骨的痛好了些,但整個人都悶悶沉沉的沒精神。

他只當自己沒睡醒,大腦還在死機狀态,可去洗漱一番過後,又吃了早飯,還在走廊遛了一圈,依然沒怎麽恢複,甚至開始有些頭疼。

賀聞帆立刻給他測了一次體溫。

果不其然發燒了。

沈令躺在床上,目瞪口呆看着那支體溫計。

怎麽會又發燒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明明只是那麽短暫的出了趟門,明明他什麽都沒做,明明大家都說他在逐漸好轉。

為什麽還會發燒?

沈令不能接受。

他有點不想正視自己這副身體了。

“不可能。”沈令閉上眼。

他從賀聞帆手裏抽出體溫計藏到自己枕頭底下,自欺欺人地說:“這個不算,重新測,我一定沒有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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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聞帆竟然沒有反駁。

他只是略帶驚訝地沉默了一瞬。

然後自然地起身從抽屜裏拿出一支水銀體溫計和一支體溫槍,用它們分別給沈令再測了兩次。

“寶貝你看。”

他坐到床沿,從背後托抱起沈令,将兩支測溫工具擺到眼前,“37.9度,38.1度,都算低燒。”

沈令歪頭緊緊閉着眼,一副抵死不從、掩耳盜鈴、我不看就沒有燒的耍賴樣。因為太用力,眼皮皺皺的,睫毛一個勁抖。

賀聞帆被他這副慫樣逗笑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令耍賴,又動手撥了撥小家夥蝴蝶翅膀一樣的睫毛。

然後體貼的、溫柔的、親切的,按下了呼叫鈴。

沈令唰地睜眼,不敢相信賀聞帆居然真的叫來了醫生,醫生過來就意味着他又要飽受喂藥紮針等一系列折磨。

沈令嘴角抖了抖,一下子癟了下來,整個人頓時變得委屈巴巴。

賀聞帆卻沒由着他的性子來。

沈令手術後體質差得很,隔三差五就頭疼腦熱,并伴随着撒嬌耍賴裝可憐逃避打針等一系列軀體化行為。

一開始賀聞帆經常擔憂焦慮到睡不着,但在跟小病號鬥智鬥勇的過程中,他也逐漸練就了春風化雨堅若磐石的心理狀态。

他娴熟地往沈令嘴唇上親了一口,摸摸孩子的頭發順毛,溫柔地告訴他:“生病了就要看醫生啊,但寶貝不想看也沒關系,我們可以先物理降溫。”

沈令立刻從他懷裏擡起頭,眼睛亮了亮,“嗯嗯!”

……真是天真啊。

賀聞帆撫摸着沈令柔軟的後頸,如是想到。

他又笑了笑,輕聲說:“不過要是等下溫度降不下去,或者升得更高,可能就不是一支退燒針可以解決的了,寶貝确定嗎?”

沈令一愣。

眼裏的光當即散了。

這不純純欺負人嗎?

他就幾乎沒有靠自己的實力退燒過!

他緩緩底下頭,嘴巴又癟了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賀聞帆再次熟練的安撫,很快醫生護士帶着一堆器械針藥魚貫而入,沈令只看了一眼,就倒頭閉眼裝死。

等醫生給沈令做過檢查,又替他挂好輸液袋離開後,賀聞帆才在心裏稍稍松了口氣。

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很輕松,還總是逗弄沈令開玩笑,但其實他們誰都清楚,對旁人來說普普通通的低燒,放在沈令身上卻不是那麽簡單。

這一次的發燒最後又差點演變成了肺炎,斷斷續續養了小半個月才好。

鑒于沈令無限趨近于零的免疫力,在手術傷口徹底恢複之後,他都還留在醫院休養了很久。

正式出院時已經快到夏天,臨近畢業。

沈令的畢業論文幾乎全是在醫院裏完成的,每一次需要和導師見面開會也是通過網絡遠程視頻。

那期間正是春夏換季,不穩定的氣候讓沈令的身體狀況也不太穩定,他很難有太多精力去思考別的問題,每天把論文推進一點點都已經是極限。

以至于出院後,沈令才真正開始感受到畢業答辯的緊張氛圍。

答辯前一晚,他緊張得睡不着覺,神經質地在家裏亂晃。

他把論文按照标準格式打印出五份,仔仔細細地裝訂好,又撲在書桌前将自己的PPT一遍又一遍地檢查,還抓壯丁把賀聞帆拉過來,讓他扮演老師聽自己答辯彙報。

賀聞帆雖然沒當過老師,但聽過的職員彙報不計其數。

他掏出一副無框眼鏡往臉上一戴,翹着腿往沙發上一坐,再把沈令的論文拿在手裏一翻,瞬間對味兒。

沈令心都懸了起來,剛開口時差點結巴,結束後賀聞帆竟然還真能像老師那樣對他提幾個問題。

夜色漸深,賀聞帆耐心地陪沈令演了無數遍,直到沈令嘴皮子變得順溜無比,無論什麽問題會不會的都能扯上兩句才作罷。

沈令準備收工了,賀聞帆卻演上了瘾,趁沈令轉身收拾桌面時,把他摁在書桌上親了起來。

不僅十分變态地喊沈令同學,還萬分變态地讓沈令喊他老師。

沈令羞得臉頰漲紅抵死不從,他就把沈令抱去了帳篷裏。

出院後賀聞帆看着家裏小小的、像貓窩一樣的帳篷,曾作出過一番深度思考。

然後他把客卧的床拆了。

在沈令默許下,換上一頂圓形雙人豪華帳篷,以便能和沈令作出更加親切友好的深度交流。

但這天晚上礙于沈令大病初愈,第二天下午還有答辯,賀聞帆相當有分寸的沒弄得太過。

只在哄沈令哭唧唧地喊出第一聲“老師”之後就收手。

但沈令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他把賀聞帆的肩膀都咬出了血。

大汗淋漓間他喘着氣發愣,篷頂閃爍的小燈天旋地轉。

看着賀聞帆因為他含糊叫了一聲“老師”而愉快上揚的唇角,沈令絕望地意識到,這狗流氓居然還好這一口。

第二天,沈令果不其然賴床了。

他被賀聞帆抱着吃了早飯又吃了午飯,終于在下午一點悠悠起床。

答辯三點半才開始,他有足夠的時間重啓大腦恢複清醒。

換衣服時他特意仔細照了照鏡子,痕跡只出現在腰腹和大||腿||根等私密處,臉頰鎖骨手腕一切會露出來的皮膚都幹幹淨淨。

賀聞帆果然還是手下留情了,沈令心裏勉強舒服了些。

他換上襯衫西褲,把衣擺塞進褲腰裏,轉頭就看見了賀聞帆。

那人倚在門邊,微微垂着頭,視線緊緊盯在自己身上,眼底閃爍着某種暗光。

沈令看不太明白,但以他對賀聞帆的了解,這人腦子裏絕對沒想什麽幹淨的東西。

他退後一步,警惕地系好最後一顆紐扣。

“賀先生,請自重。”

賀聞帆手裏拿着一只玻璃杯,天知道他原本只是想讓沈令喝點水。

但沈令穿這一身确實讓他眼前一亮。

沈令的穿衣風格一直就是偏文氣的大學生,雖然簡單低調,但也學生氣太重。

偶爾穿一次襯衫也是休閑款,賀聞帆從來沒見過他正兒八經穿正裝的模樣。

原來沈令那麽柔軟的身體也可以被挺括的面料包裹得修長緊實。

賀聞帆看着他衣擺收束進腰間後明顯的腰線,西褲下修長筆直的雙腿,還有嚴實領口下,弧度纖長優美的脖頸。

這些日子他長了點肉,不像剛手術完時瘦得那麽過分,身量雖然依舊纖細,卻也顯露出了這個年紀男孩子該有的年輕活力的身形。

雪白的衣領,雪白的脖頸,雪白的臉頰。

賀聞帆把帶給沈令的水自己喝了一口,緩解喉嚨的幹澀。

然後他走上前去,将玻璃杯随手一放,摟住沈令的腰俯身親了下去。

沈令的一句“自重”被堵在了嘴裏。

自重是什麽?

賀聞帆不要臉皮地想着。

他反正沒有那種東西。

兩個小時後,沈令縮在教室的角落,不斷用手機照自己的嘴唇。

雖說他有警告賀聞帆讓他不許咬破,賀聞帆也把握着分寸照做了,但沈令總是不安。

嘴唇有點火辣辣的,他生怕上面出現什麽隐蔽的小口子,翻來覆去的看。

直到确認只是紅腫且完全沒破皮,才稍稍安心些。

“沈令!”

杜淼淼遠遠沖他招手,然後快步到他身邊的空位坐下。

沈令收起手機,若無其事地笑起來,“你來啦,準備得怎麽樣?”

“就還行吧,”杜淼淼聳聳肩,“不都說本科答辯挺容易過的嗎,咱應該不至于那麽倒黴吧?”

她說着,忽然歪了歪頭,“你最近休養得不錯啊,身體是不是好多了?”

沈令驚訝于杜淼淼的慧眼,自豪地說:“是啊,我長了好幾斤肉呢!”

“是嗎?”杜淼淼頓了頓,這她倒是沒看出來,“我就是覺得你氣色好了太多。”

沈令:“是……嗎?”

這下輪到他自己疑惑了。

長了點肉是真的,但他身體虧空太大,這麽久了氣血也沒養起來,就因為這個最近還開始吃中藥。

杜淼淼竟然說他氣色好?

不是說那中藥是溫補的嗎,見效竟然這麽快?

沈令有點受寵若驚,暗暗決定答辯完就給老中醫送塊妙手回春的錦旗過去。

他謙虛地摸摸自己的臉頰,羞澀一笑,“也還好吧,我剛吃中藥沒幾天呢,淼淼你別安慰我。”

“我沒有安慰你啊,”杜淼淼一臉認真,“是真的,你看你嘴唇多紅潤啊,你以前沒手術的時候都很少有這麽好血色呢!”

她真摯的眼神不似作假。

沈令:“…………”

沈令笑容逐漸消失,又被他堅強地支撐起來。

他手掌不自覺握緊。

好像如果賀聞帆在,他一定會順手給他一拳一樣。

他該怎麽告訴杜淼淼,自己的紅嘴唇和氣色好沒有半點關系,全拜賀聞帆所賜呢?

合着那錦旗該頒給他是吧!

不久後,賀總收到了沈令送的戀愛一周年紀念禮物。

他用顫抖的心激動的手打開包裝精致的盒子——

赫然是塊“妙嘴回春”的錦旗!

賀總不明所以。

但不妨礙他欣喜若狂把錦旗挂在辦公室裏最顯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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