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滿

小滿

“喂喂喂，不要小瞧我，我只身北上這麽多年，不一直活得好好的？憑借的就是滿身的社會經驗，你一個還沒畢業就跟在爸爸後面做太子的人，怎麽知道我們的過人之處呢？”葉思存不服氣。

“行了，別貧了。”卓石說，“我在西直門那兒找了間房子，一會兒吃了飯去看看吧，也不能一直住酒店啊。”

葉思存一驚，找房子？卓石這是不想走的節奏啊。

“幹嘛找房子？你要再P城留多久？”葉思存問。

卓石不屑道：“不是說你找到工作我就走嗎？你以為我願意留在這裏伺候你啊？”

“給我找的房子？”葉思存笑，“你別鬧了，西直門附近的房子我壓根租不起。還是找個偏點的吧，只要有地鐵就行。”說着掏出手機，準備看看別的房子。

卓石手掌蓋在葉思存手機屏幕上，壓了下去，說：“拜托朋友找的，不貴，我已經把前三個月的房租付上了，退掉的話，押金不給的。”

“多少錢，給我個明确的數字。我會還給你的。”葉思存很認真。

卓石給葉思存一張欠條說：“都已經寫好了，你只要簽名就行了。”卓石不跟葉思存來虛的，越是要幫他，他就躲得越遠，還不如清清楚楚跟他算明白，成為他明确的債主。這樣以後跟葉思存再鬧矛盾，還可以在道德層面上壓他一頭。

卓石在租之前，沒有去看房，只是看了看房型，跟中介打了個視頻電話，就定了下來。

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屋子，總面積不大，但房間家具都挺齊全，也很幹淨。卓石和葉思存各自選了一個房間，就這麽入住了。

葉思存就開始了每天投簡歷和面試的日子。卓石也讓家裏寄了些個人用品過來，踏踏實實地安頓下來。

葉思存不定時出去，不定時回來。但是到了飯點回家就有飯。不僅菜色豐富，還每天變着法子，讓每天的菜都不重複。

葉思存作為一個南方小夥子，一直沒能習慣北方的菜，有卓石這個南方廚子，自然每天都吃得很開心。

可一連吃了幾天，葉思存感覺出有點不對勁了。卓石每天什麽工作都不做，就宅在家裏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專門為葉思存服務，活像一個任勞任怨的家庭煮夫。

葉思存不禁想，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要打持久戰？發同情牌？跨過兄弟倆的紅線，準備攜手成為夫夫？

這天葉思存回到家，正換鞋呢，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釀的味道。葉思存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餐桌前，看到兩大碗酒釀圓子。

“酒釀圓子！”葉思存見了親媽都沒有這麽親。激動地兩眼直飙淚，搖着卓石的肩膀問：“你在哪裏買的？我想吃酒釀圓子，跑遍了P城都沒找到！”

“是你沒仔細找吧。P城這麽大還能沒有酒釀圓子？”卓石把圍裙摘下來，搭到椅背上，坐下來。

葉思存用湯勺連吃了幾勺，糯糯的圓子，淡淡酒香的酒釀，甜香的桂花，滑溜溜地滑進胃裏。激動地說：“就算找到了也沒有這麽正宗的味道，你哪裏買的？”

“你不要睜着眼當沒看到好嗎？”卓石指了指挂在旁邊的圍裙。

“你為什麽這麽會做飯了？什麽時候學的？我怎麽不知道？”葉思存算是跟卓石一起長大，可從來沒聽說過他會做飯。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卓石說。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可是想想好像哪裏不對。罷了，葉思存吃的開心就好。

“你整天待在這裏，公司的事情怎麽辦？”葉思存邊吃邊說，“前幾天你剛來的時候，你爸就嚷嚷着讓你回去，最近怎麽沒動靜了？”

“公司哪趕得上你重要？讓它自生自滅吧。”卓石随口說。

這句話像是卓石的一根手指，沖着葉思存的心房戳了戳，那感覺帶動整個胸腔沉重，葉思存喝了一口水，一臉無賴地嘻嘻哈哈：“少在這裏撩我，我告訴你，這些花言巧語對我都沒用。我在大學裏可是撩妹高手，你這點小伎倆在我這裏就是這個。”葉思存捏出一個小拇指的指尖伸到卓石面前。

卓石拍開葉思存的手，起身把葉思存手裏的酒釀圓子奪過來，說：“你不想吃了是不是？”

“我錯了，大爺，你做飯，你是大爺！”葉思存馬上讨好卓石，卓石瞪着葉思存把碗還給他。葉思存抱着碗一邊吃一邊笑：“眼睛再瞪大點就可以從綠豆變成酒釀圓子了，加油！”

卓石被葉思存氣笑。葉思存雖然有時候愛逞強，脾氣上來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是歡歡樂樂的，像是沒有什麽讓他心煩的事，很明确自己想要做什麽，也一直為着自己想要的努力。

而卓石有點死心眼，還有點悲觀。他羨慕葉思存的靈活和樂觀，所以跟葉思存在一起，就算兩人總是拌嘴，也是拌得開心。

葉思存的顧慮是對的，卓石逃不過公司的事務。剛在P城沒閑幾天，他爸爸就打電話來催他趕緊回去了。不過卓石決定留在這裏，他爸爸也強迫不得。只是公司的事情總要處理。

卓石思索再三，決定白天在家裏給葉思存做飯，晚上飛來飛去處理公司的工作，能用網絡和電話解決的事情，絕不離開兩人的出租屋半步。

可是卓石做的是買賣，公司又是剛起步，連見客戶的誠意都沒有，是不會有人跟他做生意的。也很少有客戶願意在夜裏見面。

卓石便開始了他的時間管理。

葉思存如果有面試，一般是九點出門，下午三四點回來，最晚也不會超過六點。卓石就選擇在這個時間段內處理工作。

吃過晚飯之後，兩個人能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相處。可以一起吃晚飯，一起洗碗，一起抱着啤酒看電影。做完這一切，葉思存會在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

所以從六點到晚上十一點，是卓石不願意讓給任何人的時間，不工作，不見人，盡量做到讓葉思存一回家就能見到他。

如果實在有必須要去見的客戶，就約在白天葉思存面試的時間。送葉思存去面試的地方後，再去見客戶。

如果工作實在是做不完，就在每天十一點葉思存睡了之後，卓石一個人慢慢處理。可工作太多，常常熬到天亮。

人總是要休息的。長時間的奔波和積攢的疲憊，讓卓石越來越力不從心，常常一坐在沙發上就能睡着。還有一次在候車室坐了一下就睡着了，差點誤了高鐵。

但他貪婪地享受着跟葉思存的獨處時光。即便是以好朋友的名義，即便有時候已經困得睜不開眼。

這天卓石飛的比較遠，一夜沒睡跟客戶談成了一筆生意。回到P城家裏的時候，葉思存還沒回來。看了看時間還早，神經一放松，就在沙發上睡着了。

葉思存回來的時候，剛打開門，就聽到卓石震天響的呼嚕聲。

這些天葉思存一直海投簡歷，只要有公司通知面試就馬不停蹄地去。可都是一些小角色或者短期的工作，不然就是還沒有明确拍攝日期的項目，他也很着急。

葉思存最不喜歡什麽“如果你稍微有點名氣了，我們可以再合作。”既然不想招沒名氣的人，為什麽看了葉思存的簡歷沒有篩掉，還叫他來面試了呢？浪費彼此的時間。

而且面試看的不是演技嗎？為什麽要用他沒有的東西去打擊他呢？

現在卓石在P城，給了葉思存追求夢想的動力和生活保障。但他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跟卓石說這些事。像他這樣的小演員，這座城市裏不知道有多少。可能因為一部戲就火了，也可能一輩子都碌碌無為。

卓石非常務實，從不談什麽夢想。葉思存不好意思認認真真地跟他說這些，所以有時候會嬉皮笑臉地說：“我這種幾百線的小演員，說不好要漂個十年八年的，你那欠條趕緊撕了吧，我是還不上了。”

只是不知道這種看似玩笑的話，卓石有沒有聽進去。

他很感謝卓石對他的幫助，可是不知道該怎麽去回報卓石。除了葉思存這個人，卓石想要什麽，葉思存都毫不猶豫地給他。但是卓石除了葉思存這個人，什麽都不想要。

葉思存能做的，就是在外面的時候，努力找工作。在家裏的時候，盡量不給卓石添麻煩。主動承擔一些家務，讓卓石不要外面忙了，回家再忙。

這天葉思存看到卓石買了去廣州的機票，知道他晚上肯定回不來了。就在出門的時候給卓石發消息：「我今天會自己帶吃的回來，你安心工作，不用着急回來。」

可葉思存面試回家，一打開門，就又聽到熟悉的呼嚕聲。

葉思存蹑手蹑腳走進屋子，看到卓石四仰八叉地睡在沙發上。從P城到廣州，一個來回，至少得八個小時。卓石早上五點出發，現在是晚上六點。他幾乎是馬不停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