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炭烤硬骨頭
炭烤硬骨頭
村民大會在村委會的院子裏舉行,來的人都得自帶小板凳。何袅袅帶上當初爺爺開村民大會坐的那個小板凳,以何袅袅全家的身份,去參加村民大會。
何袅袅到村委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讨論起來了。
“大壯這孩子從小就出息。”
“發達了還能想着回村帶大家致富,真是個好孩子。”
大壯全名何允壯,比何袅袅年長一點,聽說他在城裏開大公司,年收入上百萬,只不過很少回村子。偶爾回家一趟,也是看年邁的奶奶。
何袅袅跟村民們都不熟,就随便找了地方放下自己的小板凳,等着大會開始。
很快大家口中的大壯來了。他比小時候更壯了,一米八的大個子,膀大腰圓。穿着輕型羽絨服,拎着小皮包。臉上挂着生意人特有的,燦爛卻感覺不怎麽熱情的笑容。
村民大會沒有大喇叭,全靠人自發的聲音。不過大家長年勞作,中氣都很足,即使坐在院子角落裏,也聽得清清楚楚。
村長站在村委房門前的臺階上,清了清嗓子,先開了個頭說:“今天這個村民大會呢,是咱村大壯提議的。他呀,是想在咱村建個廠。這樣呢,大家都可以直接去廠裏上班,每個月按時領工資。大家也就不用跑老遠去打零工了。所以啊,今天呢,來問問大家的意見,大家以投票的形式表決。”
聽到這麽好的消息,村民們一下沸騰了。
“大壯這孩子很好啊,這是要帶咱村致富啊!”
“這種好事還投什麽票啊!直接建得了呗。”
“是啊,投票,難道是還得捐錢?”
……
通常需要大家投票的事,都是對村子有利也有弊的事,因為肯定會有人反對,所以才會提出投票,讓少數服從多數。
“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大壯喊聲铿锵有力,一下把大家的讨論聲蓋過了。村民們安靜下來,聽大壯介紹。
“我這次在村裏建廠呢,主要是想到很多年紀大的阿爺阿叔出去幹活不方便。咱們把廠子建在自家門口,全村人都能去上班,多好。而且啊,我計劃好了,既然這廠子建在咱村裏,到時候,全年的利潤,我拿出來跟村委分,給村委五個點。這樣咱村就有錢修路、建橋,整頓鄉村面貌了。你看看咱村這路,一到下雨就沒法走。修路迫在眉睫啊。”
說到這裏,已經有村民開始鼓掌了。何袅袅感覺自己在考慮的事有人真的要實現了,是鼓得最起勁的那個。一邊鼓掌一邊喊:“說得好!咱們村的路,确實該好好修一下!”
大壯揮手跟何袅袅示意了一下,說:“而且啊,我廠裏的機器,都已經跟人家談好了。只要我廠房一建好,就直接去提機器。咱們髒活累活都交給機器幹,阿爺阿叔們就幹點輕松的就行。最重要的是啊,我這個廠子不用大家捐錢。我這幾年在外面攢了點錢,将将夠建個廠子。”
聽到不用捐錢,現場又是一陣雷動的掌聲。何袅袅太激動了,不知道該說什麽的,一個勁地喊:“好!好!太好了!”
大壯指着何袅袅,低聲問村長:“帶頭那個女的是誰啊?”
“袅袅,你還記得吧。咱村的高材生。跟你一樣,也是剛從外面回來。”村長說。
“那可以讓她上來講兩句啊。外面打工不容易,回村建設多好啊。”大壯說。
大壯又提高嗓門說:“袅袅!你也來跟大家講兩句。咱們在外面打工賺錢,回來就是為了建設家鄉的!”
何袅袅明白,這是cue她,讓她誇贊兩句呢。何袅袅也不吝啬,大步走上臺階,就開始了自己的誇誇模式:“我這次回來,發現我們村子亟待建設。只是我能力不足,還苦惱了幾天。還好有大壯哥!我從小就覺得大壯哥優秀,一直覺得大壯哥能改變咱村裏……”
何年歸坐在臺階旁看着何袅袅面不改色地一通瞎誇,沒想到何袅袅還有這麽一面。居然臉不紅心不跳。
“讓我們把掌聲再次送給大壯哥!”何袅袅帶頭鼓掌。轉頭問大壯:“大壯哥,你還沒說要建個什麽廠呢。”
“哦,化肥廠。”大壯說。
“化肥廠?”何袅袅驚訝又生氣。忙舉起雙手把村民們的掌聲壓下去,問大壯:“化肥廠污染大,你建在咱村子,是想毀了村子嗎?”
“你說什麽呢?化肥廠怎麽會毀了村子呢?帶着大家發財還差不多。”大壯臉上的笑容明顯挂不住了。
“化肥廠帶來的土壤和水源污染非常大。你化肥廠一建,大家的地都別想種了。”何袅袅語速飛快,“而且留在村裏的多是老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讓他們去化肥廠打工?身體被蝕壞了算誰的?”
大壯本來是想叫何袅袅來誇他的,結果何袅袅拆臺倒是快。
“你懂什麽啊?別擋着大家發財!”大壯說着推何袅袅,“趕緊下去吧。”
何年歸馬上站起來撐住何袅袅後腰,怒道:“臺階這麽高,別亂推人。”
何袅袅看向村民,正色道:“大家聽我說,化肥廠帶來的污染是非常大的。一般都是建在沒有人的兩城交界處。不能建在咱村裏啊。”
“你從小就不在村裏,壓根就算不上村裏人,少在這裏假裝為村子考慮了。”大壯怒道。
大壯的話把何袅袅怼的啞口無言。其實她這次回來也發現了,因為她小學畢業就離開村子,所以村裏人大多數人她都不認識,大部分人也不認識她。唯一能讓她有歸屬感的,是熟悉的村路、房子和田野。所以在得知大壯要毀掉這些的時候,她才會這麽激動。
“袅袅怎麽不算咱村的人?她身份證上可是印着咱村的名字。無論她走到哪裏,都是何家村的一份子。”何年歸說,“今天這投票,袅袅手裏也有一票。”
“好呀,投嘛。反正少數服從多數。”大壯不在意。
“咱們村裏山好水好土壤肥,不能被一個化肥廠給毀了。”何袅袅被何年歸鼓舞,憤憤地說。
大壯也怒了,嚷道:“什麽叫毀了?現在大家手裏沒錢,孩子上學、結婚都是問題。你口口聲聲說環保,環保能讓大家富起來嗎?自己手裏有倆錢就何不食肉糜!你回來就待兩天,你知道什麽是好山好水?你看看每家那幾畝地,一年的收益能養活一個人嗎?不賺錢的山、水,對我們莊戶人家來說,就是窮山惡水!”
“我可以讓咱們村裏的地賺錢!”何袅袅鼓起勇氣喊道。
“怎麽賺,你說說。”大壯鄙夷道。
“我們可以種可食用花卉!我就是專門研究這個的。現在可食用花卉的種植量少,但是市場很大。大家越來越注重養生和健康,而可食用花卉營養價值高、健康,在健康養生人群中非常受歡迎。我已經在村南的地裏種上可食用菊花了。粗略計算了一下,一畝地一年最高能賺三萬塊錢。”
“哈哈哈哈……”大壯聽到這話,笑得前仰後合,“你可別笑死我了。村裏誰沒種過地啊?好的時候勉勉強強能夠一夠所謂的‘最高’,差的時候一年顆粒無收!還種花,風險更大!真虧你想得出來。但如果大家在我廠裏上班,我每月按時發工資,雷打不動。”
“大家可以拿出手機搜一搜我。我在食用花卉研究這塊,得獎無數,我有信心帶大家致富。”何袅袅堂堂正正地說。她從未炫耀過自己的獎項,但這次她想靠這個贏。
何年歸趕緊拿出手機搜,何袅袅果然是可食用花卉研究這塊的佼佼者。獎杯獎牌拿到手軟。何年歸從心底裏為何袅袅驕傲起來。村民們和大壯也拿出手機搜,大壯看到“實驗室”之類的字眼,不屑一笑說:“實驗室裏種,和地裏種,能一樣嗎?都是些虛名堂。”
“那我們可以打個賭。”何袅袅說。
“什麽賭?”
村長和村民們靜靜地看着兩個人争執,等待他們争出一個最好的結果來。有的村民還在拍攝錄像。
“你準備每個月給去你廠裏打工的村民,開多少錢?”何袅袅問。
“關你什麽事?”大壯說到底是商人,想賺錢。自然不願意早早透露工資。
“我跟你打賭,跟着我種可食用花,每年賺的錢比在你化肥廠上班賺的錢多。”何袅袅說。
“我廠子三個月就能建成,大家就能開始賺錢了。誰跟你用年計算?”大壯了解種地,肯定不能上了她的套。
“那就以三個月為期限。我跟你比人均收益。我的人均收益超過你給開的工資,你走,去別處建廠。反之,我走。”何袅袅說,“你說你每個月給村民開多少工資吧。”
大壯想了想,說高了後面開不出來打自己的臉,說低了輸給何袅袅,化肥廠就建不成了,便在最初的心理預期上稍微加了一點,說:“我能每個月給人開3000。”
“行。那三個月就是9000。到時候我刨去投入成本跟你比。”何袅袅說。
那一刻,何袅袅在何年歸眼中又在閃閃發光——這個為保護村子豁出一切的女人,實在是太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