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醬肉包
醬肉包
“不一定,也可能是他真的跟你一樣,是突發奇想,要回來種地呢?”何年歸說。
“看着不像。”何袅袅說。
“別想了,快來吃飯吧。”何年歸說着去打開食盒,“就算他真的是大壯慫恿來找你茬的,你也沒什麽害怕的吧?你剛剛的氣勢可比小米強多了。”
何年歸把剛出鍋的醬肉包擺出來,白嫩水光肌的包子一下吸引了何袅袅的注意。趕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吃了飯前胃藥,就坐到茶幾前。
“你那個師父呢?”何年歸環顧一圈,沒看到人。
“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幹嘛去了。”何袅袅捧起包子就往嘴裏送,暄軟的輕柔柔地親吻着唇齒,醬香濃郁的肉汁找到開口,一下就湧了出來。
內裏是醬香肉丁和韭菜,葷與葷的搭配,很适合喚醒還在沉睡的味蕾。
“昨天剩的鹵肉丁做的,好吃吧?”何年歸問。昨天他做鹵肉飯的時候,肉丁鹵多了,本想着留着晚上給爸媽吃,結果爸媽也在別人家吃的晚餐,就剩了下來。
他昨晚趁着往來何袅袅家的間隙活了面,發酵了一夜。今天起了個大早,蒸了一鍋醬肉包。
何袅袅腮幫子鼓鼓地,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着好吃。
“你怎麽什麽都說好吃啊。”何年歸眼裏含着笑和寵溺。肉肉的卧蠶遮擋下,讓他的笑意增添了幾分,寵溺被好好的藏住了。
她上班這麽多年,也就是吃吃便利店的包子,這種現調餡兒現包的大蒸包,也只有偶爾過年回老家的時候能吃到,自然覺得特別好吃。
“不等你師父回來一起吃嗎?”何年歸有點猶豫要不要拿包子。村子比較注重長輩文化,長輩還沒回來,兩個小輩就吃,不太合适。
“可以給他留兩個。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何袅袅嘴巴沒停,就伸手去翻食盒的下一層。
下面一層是一大碗雞蛋羹,上面撒了小蔥碎和醬油,黃澄澄晃悠悠的雞蛋羹,看着就誘人。何袅袅趕緊去廚房拿了三個小碗,挖了一大塊進自己碗裏。何年歸做的雞蛋羹比店裏吃到的還要滑嫩些,吃蟲子和雜草長大的家養雞生的蛋,也比平時吃到的雞蛋稍香一些。可就是這些稍稍的疊加,就讓雞蛋羹更可口。
兩人正吃着,楊昊回來了。他有早起有氧的習慣,出去沿着河邊跑了一圈。他從小在城裏長大的,鄉間的一切他都很新鮮,又是采花,又是逗鳥,又是抓蟲,耽誤了不少時間。
“快來吃飯,醬肉包可太好吃了。”何袅袅已經吃到第二個了。
“不着急,我先把花插起來。”楊昊說着,找了一個玻璃罐頭瓶,清洗幹淨後,把采來的野花插在瓶子裏,那些白的、粉的、黃的小花,點綴了三個人的早晨。
吃完飯後,何年歸貼着何袅袅家的門,聽到自己家裏沒了動靜,知道小米應該是走了,便回家從老爸那裏套消息。
沒想到小米并不是大壯叫回來的,而是回來給父親上墳的。他的媽媽和老婆孩子也一起回來了。
何年歸趕緊跑到何袅袅家,彙報這一情況。
可何袅袅疑惑了,她說:“如果只是回來上墳的,完全沒必要來找我的麻煩啊。他父親的墳既不在我的地裏,又不在他自己地裏。這麽多年不種的地,有必要來讓我拆大棚?”
楊昊想了想說:“難道是那個什麽大壯看到他們回來後,臨時起意,讓他來找你麻煩的?”
“可大壯根本不住在村裏,今天也沒聽說他回來。”何年歸排除這種可能性。
“那他們兩個怎麽搭上線的?”何袅袅想不通,“之前村子裏都問遍了,也沒聞到小米家的電話。而且最近也沒什麽節日,為什麽突然回來上墳呢?”
“會不會是他爸的忌日?”楊昊做着旁觀者最理智的猜測。
“可前幾年也沒見小米這麽隆重回來上墳。”何年歸說,“也就是清明節去上一次,村子都不進。”
“難道……”何袅袅突然想到什麽,“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個墳上?”
三個人偵探小隊一樣,兵分三路,把住村東、村南、村西三個進田裏的必經之路,等待着小米。
沒一會兒,小米拎着祭品,帶着一家人,出現在了村西的路上。何袅袅就藏在村西路邊的柴火垛後面,看到小米一家後,趕緊在三人群裏發消息:「目标已出現,雄鷹已出巢,請麻雀和喜鵲回窩睡覺。」
何年歸和楊昊看着袅袅發的消息,都滿臉問號。這人入戲還挺深,只是……為什麽她是雄鷹,他倆只能是雀?
兩人本來是想直接回家的,可何袅袅的消息很快又來了:「雄鷹遇到新問題,需要麻雀支援。收到請回答。」
何年歸消息秒回:「誰是麻雀?」
「你。」
何年歸接到消息,趕緊去村西跟何袅袅會和。
村裏沒有固定的墓地,大家都會在去世前,先找神婆算一算,看哪個位置風水好,就把安息之地定在哪裏。但因為每個神婆算出來的結果都會有所差池,所以地裏的墳都是随機出現的,可能在山坡上,也可能在田地裏。
小米父親的墳就是在田地邊。一家人在墳前聊了很久,何袅袅不知道那塊地是誰家的,這才求助何年歸。
何年歸找到藏在大樹後的何袅袅後,說:“是大壯家的。”
果然!
根據現有線索,何袅袅猜測,大壯以祖墳為威脅,讓小米來找何袅袅的茬。小米人很孝順,自然會答應。可何袅袅把這一想法告訴何年歸後,何年歸卻持不同看法,他說:“村裏人都很忌諱用祖墳威脅別人,一不小心會被反噬的。別看大壯在傳說裏是個昧良心賺錢的人,但對祖墳可是一點不含糊。他賺到錢後,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祖墳。他可能找人燒大棚,但絕不可能用祖墳這麽大的成本,讓小米來找你的麻煩。”
何年歸沒離開過村子,對村子的風氣和習俗還是非常熟悉的。
“那是為什麽呢?”何袅袅有點想不通了。
“我覺得啊,不論是什麽原因,村裏發生的事,有村裏解決的辦法。”何年歸說,“可以先去找小米家族的太爺爺,讓他出馬,就算不能解決問題,也能問出個所以然來。我們才好對症下藥。”
何年歸回家之後,拎上一籃雞蛋,就去了小米太爺爺家。在村裏,每個家族都有一個“大家長”一般是誰的年紀大,誰來當這個家長。小米家雖然跟村裏來往少,但他太爺爺出馬,他們家還是要給幾分薄面。
這個太爺爺是小米親爺爺的堂叔,八十多歲了,身子骨還很硬朗,愛聊天,愛熱鬧,經常騎着自行車去趕集。跟愛聊天的何年歸,自然也熟。
收到何年歸的雞蛋後,老頭拉着何年歸聊了一下午的自行車修理,從補胎聊到換車把,又從給鏈條上油聊到車座皮子保養,口若懸河,一點都不帶累的。不過何年歸也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無論老頭談到什麽修車細節,何年歸都能發表一些簡短的看法和疑問,讓聊天進行得更順利。
老頭聊得特別開心,晚上就留何年歸一起吃晚飯,來的人自然還有何袅袅和小米一家。
何袅袅來的時候,難以置信何年歸居然跟八十多歲的老頭都能聊得那麽開心,而且還在聊天中,把需求融了進去,讓老頭把大家都聚了來。
晚飯桌上很和諧,小米沒對何袅袅表示任何不滿,似乎是在自己家太爺爺的餐桌上看到何袅袅,就大概猜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酒過三巡,小米太爺爺開始聊起了家常,他對坐在自己旁邊的小米說:“小米啊,今天去給老爸上墳了?”
“嗯。”
“怎麽不過年不過節的來上墳了?”太爺爺問。
“其實就是我媽想我爸了。”小米說着,紅了眼眶,“我媽前陣子生了場病,這才剛出院,就說想回來看看爸。”
“蠻好的,你爸有你這個孝順兒子,他應該也知足了。”小米太爺爺說着悶了口酒。
其實話說到這兒,何袅袅就大概明白了。沒有什麽祖墳威脅,只是小米的母親想百年之後跟自己的丈夫葬在一起。而父親的墳在大壯家的地裏,自然也就有求于大壯。那大壯提個不怎麽過分的要求,他自然也就盡量滿足了。
祖墳這個點,讓何袅袅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畢竟總不能讓人遷墳吧……
回家路上,何袅袅滿面愁容,想不到好的解決辦法。何年歸提議:“要麽找個神婆給小米家算一算?讓他家把父親的墳遷到風水更好的地方。”
“這不就是騙人嘛……”
“我不是說我們串通神婆,而是讓神婆自己算。”何年歸強調。
“不,我們不能解決問題的表象,我們得從問題的關鍵——地,入手。”何袅袅說,“其實矛盾不在小米家這裏,而在大壯這裏。早晚都要跟他剛,不如從一開始就剛到最關鍵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