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腌篤鮮

腌篤鮮

地耕完了,大棚材料廠還在趕工,花苗還沒到,忙碌了幾天的何袅袅突然獲得了幾個小時的空閑時間。

“我們要不要去山上挖竹筍?”何袅袅提議,“新鮮的春筍做腌篤鮮,可好吃了!”

聽到出去玩,何年歸興致可大了。回家扛了鋤頭就跟何袅袅一起上了山。

三月份正是春筍冒頭的時候,這個時候竹林裏濕氣重,走進來又絲絲涼意,新鮮竹葉的清新氣味混着幹竹葉獨有的幹柴味,籠罩在整個竹林裏。

何年歸扛着鋤頭在前面走,何袅袅背着竹筐跟在後面。她沒什麽挖筍的經驗,得靠何年歸去找。

三月的春筍,并不是直愣愣樹在那裏等人挖的,而是藏在枯葉和泥土裏。有經驗的獵手,會沿着竹鞭的走向去找,用鞋底去探着竹鞭的脈絡,若是碰到了什麽凸起,用手扒開枯葉,下面就會有一棵嫩嫩的竹筍。用鋤頭沿着根部一削,一根竹筍就下來了。

挖竹筍像打獵,得有獵人的經驗和捕捉一切的眼睛;又像捉迷藏,有時候眼看着是個被竹筍頂起來的包,可挖開一看,裏面卻是一塊黑石頭。

竹筍跟兩個人玩游戲一樣,躲避着他們的追蹤,讓他們在期待、驚喜、失望、再驚喜中反複跳轉。

玩着玩着,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已經挖了半筐。

從小在村裏長大的何年歸知道,挖竹筍不能逮着一個地方挖,得間隔着挖,不然容易把一個地方挖禿。也不能多挖,挖多了竹林容易稀。

兩人就在傍晚的夕陽裏,帶着滿滿的收獲,大跨步下了山。

半筐竹筍他們也吃不完,何袅袅便挑出了兩小籃,一籃送去給阿雅奶奶,一籃送去給紅嬸。可剛進紅嬸家院門,就聽到紅嬸兩口子在吵架——與其說是在吵架,不如說是紅嬸在被單方面責罵。

“孩子去寄宿學校多好的事!你說不行就不行?你為這個家賺過一分錢嗎?這個家裏有你說話的份嗎?”男人的語氣不容反駁。

“孩子回家能吃好睡好,我還能照顧她……”紅嬸略帶央求的語氣。

“高中了,孩子來回跑,她不累嗎?學習重要還是吃飯睡覺重要?”

……

這種時候何袅袅實在是不方便進去,便把竹筍籃子放在院子裏,悄悄離開了。

何袅袅回來的時候,何年歸正在她家院子裏剝竹筍,坐在小板凳上,手腳麻利。何袅袅默默坐下來,跟他一起剝。何年歸看何袅袅臉上不太開心的樣子。便學着叫魂的樣子,對着屋外虛喊:“袅袅啊,回家吃飯啦~何袅袅,回家吃飯了~”

何年歸煞有介事的樣子緩和了何袅袅心裏的郁結,她說:“我想幫村裏的婦女就業。”

“紅嬸又被罵了?”何年歸問。

“他們兩口子對孩子的未來規劃不一樣,紅嬸作為媽媽,卻完全說不上話。”何袅袅嘆了口氣說,“村裏的婦女,感覺一輩子都在為家裏付出,年輕的時候要照顧孩子,好不容易孩子大了去上學了,稍微有點空閑,又被丈夫嫌棄不賺錢。可是他們哪有什麽渠道去賺錢啊……”

“那你想怎麽幫她們就業呢?”

“雇她們去我菊花地裏幹活。”何袅袅說,“男人在外面打工的時候,地裏的活大部分都是她們幹的,種地這塊,她們有經驗。”

“可現在你只有一個棚。也就一開始種的時候忙一點,等花開的這段時間,都不怎麽需要人工,怎麽雇她們?”

“那就種的時候雇!”何袅袅提起了精神,“因為我也剛起步,萬一我以後成功了,包下了很多地,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不就可以雇她們,幫她們就業了嗎?”

“不是萬一,是一定!”何年歸認真起來,“你一定可以打敗化肥廠,帶村子致富的。”

何袅袅一掃陰霾,跟在何年歸後面幫他打下手。腌篤鮮的“腌”是指鹹肉,鹹肉提前用溫水泡過,稀釋了鹽分,切成大塊放進炖鍋中。“鮮”是新鮮的竹筍,竹筍洗好了之後,切成滾刀塊,也一并放入炖鍋中,還可以加一點新鮮的排骨增加鮮肉的香味。提香的關鍵是加幾片金華火腿進去,大火燒開後,轉小火慢慢悶,就是“篤”。

在“篤”的過程中,蒸汽不斷從鍋與鍋蓋的縫隙中湧出,把整個廚房都溫得暖暖的。何年歸和何袅袅就坐在鍋竈旁的小板凳上,看着竈臺裏的火苗,等待着一鍋美食的成熟。似乎是柔和蒸汽的作用,何年歸的聲音也柔了下來。他問:“你怎麽會那麽明白自己想要什麽?而且理想又那麽偉大啊?”

“偉大?太誇張了吧。”何袅袅說,“我就是普通人。想做什麽就努力去做了。”

“你怎麽知道自己想做什麽的呢?”何年歸問。

這個問題何袅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她心裏有很多很多想去做的事,很多時候這些想法都是要在心裏做一下競争,只有欲望最強烈的那個,她才會去實踐,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不知道想做什麽的時候。

“就沒有人像我一樣,對未來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嗎?”何年歸問。

“那你有什麽愛好嗎?”何袅袅問。

“我愛好吃的,只想每天躺平,做一個只知道吃吃喝喝的鹹魚。”何年歸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确。

“是不是你爸媽把你逼太緊了啊?”何袅袅想起來自己上學的時候,爸媽特別注重成績,除了學校裏的學習之外,何袅袅還要上不同的補習班。工作日放學後要上補習班,學英語、數學。周末白天要上興趣班,學畫畫和小提琴,但何袅袅對這些都沒有興趣,所以那段時間她也很迷茫。

何年歸想了想說:“也不是,而是我現在學的臨床醫學并不是我感興趣的,可不學吧,我也不知道能幹什麽。而且我已經學了這麽多年,就這麽丢掉的話,也挺可惜的。”

“那美食和臨床醫學結合一下呢?”何袅袅說,“臨床上不是也有營養師嗎?從飲食上去療愈病人。”

“營養師啊……”何年歸感覺似乎有一根火柴,在心裏“嚓”的一聲點燃了。雖然還看不清去路,卻總算在混沌的世界裏,有了一抹光亮。

“營養師我們有接觸過,但也不是很了解,具體是做什麽的,你感不感興趣,還是得你自己去看。”何袅袅說。

沒想到何年歸迷茫了這麽久的問題,跟何袅袅聊了這幾句,就有了一個方向。他不禁好奇,問:“你有什麽想做,但是完全沒有辦法的事嗎?”

何袅袅笑了:“那可太多太多了。就比如,我想吃爆辣火鍋,但因為我的腸胃,我完全沒辦法……”

聽到這個回答,何年歸起勁兒了,這可是他最擅長的部分啊!他說:“那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你不是已經開始幫我了嗎?”何袅袅笑意盈盈,“每天按時給我送吃的,還都是那麽養胃的食物。”

“哎呀。”何年歸突然想到,“那今天這個腌篤鮮不能吃了,竹筍不好消化。”說着就要把鍋從竈臺上端下來,“送我家給我爸媽吃吧。”

“這麽一大鍋,他們也吃不完吧!”何袅袅忙起身護住自己的愛,“而且挖了那麽久,我可想吃了,大不了,我少吃點嘛……”

何袅袅撒嬌求人的時候,眼波流轉,一雙大眼睛裏像是盈了一汪池水,閃着點點星光,語調又柔柔軟軟,讓人實在是不忍拒絕。

何年歸收了手,乖乖坐了下來,繼續看火添柴。

鹹肉和竹筍混合着的香氣,逐漸濃郁,何袅袅已經開始咽口水了。何年歸打開過看了一眼,又往裏面加了一些百葉結,慢慢再等待一小會兒,腌篤鮮就可以吃了。

何年歸盛了一大碗給爸媽送過去,這幾天老不在家吃飯,爸媽見到他總是一副“兒大不由娘”的無奈樣子。其實每天吃何年歸做的飯,不用自己動手,不知道有多開心。

其他的腌篤鮮沒有盛出來,而是在餐桌上架了卡式爐,一邊咕嘟着,一邊吃。

大塊的鹹肉已經炖的軟爛,卻帶有鹹肉獨有的彈牙感,竹筍鮮嫩、微脆,是還沒成年就出來打工的稚嫩。最讓人愛不釋手的是百葉結,□□軟軟,吸飽了湯汁,一口咬下,鹹鮮的湯汁在口腔中迸發開來。

腌篤鮮裏面是不加任何調味料的,鹹肉本身帶的鹽味會讓一鍋食物都鹹淡适中,而竹筍的鮮、排骨的肉香,僅僅是本來的原味融合起來,就非常好吃。

最後還可以用濃郁鮮香的湯汁泡飯,疊加滿足感。

在春日的夜晚,享受着自己挖來的竹筍做的腌篤鮮,聽着靜靜的蟲鳴,何袅袅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滿足。

第二天,何袅袅把從大壯奶奶那裏租來的三分地耕好,種上了花苗。拍照和視頻給師傅發過去,露天的食用花試驗田就算完成了。

第三天,建大棚的師傅又來了,這次的材料夠高夠長,建造難度也有所增加,何袅袅去請了紅嬸,一天付給她80塊工錢,加上搭建師傅和何年歸,幾個人很快就把大棚搭建好了,又趁着太陽下山,把花苗也全部種好。

至此,所有的花苗都已下地,接下來,就是呵護和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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