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道理
道理
張清顏從TG出來,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腦子裏回響着程樾的兩句話。
第一句是:“換個崗位,當我助理你願意嗎?”
第二句是:“後天十點準時報道。”
她是被錄用了嗎?簡直不敢相信。
張清顏掏出手機又仔細看看短信,上邊寫着讓她周四去人事報道。
反應過來以後,張清顏接受了這個消息,緊接着她找到陳半夏的聊天框,飛快打字:【啊啊啊啊啊啊啊陳半夏,我拿到TG的offer了[轉圈][轉圈]】
張清顏:【周四上班,今天晚上加明天白天,我的時間都是你的!出來耍吧!】
雖然她不知道程樾出于什麽心理從衆多優秀青年中錄用她,她學歷不是最高的,簡歷不是最漂亮的,卻偏偏選中了她。反正,她拿到offer就是了!
現在的張清顏美不勝收。
陳半夏過了一會兒才回:【TG是個啥公司?拿到它的offer你這麽開心?】
張清顏看着前半句翻個白眼,陳半夏還真是在非洲大陸呆傻了,不過她不知道TG也屬正常。她一個學小語種的,自然不了解金融圈的事。
花了幾分鐘時間,張清顏跟陳半夏說了TG在北城的地位,以及在國內的情況,又花了幾分鐘表達了一下對TG的想法和對程樾的慕強心理。
最後她說:【出不出來?我請客。】
陳半夏一點都不客氣:【張老板請客,那必須去呀!】
陳半夏:【不過就咱們兩個沒什麽意思,多叫幾個人,把你那個室友叫上呗,那麽帥的帥哥拉出來見見啊,你別只藏在你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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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顏看着屏幕,叉着腰向上噴一口氣:【什麽叫我藏在自己家?那本來就是我們的家好不好!】
發完才發現這話有歧義,他們的家?才不是,那只是他們合租的房子!
撤回。
重新編輯。
【什麽叫我藏在自己家?我們一共見面的時間不超過八個小時好不好!不過我試試叫他,如果他不出來我也不能勉強。】
陳半夏:【[陰險]撤什麽撤,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見啦!】
陳半夏又說:【不然今天直接去你們家吧,你做,我們吃!太想念你做的菜了[可憐]】
張清顏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她回:【這件事我需要跟陳列商量,那畢竟不是我一個人在住了。】
陳半夏:【耶[勝利]】
張清顏在北城是沒有什麽朋友的,她的大學同學有的留在了北城,有的回了家。而且同學也只能算同學,同事也只能算同事,不能稱得上朋友。
北城是沒有多少本地人的,多數人都是和她一樣來北城打工的,很多人對北城趨之若鹜,這是大城市的吸引力。
沒直接回家,在路上張清顏如實說,她問陳列:【我拿到了TG的offer,今天高興,我的朋友想吃我做的飯,所以我可以邀請朋友來家裏吃飯嗎?你也可以把你的朋友叫過來,大家一起吃,熱鬧。】
又想起在回南城之前說的回來請他吃飯,張清顏補充:【我回家之前不還說請你吃飯呢嘛。】
顯然這不是張清顏的本意,她并不喜歡熱鬧,陳半夏喜歡,但她也偶爾覺得熱鬧也挺好的。可以簡單證明她是存在的。
她先去了超市,剛到超市陳列回她信息:【可以。】
張清顏看着簡單的兩個字,笑了。他發的微信看起來真的很高冷哦,可她見到的他本人又有些呆萌。
這種反差體現在他身上,怪有意思的。
不久又收到他的微信:【不過,請我吃飯還是單獨請吧。】
張清顏看着這條消息若有所思,好像他說的有道理,請人吃飯哪有順帶的道理,是她考慮得不周到。
她回:【也對,還是應該單獨謝謝你。那改天?】
陳列:【改天。】
張清顏收了手機,推了購物車逛超市,她拿了自己喜歡的,陳半夏喜歡的,想拿陳列喜歡的東西的時候卻不知道他喜歡什麽。
随便拿了點,上次給他蛋糕他沒接,他說他不吃甜食,張清顏拿了很多辣條和薯片,年輕人沒人不喜歡吧。
張清顏推着一購物車的東西去結賬,車裏有雞肉魚蛋奶和很多零食。
做程樾的助理,他給出的薪資比她應聘的崗位薪資還高一截,而且她之前在NK的工資也發了,今天晚上勢必要奢侈一把,連回家都是打的車。
回到家陳列已經回來了,張清顏在玄關處換了鞋走進去。
陳列從客廳走出來,接了她手裏兩個大塑料袋的東西,“怎麽買這麽多?”
張清顏搓搓手,兩袋子的東西很重,手已經被勒紅了,她笑說:“前東家發了拖欠的工資,我找到了新工作,家庭問題解決一部分,開心啊,所以就多買了一點。而且也不知道你會邀請幾個朋友來。”
陳列把東西放在餐臺上,看看她買的菜,淡淡道:“我只叫了周策,你們見過,他說可能會帶他女朋友過來。”
其實陳列的目的很簡單,如果是作為朋友,就是讓他們重新認識一下,畢竟之前留下了不是很好的印象。
可當張清顏聽到周策女朋友可能會來的時候有些羞澀,那天她可是聽見了的……
頓時感覺臉頰燙起來。
張清顏的手還很冰,她故意摸摸臉,做個簡單的物理降溫。又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沙發靠背上,快速走進廚房。
她笑說:“好啊,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熱鬧嘛!”
人家已經邀請了,也不能拒絕,又不能趕出去,沒辦法,只能表示歡迎。
張清顏把袋子裏的東西都掏出來,陳列幫她一起,該放冰箱的放冰箱,一會兒要用的也單獨拿出來,零食放在了零食箱裏。
“你在北城沒有別的朋友嗎?”張清顏像唠家常一樣随口問道。
她好像真的一直在聽他提周策,沒從他口中聽到過第二個人的名字。
陳列把啤酒放在冰箱側邊,關上冰箱門,“還有其他認識的人,但應該算不上朋友。”
如果狐朋狗友酒肉朋友算不上朋友的話。
張清顏說:“我在北城除了陳半夏沒有別的朋友。我在這裏上學,在這裏工作,卻在這裏沒有朋友。”
她無奈笑笑,在這樣的城市,沒有朋友應該也正常的吧,同事同學跟朋友又不是一個概念。她把袖子撸上去,而陳列則站在一旁倚靠着流理臺,雙手交叉搭在身前。
“之前跟孟毅在一起的時候,”張清顏一邊擇菜一邊說,“孟毅,就是我那個前男友。之前我基本上不去見他的朋友,因為他的朋友太多了。”
突然意識到什麽,張清顏擡眸看他,詢問他意見:“你不介意我說這些吧。”畢竟別人沒有聽她發牢騷的義務。
陳列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張清顏得到反饋後又低下頭慢慢說起來:“其實我們兩個的性格差距很大,他喜動我喜靜,他喜歡社交,而我……稍微有些抵觸社交,也不是社交恐懼症,就覺得社交于我而言沒那麽重要,我寧願省下這些時間看書休息。所以我很少去跟他見朋友。所以我能邀請來的朋友只有我的閨蜜陳半夏。”
陳列很認真地在聽她講話,見她停下來,他問:“你不喜歡認識新朋友嗎?”那她為什麽今天還要邀請朋友來家裏。
張清顏把菜擇好準備洗,陳列也轉過身抹了抹袖子,從她手裏接過菜來洗。
而張清顏很自然的就把菜遞給他,拿了另一旁的胡蘿蔔,繼續說着:“不是不喜歡,是覺得沒太大必要。我初高中的時候也有很多當時以為的朋友,可只要一畢業就和他們斷了聯系,我不太會維持關系。認識了又不認識,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認識。”
“其實我跟夏夏,如果不是她在努力,主動維持我們的關系,可能我們也做不了這麽久的朋友。”張清顏莞爾一笑,她很慶幸自己有陳半夏這樣的朋友。
陳半夏陪她度過了一段很委屈很無助的時光,那段時間,張清顏覺得她把這輩子沒受的委屈受盡了。
張清顏看他,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他的視線,只聽見他語氣有些正經地說:“如果我講大道理,你會不會覺得我在說教?”
“嗯?”張清顏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很少有人在說話之前問過她的意見,笑說,“沒事你說嘛,就當随便聊天!”
她并不排斥對方講所謂的大道理,她也聽她哥講過很多道理,相反,她肯聽,也聽得進去。
“每個人都會有只陪你走一程的老師或者朋友,你不能要求自己或者他們陪你走完你全部的人生。就像坐火車,那麽多經停站,有多少是從起點坐到終點的呢。”
“能陪你走完人生的,可能都不會是你的伴侶,只有你自己能參與你全部的人生。而我們能做的只有享受這段旅程中這些有限的人帶給我們有限的風景,不是嗎?”
“我25歲,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有欣賞的,喜歡的,讨厭的,而他們也只存在我人生的某個階段,我們都在成長,會慢慢變得不再像當初認識的那個人,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自然規律,肯定會篩選掉一些不适合你的人。”
他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語調溫柔有力量。像一個老者,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提醒你,卻不讓人覺得反感。
這是張清顏第一次聽陳列說這麽多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停了手上的動作。
張清顏別在耳後的頭發掉下來,掃過她的臉頰,有些癢,她擡手重新把它別到耳後,看着陳列恹恹道:“你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是做到真正接受還是有些困難。”
韓寒在電影《後會無期》裏說:我們聽說過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我發現……”
不等張清顏說完她發現什麽,有人敲門,她放下手中的胡蘿蔔:“我先去開門。”
是周策。
他旁邊還站了一個姑娘,應該是他女朋友。
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很像痞子和校花,因為姑娘漂亮文靜。
周策吊兒郎當地沖她招手,語調有些輕佻:“你好啊,又見面了。”
張清顏也朝他們微笑:“你們好,進來吧。”側個身讓他們進來。
把門關上,對他們兩個說:“不用換鞋。”
又對廚房喊道:“陳列,你的朋友來了。”
陳列從廚房出來,手裏還拿着擦手的紙巾,在看到林笙的時候一怔,手上的動作突然頓珠:“林笙?”
周策對陳列的樣子并不感到驚訝,他走過來傍上他的肩膀,“怎麽,不認識了?是不是感覺好久不見有些陌生?驚不驚喜?”
陳列告訴自己那就是林笙,她回來了。接受這個事實的陳列斜眼看向周策,把他的胳膊從自己的肩膀上拿下去。
林笙也笑着沖他打招呼,動動四根手指。
張清顏察覺到這點微妙的變化,這個姑娘難不成不是周策的女朋友,是陳列的前女友?
她在旁邊看着那三個人,那個叫林笙的女生也不說話,周策像個碎嘴子,話很密:“我們也是前不久剛剛遇到,我都不知道她這一年去哪了,也就是你被你爸……”
陳列極快捕捉到敏感詞彙,輕輕給了他一拳,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周策領會,換了一種表達:“就那個晚上,我才問出具體情況。诶,你知道這小丫頭怎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