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真好

真好

陳列拎着啤酒和張清顏一起進門，在玄關處張清顏把手中的小熊軟糖放進了口袋。

屋裏的陳半夏已經等不及了，站起來從陳列手中接過啤酒：“你們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張清顏搓搓手沒說話，擡頭看向陳列，恰好陳列也在看她，兩人相視一笑。

中間發生的小插曲兩人誰也沒提，重新落座。

張清顏想起什麽事，她伸筷子夾了盤子裏的最後一個雞翅，“夏夏，你怎麽突然從非洲大陸回來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問完她看看雞翅，尋找下嘴的地方，往嘴裏一塞，換了手捏。

陳半夏停下了筷子，單手托腮道：“我也分手了。”

一桌子人齊齊看向她。

陳半夏看着其他四個人，有些憐惜且驚訝的眼神，“诶呀，你們別這麽看我！”

她不喜歡集聚目光，沒所謂地說着，“我們注定沒有結果，愛過，足夠了。”

張清顏僵住，顯然她要比其他人反應更大，詫異地看着陳半夏，雞翅停在她手中，問：“你什麽時候談的戀愛？陳半夏你不夠意思啊！”

她可從來沒跟自己說過她談戀愛了，知道她談戀愛的時候，她已經分手了。

陳半夏又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嚼着胡蘿蔔，咽下去才說：“跟你說有什麽用，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沒有結果。”

她不光沒跟張清顏說過，她跟任何人都沒有說過，好像除了他們兩個，別人沒人知道他們在一起過。

張清顏試探：“展開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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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半夏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開口。

“他是援非的醫生，也不是北城人，也不可能來北城，更不可能為了我放棄他的工作，當然我也不會傻到為了愛情去他的城市。你看，我們的相遇就是錯誤，也注定沒有結果。不想再繼續下去我就分手回國了，徹底斷了念想也挺好的。一段露水情緣長達一年是不是也不錯了。”

說完咕嚕咕嚕喝了一氣啤酒，補了一句：“說出來痛快多了。”

鬼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在心裏悶了多久。

林笙拍了拍周策的胳膊，周策看懂她想要什麽，把手機遞給她。

接過手機，林笙打開備忘錄，手指敲擊屏幕，很快打出幾個字，給陳半夏看：【是李醫生？】

陳半夏點點頭，“啊”字拉長了聲調，然後說：“原來被你發現了哈哈哈哈。”

林笙坐在陳半夏旁邊，給了她一個抱抱，陳半夏拍她後背，“我沒事啊，真的沒事。”

張清顏看着陳半夏有些心疼，她打開一罐啤酒，舉到陳半夏面前：“陳半夏！”

陳半夏不知道她要說什麽，舉起啤酒跟她碰杯。

易拉罐相互碰撞發出聲響，然後便聽見她铿锵有力地說：“敬你勇敢灑脫，祝我們以後擁有美好的愛情！”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喝了那杯酒。

張清顏沒安慰陳半夏，她知道她不需要，她就是這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姑娘。

拿得起放得下，誰能說不酷呢？

周策扭扭身子探到陳列跟前，帶了幾分哂笑，悄摸說：“陳老二，現在可就你沒談過戀愛了。”

陳列瞥他一眼，嫌棄地把他的頭推開。

沒談過戀愛怎麽了，沒談過戀愛又不丢人。

吃完飯，幾個人坐在客廳裏圍着茶幾，有人坐沙發有人坐地毯，電視屏幕上播放着很火的綜藝。

他們一邊打着牌，一邊聽着陳半夏分享着自己在非洲的生活，還有和李醫生的一點情感日常，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十一點過後，林笙沒有喝酒，她開車和周策一起把陳半夏送回了家，陳列和張清顏收拾熱鬧過後的殘局。

張清顏擦着桌子，“你做的可樂雞翅還挺好吃。”

陳列收拾喝光的易拉罐，“你的番茄炒蛋也不錯。”

兩個相互恭維相互吹捧，最後捧懷大笑。

躺在床上的時候，張清顏發了條朋友圈，只有兩個字：真好。

她發現看起來不靠譜的周策，他的視線幾乎沒離開過林笙，因為聲帶受損，他給她夾清淡的菜，不讓她喝可樂和啤酒。而林笙的一個動作，他就知道她想要什麽——

真好。

陳半夏經歷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愛，可明知道沒有結果，她還是奮不顧身地去愛了。受傷嗎？答案是肯定的。可陳半夏不會後悔，她永遠享受在當下，勇敢而熱烈——

真好。

陳列從頭到尾都在用自己的行動表明，他待人真誠對人尊重。他在說話前詢問她的意見，跟她說學會欣賞路上的風景，跟她說替她行道，他還送給自己一根糖——

真好。

而她自己，拿到了心儀的offer，沒有因為失戀就把自己困住，家庭問題解決了一個，她還能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是，她擁有這樣一群朋友——

真好。

陳列點贊評論：真好。

陳半夏緊跟，再下邊是林笙和周策，一樣的隊形：真好。

張清顏的微信好友有人點贊，有人在問什麽真好，張清顏沒有回複任何評論，只有他們五個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麽。

她第一感受到原來有一群朋友是這樣美妙。

這個晚上好像成了他們的秘密約會。有人是初次見面，有人是久別重逢，有人是破鏡重圓，有人是重獲新生。

窗外月明星稀，這個夜晚，真好。

一夜無夢。

——

周四上午，張清顏起了個大早。

昨天陳半夏跟張清顏說她父母知道她從非洲回來了，要讓她回家。女兒三年沒回家，做父母的當然想孩子，陳半夏也沒猶豫就回去了，總不能一直不回家。

相比NK，TG離自己住的地方更近一點，但她不想上班第一天就遲到。

這是第一次張清顏起床之後陳列還沒去上班。她在廚房熱牛奶和吐司，見陳列出來，清脆地跟他打招呼：“早呀！”

陳列已經收拾好準備上班了，“早。”

打完招呼陳列就換鞋出門上班了。

張清顏也吃好了，拿上包準備上班，陳老板卻從陳列的房間跑出來，張清顏走過去跟陳老板道別：“陳老板，我走喽，祝我好運！”

到了TG，張清顏先去人事報道，然後才去程樾的辦公室。

張清顏敲門，裏邊傳來聲音：“進來。”

“程總，我是張清顏。”

程樾擡頭看向張清顏。

他記得她，這是他想帶的人。

她的學歷不是最高的，經驗也不是最足的，他看中她，大概是因為她像某個人吧。

“你了解過TG，多餘的廢話我不說，讓王遷帶你兩天，我希望你能盡快适應TG的節奏和我的辦事風格。”

王遷一直都是程樾的助理，跟他做了很久。

張清顏應：“好的程總。”

不愧是程樾，不愧是TG的ED，那氣場不是一般的強。

王遷把張清顏帶出去，跟她大概介紹了一下程樾之後，又說：“你別看程總表面上非常嚴厲，整天板着一張臉，但是程總絕對是一個好老板，所以你不用怕他，他罵你的話你特別要好好聽着，這個以後你就知道了。”

“好，謝謝王哥。”張清顏愣愣，“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王遷哈哈笑，“清顏妹妹？”

張清顏被她叫的有些不好意思。

收了玩笑，王遷轉身，伸手遞給她一份文件資料，“這兩天主要看這個案子，有什麽不懂的先自己查，實在不懂的再問我。別自己一門心思紮進去忘了張嘴，腦子放靈光一點。”

張清顏接過來，“好。”

她在心裏感嘆，王遷雖然表面跟她樂呵呵的，但也是一個嚴肅正經公私分明的人。看來下屬跟老板很像。

張清顏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長舒一口氣，看起了資料。

認真起來，時間便過得飛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下午下班時間。

想起在醫院的爺爺，張清顏給媽媽發了條微信，問爺爺怎麽樣了。

劉佩蘭說爺爺沒事，明天就能出院了，她爸也快回來了，張清顏徹底放了心。

王遷從辦公室出來走到她跟前：“今天第一天上班，早點下班吧，以後想準時下班就要看運氣了。”

說完，他想要離開，好像又想起什麽轉過身提醒她：“程總說，從下一個案子你再跟，就是你手裏那份，現在這個已經在收尾階段了。”

張清顏點點頭，“好的。”

程樾還在工作，但張清顏不會因為老板還沒走就不好意思下班。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拿了那份文件回家了。

下午六點，十月底的天已經很黑了。

地鐵中人很多，烏泱泱的，張清顏把文件摟在懷裏，掏出手機看看鎖屏又按滅，來回重複這個動作。

腦子裏都是今天看的文件資料，她要快速适應這個節奏，她要把握住這個上天給她的機會。

張清顏到現在都不是很理解為什麽程樾偏偏留下了她。她才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是他看中了她的簡歷和能力，她的簡歷不漂亮，她的能力也不出衆。

在此刻她很想問問程樾，為什麽是她。

這樣想着，張清顏就把內心的想法發了出去，有點不禮貌，希望程樾不要以為自己是在質疑他的眼光。

到了家，張清顏發現陳列正坐在沙發上打游戲。

張清顏納悶，為什麽每次她下班或者下午回家他都在家。

“你們銷售下班都這麽早嗎？”張清顏一邊換鞋一邊問。

聽到聲音，陳列後仰扭頭看向玄關，“五點下班，而且我從來不加班。”

又是一個不加班的。

她除了一些國企單位就沒看到過有朝九晚五的，他竟然在房地産公司能五點下班，是個狠人。

“銷售難道不應該很卷嗎？完不成銷售業績不會怎樣嗎？”張清顏脫了外套走進廚房喝水。

陳列沒所謂，繼續低頭打着游戲：“他們卷他們的，反正我卷不動。工作生活分開來，該工作就努力工作，該生活就享受生活。”

他剛剛也看到她手裏拿的資料，“像你這樣把工作帶回家的就應該從根本上杜絕。如果一輩子都在努力，那麽生活的意義是什麽？”

張清顏莫名認同他的理論，說得也很有道理，她也想做反卷達人，但是她沒有資格這樣做。

她做不到真正意義上的把工作和生活分開來，做不到破罐子破摔，而且如果她不努力，那麽她将會在北城待不下去。

北城不養閑人，TG更不養閑人。所以她得努力，至于生活，忙裏偷閑也算生活吧。

從廚房出來，張清顏收到了程樾回複她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