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單車

單車

陳列看着她一本正經地在問自己要不要吃一個煎蛋，他們站的距離有些遠，可他看得異常清晰。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裏面好像有星星。

他本來不想吃，卻鬼事神差地回答：“好啊。”

雞蛋煎好，張清顏笑嘻嘻地給陳列盛出來一個遞給他。

陳列道謝。

張清顏又準備了一點別的早飯，兩個人很快吃好，驀然想起那天說的請他吃飯，張清顏抽了一張紙擦擦嘴問：“你今天休息嗎？”

陳列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不過他确實休息，點點頭。

張清顏單手支着下巴，“中午我請你吃飯吧，上次蹭了你的車送我到機場，說好單獨請你吃飯的。”

——

螺蛳粉店裏，陳列要了一碗豪華螺蛳粉，花了37個大洋。

張清顏看着面前的螺蛳粉，有些詫異地擡眼看他：“我請你吃飯，你就吃碗螺蛳粉啊？”她以為怎麽着也得去吃個火鍋什麽的吧。

他們出門前，陳列問過張清顏能不能接受螺蛳粉，張清顏回答說很喜歡。然後陳列就把她帶到了這家螺蛳粉店。

“螺蛳粉挺好的，你不也喜歡嗎？”陳列不以為然。

張清顏：“我突然想到一個詞！”

“什麽詞？”陳列攪攪碗中的粉，擡頭看她。

“臭味相投啊！你不覺得嗎？”張清顏言語輕快，臉上帶了笑意，抽了一雙筷子，“我雖然非常喜歡螺蛳粉，但我不經常吃的。熱量太高了。”

Advertisement

陳列脫口而出：“你又不胖。”

張清顏确實不胖，可以說很瘦。她笑笑，默認了這個事實。

吃完飯，張清顏問他下午什麽安排，陳列說沒什麽安排，在家待着。

張清顏好奇：“你周六日也不喜歡出去嗎？”

陳列搖頭，他不怎麽出去，以前不怎麽出去，現在還是不怎麽出去。如果沒人叫他且一定要他去，他可以在家宅到死。

“原來你是宅男啊，看着還挺不像的。”她感嘆一句。現在有男生不出去娛樂也是少見。

他們并排着走，螺蛳粉店離他們的家有一段距離，因為剛嗦完粉，衣服上頭發上都是螺蛳粉的味道，就沒有打車。

陳列聽到了卻沒說話，如果告訴她自己會碼代碼，會不會覺得程序員更像宅男一點。況且，他不出去的主要原因是他沒有出去的動力，外邊的世界看多了也就那樣，沒什麽稀奇。他不是沒有出去娛樂過，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張清顏想到結賬的時候，“本來說請你吃飯的，結果還是你付的錢。”

陳列不以為然，看着她緩緩開口：“沒事，幾十塊錢而已。”

正午，陽光和煦，光打在臉上很舒服很柔和，不強烈也不刺眼。

張清顏搖頭，不認同他的說法，“那等我空了在家給你做吧，這樣會不會更真誠一點呢？”說完自己先笑兩聲。

她喜歡說到做到的人，在現在這個承諾可以随便許的年代，做不做到都無關緊要，說到做到顯得多麽難能可貴。

因為喜歡這樣的人，張清顏覺得自己應該先成為這樣的人。所以她說要請他吃飯就一定會請他吃飯。

陳列看着她清秀的眉眼，一口答應下來：“好啊。”

張清顏擡頭看他一眼又收回視線，眼神一掃看到了那邊的共享單車。她彎彎身體，探到陳列身前，眨着眼睛問他：“要不要騎單車？”

自從畢業以後，上班下班不是打車就是坐地鐵，很少有能騎單車的時候，張清顏還是比較喜歡騎單車的，除了單車，她還喜歡電瓶車。

想到還沒上大學的時候畢業的那個暑假，張清顏就喜歡跟自己的小夥伴騎着電瓶車滿縣城跑。她們騎在落日前，像是在追逐黃昏，她們騎在晚風裏，像是在與人相擁。

落日是浪漫，晚風是思念。

陳列看到她的頭發被風吹起來幾許，有一種淩亂美，他有些出神。

張清顏以為他沒聽見重複一遍：“要不要騎單車？”

陳列回神，擡手蹭蹭鼻尖，走路走的好好的，怎麽突然要騎車了，頓了頓：“不了吧。”

張清顏看看那邊的小藍車再看看陳列，有些可惜，“啊，可是我想騎诶。”

爾後多嘴問了一句：“你應該會騎吧？”

本來視線落在地面上的陳列猛地擡起頭看她，她怎麽知道他不會騎，他表現得應該沒有那麽明顯吧。

張清顏注意到他的反應，不像是會騎單車的反應，她恍然：“原來你真的不會騎啊。”

既然被看出來了，那他就大大方方承認，“不會。”不會騎單車又不丢人。

知道陳列不會騎車，張清顏又找到了可聊的話題，她倒退着走着，自然地看着陳列，“你小時候沒學過嗎？不會騎自行車……那你應該也不會騎電瓶車吧？我很喜歡……”

突然，一輛電瓶車從身旁經過，陳列伸出胳膊快速把倒退走路的張清顏往裏拉，一把帶到了自己懷裏。

張清顏一個踉跄，手扶上了陳列的胸膛，還貼緊了他的身體。雖然天冷，穿的也不少，但她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陳列強有力的心跳。

電瓶車飛快過去，陳列抓着張清顏的胳膊，低頭輕聲詢問：“你沒事吧？”

張清顏身體未動，擡眼對上他溫柔深邃的雙眸，她的手能感受到陳列心髒跳動，她也同樣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跳動。

她聽見自己說：“沒事。”

聲音很小，還帶了一絲絲顫抖，不是驚魂未定，不是天氣寒冷，而是有那麽一丢丢少女內心的悸動。

意識到他們的動作有些暧昧，張清顏放開了他，胡亂地整理整理衣服和頭發，往前邁步，語調裏帶了些羞赧：“謝謝。”

陳列跟在她後方偷笑，雙手插兜，一步一步地走着。

她的速度慢，他的速度也跟着放慢了。

——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經深冬了。

陳列看着銀行卡裏的餘額有些開心，給陳述轉過去了一萬塊。又把之前借的周策的錢還給他了，其實早該還了，雖然不多，周策可能也看不上。

前段時間陳列幫一個初創公司做了一個官方網站，他做後端，他團隊裏的其他人做前端，今天剛收到了對方打來的尾款。還有一些其他的尾款也在近期陸陸續續到賬，現在他手頭還算寬裕。

他在華潤的工資也發了，僅僅是基本工資，依舊一套房都沒賣出去。

陳述收到錢以後發來一個問號，問他給她轉錢做什麽。

陳列只回了三個字：【買糖吃。】

哄小孩的把戲陳述當然不會信，她也不管，給她轉她就收，誰會嫌錢多啊。

陳列看着廚房餐臺上被他買回來蔬菜和牛肉卷，他決定給張清顏發個微信。

她可能在忙，沒有馬上回複，陳列起身去廚房洗菜了。他早就摸清了張清顏的生活規律，一天三頓一頓不落，早飯簡單，午飯在公司吃，晚飯基本回家吃。

今天陳列準備煮個火鍋。冬季、火鍋、暖氣簡直就是絕配。

張清顏在收到微信之前剛好被程樾罵了，她從上班開始到現在沒有出過低級小錯誤，有不懂的地方她也及時問了王遷。現在的張清顏有些氣餒，也有些不服，憑什麽他們的一兩句話還是能影響到她，她早就離開家了不是嗎？

逼迫自己不能總想着那一件事，她必須要求自己從那幾句話中脫離出來，只有這樣，她才能好過一點。

在她準備收拾東西下班的時候，程樾從辦公室走到她的辦公桌前，後邊跟着王遷，張清顏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叫了程樾一聲程總。

“一會兒有事嗎？”程樾單手扣着衣服上的扣子，他語氣平淡，仿佛剛才說重話的不是他。

張清顏連忙搖頭，“沒事。”如果愣要說有事的話，就是吃飯反思了。

“好，那一會兒跟我去個飯局。”

張清顏愣了愣，看看王遷，王遷在程樾身後朝她攤手。為什麽要帶她去，以前不都是王遷跟他去嗎。

程樾好像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解，解釋一句：“王遷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其實解釋這種事情用不着他來，可他總能在她的神色與動作中看到那個人的影子，那個人以前也是這樣。

王遷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一定是她單獨做不來的，張清顏答應下來：“好的，程總。”

程樾低頭看看腕表，“六點半，我們準時出發。”

“好。”

張清顏坐下來又掏出手機，現在六點一刻，還有十五分鐘。這個時候，她也恰好收到了陳列的微信。他問她快下班了沒。

班倒是下了，可還是不能回家呀。

張清顏：【下班了，但我要跟老板出去應酬。這還是我第一次跟老板出去應酬诶！】

确實是第一次，不知道會不會是一個好的開始。張清顏有些期待。

收到回複的陳列瞥了一眼放在流理臺前正在播放《七裏香》的手機，看到那條回複他咔一下關上了水龍頭，停了洗菜的動作。

人家不回來，他在這裏洗菜給誰吃？

看看手上的生菜，哼笑一聲，把洗好的裹好保鮮膜放進了冰箱，又從那一大袋子裏抽出了一包紅燒牛肉面。

七點鐘，快到目的地的時候程樾問她：“會喝酒嗎？”

張清顏知道出來應酬肯定免不了喝酒，她也做好了準備，但還是如實說：“一點點啤酒。”

程樾沒有回答，車子裏又陷入安靜。

過了會兒他又問：“會開車嗎？”

張清顏有駕照，但還沒真正的上過路。她也如實說，末了加個詞，不太敢。

程樾本來閉着的眼睛驀地睜開，瞥了張清顏一眼後笑了，她們還真是像。當初那個不敢開車的姑娘後來開車比他還猛。

随後程樾沒有任何老板的架子，跟張清顏閑聊起來，他聲音柔和：“還記得怎麽打火起步換擋加速停車嗎？”

一連串的基本操作，張清顏點點頭：“這些還是記得的，不太敢開快，總覺得我的動作跟不上我的眼睛。”

張清顏覺得自己反應遲鈍，她考駕照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科一科四倒是一次過，可科二和科三鬧得教練都不願教她。

“方向盤在你手裏，剎車油門也都在你腳下，慢一點會更穩。”程樾在不經意間說了這麽一句，“多嘗試，總會克服，以後有的是機會。”

張清顏聽着程樾的那句話，若有所思。

她想起王遷當初跟她說的，程樾罵她的話讓她好好聽着。确實，程樾的口中都是一些不經意的真理。他不會刻意強調，不會擺譜做出領導訓話的樣子，他說的話重，但總能讓你接受。

語言還真是一門藝術。

張清顏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