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南柔下雨了

南柔下雨了

蘭舒醒來的時候，入眼的是白蒼蒼的天花板。

剛想動一下，旁邊就出了制止的聲音。

“別動，打着點滴呢。”

蘭舒緩了一下，腦子才逐漸清醒。她看向身邊的人，圍了一圈，一共6個人。

“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幸好剛打上點滴就醒了，吓死了，蘭舒。”

趙敏說着就過來将蘭舒抱住，由于蘭舒是躺着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引得她悶哼了一身。

“哎呀，輕點，別壓着針管了。”

周岚将趙敏一把拉開。

體育老師看到蘭舒沒事後，舒了一口氣。

“你體質也太差了，還低血糖。平時一定要多鍛煉知道嗎？”

“好的，謝謝老師。”蘭舒應着。

明明平時吃了很多糖，怎麽還會低血糖呢？她想不明白。

“好了，留兩個女生陪就行了，好好休息。有事叫醫生啊！”體育老師剛走出去，沒兩步又退回來，“多運動！多運動！多運動！”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老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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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再見！”

“嗯，再見！”

體育老師走後，還留下病房裏的3個女生和2個男生。

于嘉聰轉了轉頭，跟陸子恒說:“要不，咱兩走？”

“嗯，那我們先走了。”陸子恒擔憂地看了蘭舒兩眼，“蘭舒，我們幫你跟老師請假了，挂完點滴後就回家好好休息。”

“嗯好，謝謝！”蘭舒彎唇笑着回應。

又走了兩人。

空氣瞬間疏通了些。

蘭舒動了動胳膊，感覺身上有力了不少，就讓她們都回去上課，自己睡會兒就打車回家了。

趙敏雖然很不情願，但也知道蘭舒是怕麻煩她們，就拉着周岚和王敏佳走了。臨走前還不斷囑托，一步三回頭的。

蘭舒沖她們揮揮手，待人影消失在門口的時候，看向窗外。

天幽幽地藍，白雲一堆一堆的，界限分明。一群飛鳥飛過，隊形分開又聚攏。

“春天到了。”

蘭舒不由說了句。

**

待蘭舒再次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旁邊的程威。

他的面色很沉重，下颚線緊繃，抿着唇，盯着床另一側快空的點滴。

“想喝水。”這是蘭舒開口對他的第一句話。

“等會兒。”程威理了理她的碎發，站起來走向醫生，要了一個一次性杯子，接了一杯溫水走過來。

那邊的女醫生，看看男孩的背影偷笑。

剛才急匆匆跑來的樣子吓得她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也就是低血糖，問了她整整十幾分鐘的注意事項。還壓低了聲音，不吵醒病床上睡着的女孩。

青春啊，挺美好的。

蘭舒半坐起來，就這他手裏的水杯喝了兩口，就搖頭喝不下去了。

“我沒事。”她安慰。

“嗯。”程威的聲音悶悶地。

“快挂完了，去叫醫生。”

“還有一點。”

真小氣啊，這人。

蘭舒笑。

拔了針管後，蘭舒摁着棉球，坐着看給她穿鞋的程威。

頭發又長了些，左耳有個耳洞，她才發現。校服外套左肩膀的臂彎處，有她無聊時畫的一朵小花，蠻長時間了。

嗯......

不洗衣服嗎？

看起來校服很幹淨。

“這件外套你是不是好久不洗啦？”

“嗯？”

“這朵花都大半個月了，你都不洗的......”

蘭舒指着那一朵紅色小花。

程威順着看去，幽幽道:“嫌棄我？”

“也沒有，就是......好吧，有點。”蘭舒編不下去了，可一想到他在高三這個階段，在生活起居方面的事情都要自己做，又不免心疼起來。

“洗了，花洗不掉。”

程威想了這麽個理由，怕被發現心思，連忙端起旁邊的水讓她再喝一口。

蘭舒“被迫”喝了好幾口後，想到程威還有個姐姐，但沒見她，程威也很少提起。左思右想，還是不提為好。

被醫生囑咐了幾句後，倆人一起走出醫務室。這幢樓離教學樓比較遠，靠近學校的樹林。人很少，也可以從小門出去打車。

剛走下一個樓梯拐彎處，程威蹲了下來。

“上來。”

“你要背我？”蘭舒看向少年瘦而薄卻寬的脊背，他很瘦，瘦到後脖頸凸出的那一塊，像一個小山峰。

“被別人看見不好。”蘭舒猶豫。

“都在上課。”程威看她還在猶豫，就抓着她手攀上自己的後背。

蘭舒被帶着往前，被他輕輕一拽，整個人都趴在他的背上。

程威的動作太快，她還沒來得及驚呼就離開了地面。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梗着身子，紅着臉語無倫次起來。

“你這人怎麽這樣。”

這句的語氣更像撒嬌，毫無威懾力。

程威沒有應答，走得很慢，也很穩。

太輕。

太瘦。

身體近距離的接觸倒讓倆人無所适從起來，都沒有說話。

只有腳踏到地面的聲音，蘭舒為了讓自己分散注意力，數起了步子。

程威沒站穩，往前一個踉跄，蘭舒吓得摟緊對方的脖子。

就在蘭舒還在為自己的動作而懊惱的時候，只聽見下方傳來低低的笑聲。

“程威！你故意的！”

“路不平。”他暫收了笑，卻還是沒忍住。

站地恰巧。

光正好打下來，蘭舒看到他的頭上有一圈光暈。

陽照，樹蔥。有一股清香傳來，是櫻花。

蘭舒埋了埋首，抱着程威脖子的手有些僵硬。

走到校門口，還要經過一個圖書館和幾幢宿舍樓。路途不算遠，可畢竟是在校園裏。

蘭舒越想越羞，要是被老師看見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上天就是這麽調皮，你不想的，偏來送給你。

等蘭舒看到年級主任的時候，立馬拍着程威的肩，急促地小聲說：“快放我下來！法海！”

法海是學生們給年級主任的愛稱，因為法海不懂愛~

法海是位特別稱職的老師，長得很兇，但看外貌，一點都不像老師的。胖，黑，挺着大肚子，喜歡背着手面向學生。看人的眼神，就跟有仇似的。兇巴巴，眉頭鎖地老緊了。

蘭舒很怕他。

因有一次，她和趙敏趁着體育課的時候，去小賣部外面的凳子上，邊吃東西邊看東西。趙敏當時沒考好，就争分奪秒地學習。蘭舒嘛，她覺得自己考得還不錯，成績也剛下來，就想在體育課這個時間放松一下，也不算浪費時間。

靠着趙敏看之前沒看完的漫畫。

那次正好被看見了，法海就靜站在她旁邊。據知情人趙敏同學的回憶，這個過程有十分鐘之久。可能就是想看看，蘭舒什麽時候能發現這麽強大的存在。但就是吧，她看得太入神，這沒發現旁邊站了那麽大個活人。

趙敏沒什麽異樣，寫得認真。

都不提醒，這事蘭舒記仇好久。

為什麽記仇，因為法海讓蘭舒寫了檢讨書，一萬字。

一萬字......

蘭舒寫了整整兩個通宵。

所以此時，在程威背上的蘭舒特別着急，拍得都不知道手上的力是幾分，晃動着腿要下來。

見法海直直地朝他們走來，腦子突然宕機，讓程威跑。

就接下來的場景，有人拍了下來，上傳到學校的貼吧上，砌了幾千層的樓。

一個男孩背着一個女孩，狂奔。

對。

狂奔。

後面跟着在整個學校都有極大威名的高三年紀主任。

後方的人扯着嗓子讓他們停下，看追不上了也不知道哪來的自行車，騎着自行車在後面狂追。

嗯。

就是狂追。

自行車的座椅很高，法海蹬地十分賣力，身體左右搖擺。

邊騎邊喊。

穿過教學樓，體育館外圍，籃球場，操場。

在操場上體育課的幾個班級，看到這景象，都興奮地狂呼起來。

就那差不多十幾分鐘裏，蘭舒被颠地頭暈腦脹的，可朝後一看緊追不舍的法海，又連忙捂住自己的臉，怕被認出來。一手捂住自己的，一手遮住程威的眼睛以下。

最終還是體育老師結束了這場鬧劇。

事後，蘭舒和程威被罰各寫一萬字檢讨，并在年級表彰大會的時候朗讀。

這是蘭舒在整個學生時期做地最瘋狂的事，為什麽不叫程威停下呢。說不清。可能她骨子裏其實是個叛逆的人，渴望在規則邊緣的試探。

蘭舒的那份是程威替讀的，他讀地很慢，也很認真。少年站在千人的講臺之上，很是淡然。

之前還領了獎，卻在頒獎完之後又罰讀了這兩萬多字檢讨。

空曠的禮堂上，飄着少年的聲音。蘭舒站在他身旁。

叛逆地、不合時宜地，突然覺得這個懲罰竟是獎勵。

那是漫長的一個小時，漫長到下面的學生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竊竊私語。

對于蘭舒也是，可她明顯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在倒流。

興奮。

忍不住地想鼓掌。

所以在下面響起掌聲的時候，蘭舒也跟着鼓起來。

這段熱血而荒唐的青春，有了重重的痕跡。

後來，蘭舒問程威為什麽要聽她的話跑的時候，程威的答案是：他是故意的。

再往下問，程威就什麽都不肯透露了。

蘭尉對程威的評價是：寸頭小子，腦子也寸。空有一身蠻力，背着憨姑娘跑，把兩個人的腦子都跑掉了。

而沈梅卻是：有人願意陪着你一起瘋狂，要珍惜。

所以，等沈梅和蘭尉與程威正式碰面的時候，一個是看女婿的眼神，一個就像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