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今年不下雨

今年不下雨

蘭舒笑着，看身側的女孩，回答：“因為想尋找我心中的正義。”

時言似懂非懂，“哦”了一聲，默着往前走。

蘭舒感受到女孩的不開心，摟住時言的肩，看到她眼裏的驚訝，眨了一下眼，“今天我接了那麽多新生，救你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怎麽了？想爸媽嗎？”

時言偏頭看向摟自己肩膀的手，她的手指很纖長，指甲小得可愛。人也小小的，明明比自己矮，摟着自己只能踮起腳尖。是個溫柔的人，時言很喜歡。

倆人剛到工作臺，就聽到廣播在尋找錢包的失主。倒省了很多麻煩，也是幸運的。

拿到錢包之後，學校的接送車已經回去了，是今天接的最後一批學生。

蘭舒帶着時言去車庫打車，快到的時候，時言說加個聯系方式，車費她來出。

蘭舒說了好幾次不用，結果這女孩有點死心眼，沒辦法，還是加上了。不過錢她沒收，說改天請她喝杯咖啡就可以。

時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為什麽不是奶茶。

蘭舒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說奶茶也可以。

結果對方說：“還是咖啡吧，我先給你買一杯，再自己去買奶茶。”

蘭舒覺得這女孩是真可愛，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讓她不由得想到一個人。

也是愛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一個傻子。

這次志願活動後，她的一年工時也夠了。

她不怎麽參加學校裏的社團，只報了個跆拳道。等到大二，感覺學校裏的跆拳道不夠學的了，就去外面的武術館報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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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自己的變化多大，就是心境變老了，不會再去期待。

蘭舒也嘗試過忘記，去發展新的感情。但在加完聯系方式的第二天，就被她斬斷。一覺醒來，就還是活在了高三那年。

日子得往前走，不能停，一停人就恍惚。

蘭舒的大學生活，依舊是泡圖書館。過法考，準備讀研究生。

沈梅在大三暑期的時候，問她要不要去國外讀研，雅思得早點過。沈梅聽江之浩說，這個男孩準備去美國，就問她要不要去。

話語間的意思很明顯，蘭舒只裝聽不懂，說不去，想繼續在南大讀。

遇見過程威之後，她就沒再刻意尋找他。

南柔很大，省會城市，常住人口兩千五百萬人。

她要找他很難。

他要找她容易得要死。

卻一次都沒有找過。

他開的是黃色的出租車，所以她只坐黃色出租車。

怎麽那麽多啊。

一次都沒再遇到過。

今天難得不下雨，外面雖燥，但還能承受。

蘭舒買了個小凳子，坐在圖書館旁邊的角落裏背書。這裏是納涼的好地方，也很偏僻，她能一坐就是一天。

坐不下，背地煩躁的時候，就抽根煙。

嗯，她學會了抽煙。

煙瘾不大，也能克制，只偶爾來一根。

偶有人會路過，她也沒遮掩。抽煙嘛，又不是男人的特權，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誰又說好學生不能抽呢。

趙敏對她的評價是：活得越來越自在，徹底釋放了本我。

這句乍聽來是誇，越細想越不對。

蘭舒想不到措辭去反駁，對了一半。

後面對了，前面不對。

蘭舒正靠在樹邊，抽煙看手機，被一個叫住名字。

她擡頭看去，是時言。

一個多月不見，對方的外貌變化着實大。一頭豔麗的紅發，濃妝，戴了很多重金屬配飾，穿得很酷，還拿着一塊滑板。旁邊是幾個跟她穿着打扮很相似的學生，說說笑笑地往前方走。

“你們先走吧，我晚點到。”時言跟那群人打完招呼後，就朝蘭舒跑來。

她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臉上的笑容，也沒下去過。

上次喝了對方的咖啡，也聊了不少，熟絡了很多。

蘭舒調侃，“沒想到，變化也太大了吧。”

時言放下滑板，坐在她的小板凳上，拿起地上的書看了兩眼，又放下。向蘭舒伸手，“給我支煙。”

“煙都會抽了？”蘭舒驚訝地擰起眉。

“你不也抽嗎？”時言不以為然。

蘭舒把煙遞過去，看了半晌，驀地笑起來。

說：“也是。”

“你們學法好累啊，要背這麽多。”時言随意說着。

“還行。”

煙抽到一半，時言突然問：“你上次說的為了正義，實則是為了別人吧，家人嗎？”

小姑娘很聰明。

蘭舒搖頭，“不是，沒什麽意義的一個人。”

“沒意義？你做了這麽多，人家知道嗎？”

“你變化真大，話好多。”蘭舒回避。

時言吐了一下舌頭，又複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想通了點東西，還虧了這滑板。蘭舒姐，要不要試試？滑起來挺爽的。”

滑板。

蘭舒怔怔地看着，苦澀地扯起嘴角。

“有這麽好玩嗎？”蘭舒問。

“好玩啊，會忘記所有的煩心事，就盯着一個動作練。把身上的汗留盡，沒力氣了，自然什麽都不去想了，累地就想癱着。還有一大群人陪着，就算不說話，呆在一起也挺舒服的。”

“那你們一般都去那裏玩？”

“學校啊，不過學生太多，不太方便。外面板場，公園。就我們最近認識一個男的，挺奇怪一人。他開了一家車庫板場，也剛開業吧，人不多。是租在一個商場下面的，夏天去滑挺涼快。就是店主很奇怪，不愛說話。”

蘭舒撚煙頭的手微微頓住，心裏一陣發慌。

補地破破爛爛的窟窿又被捅開來，倏地疼痛無比。

她将頭往後靠，又抽出一根煙，點燃。

“有多不愛說話。”

“他那個板場我們也只去過一次，但那次全程毫無交流，他就說你們玩吧，自己就去旁邊補覺去了。聽說他還開出租呢，挺牛的。穿着一身黑，大背心，身材很好，感覺有190，很高。”

蘭舒不想再問下去，這描述停下來，已經确定是那個人了。

自尋煩惱，就是犯賤。

“哪邊的商場啊？”

時言抽完煙，站起來拍身上的煙灰，邊拍邊回答：“就時代廣場那邊吧，離學校也不遠。”

說完，盯着蘭舒笑，“聽得感興趣了吧？一起玩嗎？過兩天又要下雨了，我們正好打算去，要不要去看看？今天也可以，不過太熱了，我們是晚上再滑。”

“嗯，感興趣了，過幾天跟你去看看。”

蘭舒的話沒什麽溫度，說完盯着自己的腳，目光空洞。

“好啊，那我們到時候叫你。先走啦，你好好背。”時言說完，就滑着板子走了。

蘭舒看她的背影。

能看出剛玩不久，過減速度帶的時候歪歪扭扭了幾下。

那頭紅發，吸引了很多目光。

蘭舒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跳正常。

還好，就是會疼而已。

她點開自己的朋友圈，劃到最後。

是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照片是她。

再往上，有她偷拍的男生背影。

寸頭的。

帶着帽子的。

閉目養神的。

站着靠牆嘴裏念念有詞背書的。

都是僅她可見。

有一條是公開的，是一個男生的背影，就一半，還虛了，連身形都看不清楚。

為了避免麻煩，發上去的。

随便別人怎麽想，想到什麽是什麽。

蘭舒吸完，将煙頭扔進垃圾桶裏，回來繼續背書。

剛沒背兩句，拿書遮住臉。

肩膀顫抖起來。

這次她沒有壓抑自己，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