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今年不下雨
今年不下雨
等站到腿麻,蘭舒才接起一直響不停的電話,一步步往下走。
“蘭舒。”陸子恒焦急地叫了一聲,又停住。
“學校的申讀材料準備地怎麽樣?”蘭舒晃着胳膊,墊着腳慢慢走着。
陸子恒一愣,笑答:“挺順利的,聽趙敏他們說你去找了個男人?”
“對啊,就是話不多。”
“話不多?”陸子恒聽到這個特征描述,立即心裏有了數,“他怎麽樣?”
“比我想象中好,還開了個板場。”
“沒想到他還在玩,那你們......”那邊欲言又止。
“就那樣吧,和他呆在一起,總感覺少了點以前的感覺。那種怦然心動,心跳加速,現在全沒了。執念吧,應該是。”
“蘭舒,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地談起他,每次說起,你都不讓我們再說下去,不想聽到關于他的任何消息。可沈梅阿姨跟我說,你以為他還在北扶的時候,每個周末都去,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麽累。”
蘭舒邊走邊聽,感覺把她說成了頂級戀愛腦,還是個悲慘的戀愛腦。
“我也沒這麽這麽慘吧,跟沒了他不能活似的。”她有些底氣不足地反駁。
“他也不好過,既然你們現在又相見了,我們也能猜出他是為了你去南柔的。那我跟你說說這些年我聽到的一些消息。”
陸子恒那邊響起打火機扣下的聲音,在夜中格外抓心,連帶着蘭舒的。
她靜等接下來的話。
每次都是別人先知道,然後斟酌着要不要告訴她。等到話的價值都失去的時候,又要說出來。
蘭舒不懂,她也不是他們想象中那麽沒有承受力吧。
對于程威,好像所有人都覺得他很慘,還是越來越慘的那種。所以,為了不影響她的前程,就以一種悄無聲息的方式逐漸把他從她的生活中剝離。
陸子恒接下來要說的,其實蘭舒都知道。
來來去去就那些破事,沒勁極了。
蘭舒大一因為看着太好欺負,被輔導員pua,說期末的時候給她評獎評優的名額,讓她叫他爸爸。因為這個,她不想上學,經常逃課。因有了剛開學會兒的教訓,她不敢給沈梅他們說。但實在憋地太難受,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就跟趙敏他們說了。後來,聽說那個輔導員走夜路的時候被人打了。有一封舉報信,送到了校長那邊。原來,那個輔導員不止對蘭舒有這種變态的控制欲,對之前帶過的學生也有。但那個學生不敢說,直到這封舉報信的出現,她才站出來。
于蘭舒,她剛開始并沒有那麽勇敢,怕被別人指指點點。就有一次聽到別人讨論,那個人渣說打他的人是個穿着全身黑,個子很高的男人。她才将所有的聊天記錄曝光出來。
她并沒有遭受想象中的指點、冷眼相待、謠言,生活依然很正常地進行着。她沒有錯,為什麽要怕呢?沒做錯的人,為什麽要畏懼流言。
蘭舒也知道程威去複讀了,可這件事牽引出來的禍端,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那次大頭跟她說程威複讀的事後,她就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執意什麽都不肯說。蘭舒那時候蠢,又跑去找程婷。可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倒是被她那個丈夫聽了去。
如果當時的蘭舒注意到對方臉上的表情,就不會還禮貌地說再見。
有的人就是壞,他們無聊,找不到樂子,無處宣洩。就報複別人,報複社會。明明已經得到了很多,卻還不滿足。這些壞,找不到理由去描述形成的原因。就是骨子裏的,該去下地獄。
他說的一起去雲嘉看海,是真的有過想和她一起去雲嘉。
可被她斬斷了,親手斬斷。
這兩年,蘭舒都不敢回川城,每次寒暑假,就去各地做義工。
回去過兩次,每次都會去看看程婷如何幸福。
她當然要幸福啊,不然怎麽對得起他。
何為女人。
何為婚姻。
這兩者是必不可分的一體嗎?為什麽有的女人覺得只要丈夫願意做謊言的忏悔,就還是選擇去相信呢?為什麽她們覺得家暴是現在進行時,而不是持續未來式?為什麽她們被孩子困住,覺得孩子沒有爸爸就不會幸福,可在這樣的家庭之下成長真的能幸福嗎?為什麽女人被社會化弱性,就算以家暴的由頭去報警,還是得不到解脫。
是什麽讓她産生了畏懼。
又是什麽讓她死拽着過去不放。
是誰讓她越來越膽小。
又是誰讓她不敢說話。
蘭舒不知道,得不到答案。
沒人能從這些事中始終身為理中客去評判,他們不是她,也不是他。無從得知為什麽一個男人會去家暴,為什麽一個女人不敢反抗。
前者是單純的變态,暴力傾向?
後者又是因為什麽?在保護誰?真的能保護得了嗎?
蘭舒站在程婷的角度,能感同身受她在婚姻中受到的傷害。可只要一想到程威,就又全部被推翻。
他是個好弟弟。
她卻不是個好姐姐。
她的兒子是兒子,丈夫是丈夫。
她的弟弟卻不是弟弟。
挂了電話,蘭舒走進宿舍。
她脫了鞋子就爬上床,覺得很累,渾身累。
他還是那副樣子,不會拒絕她的要求。那麽渾的話,都被她說了出來。是發洩了,卻還是生疼。
他在貨架前糾結的時候,想必也覺得她很陌生。
怕負責還是怕什麽,不敢細想。
她又真的可以放下嗎?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