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今年不下雨

今年不下雨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太好笑了，唐松華估計也被吓死。”

化妝室傳來陣陣笑聲。

陸子恒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幾個女生抱笑作一團。

他倚在最靠門的梳妝臺上，挑着眉笑問:“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王敏佳笑着朝他招手，讓他帶上門，“我跟你說，昨天蘭舒勇猛了一把，扇了唐松華一個巴掌。”

剛說完，幾位女生又笑了。

除了蘭舒，她看起來興趣淡淡，微微彎着唇角，不置可否的樣子。

陸子恒朝她掃了一眼，表情倒也不驚訝，“我說剛才程威怎麽問我你是不是這幾年得了什麽心理疾病呢，原來如此啊。”

“哈哈哈，心理疾病，媽呀，笑得我妝都要花了。”

趙敏是笑得最歡的那個，她當然高興啊。有些人，就得要以暴制暴。

偏偏現在的那個人，還有所忌憚。

發瘋，其實挺爽的。

怪不得那些人愛發瘋呢。

周岚:“說實話，要是他又要報複怎麽辦，這種人完全是反社會人格，保不齊再做出什麽其他事。”

發瘋完，理智又開始占據上風。

蘭舒舔了舔唇，其實也有些後悔，昨天确實沒忍住。

但這個後悔只占百分之一，她憋在心裏三年的氣，才逮着這麽一次機會發洩，錯失估計會更後悔。

所有讓她生氣的點彙聚到一起的時候，她特別後悔自己沒下力再重一點。

打得這個孫子進醫院。

但她始終有心裏的那道線，跨不過去。她不會依賴暴力，那這就成了和他們一樣的人。

她和程威又不同，程婷不是她姐姐，她沒必要為了她再搭上自己。

大家談了幾句，于嘉聰就過來了，話題自然就轉換了。在人家的大喜日子，談那些爛事也不合适。

酒店一層，座無虛席。還安排了明星嘉賓演唱環節，很多人圍在後臺。

蘭舒看這陣勢，不禁跟陸子恒說:“訂婚就搞這麽大陣仗，結婚怎麽辦啊？”

陸子恒帶她去座位，人太多，一路上伸着胳膊替她擋人，“于嘉聰他媽對兒媳很寵，基本就是有求必應，自然要把什麽禮節都做足。就趙敏那個性子，他們還真怕這到手的兒媳飛了呢。”

蘭舒抿嘴笑，“趙敏怎麽可能會跑，被于嘉聰栓得那麽牢，況且兩人還是有點感情基礎的，趙敏是愛于嘉聰的。”

說着，就找到了座位。陸子恒安排蘭舒坐好後，就跟着于嘉聰的父母招待客人去了。

蘭舒看着旁邊的牌子名，又感受到旁邊不可忽視的目光，終是沒忍住。

“老看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

趙敏也不知道這麽想的，把她和程威安排坐在一起，就是純搞事的。

程威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夾克衫，說實話，不咋好看。他現在這個氣質，實在不适合白色。

還是黑色，更好看。

程威斂了斂神，目光從蘭舒的臉上慢慢移開，說的話有些吞吐，“就......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蘭舒嗆他。

“......”

程威又轉頭看她，眼裏裝滿了疑惑。

他現在很懷疑面前的蘭舒不是真正的蘭舒，昨天還是他攔着......要不，不是一巴掌就能結束得了的。但唐松華也不對勁，好像有點怕蘭舒。

發飙的女人是狠的。

程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結滾動了好幾下，遲疑着開口:“你最近情緒還好嗎？”

蘭舒想起剛才陸子恒在化妝間說的話，估計這人以為他出了心理問題，就順着說:“一般，有時候控制不了自己，會打人。”

“那......那去醫院看了嗎？”程威神色擔憂。

蘭舒心裏憋笑，“醫生說治不好。”

“治不好？究竟是什麽病。”

“狂犬病。”

“......”

程威聲音沉下來，“我沒在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看玩笑啊，被狗咬過，心情躁狂很正常。”蘭舒說得淡然，眉眼有倦态。

她敲了兩下手機屏幕，繼續:“他罵我沒腦子，我最讨厭別人罵我沒腦子。特別是這種比我還沒腦子的人罵我，受不了。”

“下次不準這樣了。”程威的眉頭還擰着。

“你在自作多情什麽，不會還以為我是為了你吧？”蘭舒好整以暇地瞧他。

“你不是說過，以暴制暴是弱者行為嗎？”

程威轉了一下水杯。

蘭舒試圖回憶，确實說過。

但人是會變的。

“忘了。”

蘭舒剛說完，周岚他們就到了桌邊，一行人三三兩兩坐下。

這桌上，都是之前高三十五班的，程威除了幾個其他基本不認識。

局促他倒沒有，就是有些心不在焉。

蘭舒屬于在人群中話也不多的，此時比以前多了幾分從容。她說話比以前流暢很多，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與常人的差別。

別人說什麽她都淡淡笑着，開得起玩笑。

周岚感受到程威受到了冷落，但也不知道如何開啓關于他的話題。

他跟這一桌所有人的身份都不一樣，很不一樣。

川高在他們那一屆，都考得不錯，最差的也是公辦二本。

他是唯一一個沒去上大學的。

挺殘忍的。

周岚拍了拍蘭舒的肩，附在她耳邊輕聲說:“好歹也把人家邀請過來了，怎麽冷落了還，趙敏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

蘭舒整理了一下風衣裏的內襯邊，頭發随着動作垂下幾縷，“那你把趙敏叫過來，好好招待人家。”

周岚聞此，掐了一下蘭舒的腰，不再跟她說話。

倒也了解蘭舒的想法，這幾年，不好過。

她用餘光看了眼程威，見對方在看手機，糾結再三，還是選擇充當一下和事佬。

“程威，你在南柔待得還習慣嗎？”

以前，暗戀過的人，一句話都沒說過的人。現在，倒釋然了。

“習慣。”

程威回答了兩個字，有些冷。

蘭舒睨過去一個白眼，在桌下拍了一下周岚的大腿。

看吧，自讨沒趣。

“在南柔待地挺習慣的。”

程威又重新回答了一遍。

周邊幾個聽到蘭舒那邊動靜，都不忍笑了起來。

再硬的嘴總有人能把它撬開。

周岚往前伸了一點脖子，又問:“聽說你現在開滑板店啦，我弟弟說是想學滑板，能不能麻煩你給我推薦推薦啊？”

程威瞥向蘭舒，看她什麽反應都沒有，心裏失落，“好，你把你弟弟的基本信息發給我，我看看有什麽板子适合他。”

“好啊。”周岚朝蘭舒挑了一下眉，直接打開了二維碼，直晃晃地越過蘭舒的面前，讓程威掃，“麻煩你掃一下我。”

“好。”

程威的動作有些僵硬，一下子沒對準。只能将手機舉高，聽到“滴”地一聲立馬放低。

他用餘光掃過蘭舒，心裏生怕她誤會。

“他的店還沒開張。”

蘭舒抓了一把花生，剝起來。

“那我就是第一個顧客咯。”

周岚笑笑，多少有點故意的成分。

“不怕他宰你。”

蘭舒涼涼譏諷。

周岚笑看程威，“應該不會吧～”

“為什麽不會？”

“程威，你會嗎？”

“我？”程威停頓了一下，看蘭舒手裏被壓碎的花生殼，“會的。”

周岚:“......”

行，人家好着呢。

除了這一桌的氛圍有些奇怪，其他桌都其樂融融。

陸子恒安排好賓客，也坐了下來。

他和蘭舒中間隔了個程威，所以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都是仰到後面。

就在程威的背後。

程威臉色一分一分沉下去，手裏的杯子越握越緊。

他将繃直的身體放松下來，靠在椅背上。

旁邊的兩人被擋住視線，說話停止，對視了一眼，打住話題。

程威又注意到，兩人不約而同拿起了手機。

他終于忍不住，蓋住蘭舒的手機屏幕，“好聊嗎？”

“什麽？”蘭舒不悅地皺起眉。

“那你們聊，換個座位。”程威這話是對蘭舒說的。

蘭舒二話沒說，站起來。交換了座位後，直接斜過身子，背對着程威。

陸子恒說不清心裏的滋味，自己成了他們倆賭氣的工具。

蘭舒找他說的話題，無非就是他在京都的那些生活，工作，之後出國的準備。

他壓低聲音，“我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啊，把我當工具人。”

蘭舒沒有否認，抓過剛才座位上還剩的幾個花生，又剝起來，“想多了，就随便聊聊嘛。”

“那你怎麽不找他聊。”

“沒話題。”

“我不信。”

“什麽時候開始啊？”蘭舒轉移話題。

陸子恒随着她擡頭望臺上看，“快了，我來的時候主持人已經在那邊準備上臺了。”

全場的燈被熄滅，只留下幾盞掃射的小燈。觀衆席響起一陣歡呼聲，主持人正式開始了今晚的訂婚宴。

蘭舒的座位是背對臺上的，所以她只能側過身子看。

此時，站在臺下候場的趙敏穿了一身粉色的蕾絲禮服。在她旁邊的于嘉聰是一身西裝，比平時多了穩重。他們對視的眼神裏，有很多的愛。

有的人，真的很幸運。

青梅竹馬，相伴一生。吵不分，鬧不散。

不知道為什麽，趙敏被牽着上臺的那一瞬，蘭舒霎時落地一滴淚下來。

原來，看別人幸福，也會是哭的。

有人撫上她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