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異樣
第十九章:異樣
夕陽時分,陽光如金灑落于皇城古道,将皇城勾勒出了極致美。
鹧鸪啼鳴而過,聲聲如泣,淨是凄然之象
一別數月,我終是再一次的跨進了這楚國公主府的大門。
公主府裏,牡丹遍布于公主府內,牡丹的香味撲鼻而來。
此間正是七月時節,本該是牡丹凋謝之季,但這公主府裏的牡丹非但沒有凋謝之意反而更加的嬌豔。
楚國公主自幼尤愛牡丹,不愛其他。
牡丹,花中富貴者也。
亦如她的地位一般,從出生起便注定了公主的一生,受盡聖上寵愛。
自公主走後,這裏的下人便少了不少,只留着幾人在打理花草。
他們見了我,自然是不陌生的,他們耳語道:“快去禀告洛大人,許太傅來了。”
才不過片刻功夫,就見一身青衫的洛離便從那亭子後面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把鋤頭,上面還沾着新鮮的泥土,長衫及地,青絲用木簪挽起,長袖挽至臂彎,額間還冒着熱汗,應是才出地而來。
洛離将鋤頭遞給下人,又擦了擦額間細汗,眼裏流露着欣喜之意。
“許大人,你們回來了公主呢”
洛離連忙問着我,目光也朝我身後移了過去,應該是沒有看到公主的身影,所以有些失望。
“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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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離拉着我的手,焦急的再一次問道。又見我抿唇不語,他的臉色也蒼白了。
我淡淡的掃了洛離一眼,瞧着他此般模樣,對他也多了幾分失望。
如此無能之人,如何能護住公主,如何能給予公主一世安然
我拂去洛離的手,嘲諷說道:“洛大人當真賢良。只是洛大人可能不知楚國公主已經深陷敵營了,禍福難料。”
聽聞公主身陷敵營的消息,洛離的臉色更加白了不少,眼眸中也有着不可置信。
“你說什麽”洛離顫抖着聲音問道。
我看了一眼打理花草的下人湧過來的目光,洛離見了便帶着我來到楚府的前堂裏,吩咐着下人奉着茶水。
“公主深陷敵營,禍福難料。”我淡淡的說道。
洛離端着杯子的手一瞬沒拿穩,杯子咕咚一聲滑落至桌面,又是哐當一聲在地上碎成兩半。
我見洛離如此失态,心裏也惱火了起來,也是拂袖将其餘的杯盞掃至地面,碎了一地,駭了洛離與那些下人許久,下人想上來收拾,我立即喝道:“你們下去!”
看着下人逃也似的走出大門,我扭頭去看洛離,譏諷道:“洛大人當真是越活越像一個男寵了呢只是若是公主不在了,你還能安然麽”我嘲諷的看着他,果然他的面色忽青忽紫,交相輝映。
“你到底也是一國宗親子,怎甘淪為男寵怎甘讓一個女子去保護你”
“許大人是何意思”他的臉此時已經漲的通紅,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
“呵,是何意思洛離你還不明白嗎公主身在敵營,不知福禍。而你卻在這裏整弄花草,做一個望妻郎,你說你如何能護她!你羞也不羞!”我冷哼道。
“你說什麽”洛離壓低着聲線,似在隐忍,我聞聲看去,只見他捏成拳頭的手及肩膀也在抖着。
終于,洛離一拍桌子,跨過桌子沖了過來,拎着我的衣領,一手舉着拳頭對着我。
我擡眸看他,呵呵笑着:“你當真以為太女登基,曹明光一黨就會安然放公主在這世上你當真以為公主的性命就無虞了曹氏權傾天下,那宋拟筠小小年紀便露了野心,身後有着杜明光,而公主呢他有什麽就憑朝上那宋王陸榮四位老臣如今也不過是空殼罷了。”
“誰都知道,先帝當年最寵的便是身為太女的拟柔公主,若不是我……”我噶然頓住,轉言又道:“若不是當今陛下仁慈,公主恐怕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吧。”
正是因為聖上最寵的便是拟柔公主,所以曹黨更是視公主為眼中釘肉中刺。
現下又有拟筠皇子,公主的安危便又多了一分。
洛離黯然,松了手,他悵然說:“許大人所說的我自是明白,可我已遠離朝堂許久,此時恐怕……”
“如大人所言,拟筠皇子年紀輕輕便有野心,其實拟筠皇子也來找過我,欲攏我之心,掌控楚國公主。”
洛離淺淺的說着。
對于宋拟筠會來找洛離,我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但是又仔細一想,洛離的母親是陛下的姑姑——魏國大長公主,父親是洛氏侯爺。雖然是外姓侯爺,到底也是一國之候,皇親國戚,勢力也不容小觑。
“自那時起,我便知拟筠皇子不簡單。”洛離說着,複而撿起地上的碎片,凝視片刻。
“對于朝政之事,我本就不喜,若不是阿娘将我送進朝堂,恐我此時也不在此地。也不會遇見公主,更不會與大人你相識。”
叮當一聲,洛離将碎片扔進托盤裏,又道:“大人,你可知公主其實也不一定會喜歡那權利的,你一味的将自己的意願施加在公主身上,你可知她會承受不了”
“說來,你與先帝是一樣的自私。”
“男寵又如何?若能與公主相依到老,我寧願男寵。”
“不過……”洛離看向我,他的眼眸裏的柔情換做了剛毅,他說:“若有人危害公主,我定不會束手放任。”
“那權利,若是公主想要,我拼盡一切都會為她奪來。”
第二一日,早朝散後,我留于太和殿侯着拟安,她一出殿門,便看見我,疑惑的問道:“師父”
我點頭,于是拟安便邀我去養心閣用午膳,她命人做了許多我愛吃的,她指着那桌上的菜肴頻頻說着:“師父,這是紅焖大蝦,爾多吃一些。”她夾起一只蝦放在我的碗裏,說道。
我道:“多謝陛下。”
“師父,這是鯉魚越江,爾嘗嘗,可還合胃口”
“師父,這是民間新上的螞蟻上樹……”
看着她一筷又一筷的夾來,我很是無奈,我急忙道:“陛下,夠了夠了。”就連侍立在她身側的宮娥也是掩嘴笑着,她臉色臉色微紅,只能放下金筷子,未了還補上一句:“師父,爾嘗嘗”
我點頭,便刨了兩口細細咀嚼了幾下:“甚是合胃口,多謝陛下。”
“師父喜歡便好。”
拟安見我碗裏消逝的山尖,又忙着添了一些上去。
我:”……”
“陛下,臣……”
“師父去太湖一趟,可是瘦了不少。”她又是夾起一只蝦,竟然親手去剝着那殼後遞了過來。
“陛下……”
拟安見我接過後,接着宮娥遞上來的濕帕,一邊擦着一邊又道:“師父不必多言,師父要的我都可以給師父,唯獨離宮不可。”
自拟安聽聞太湖一事後,對于我出宮一事是耿耿于懷,就連着前幾日我想出城東一趟,也被她拒絕。
她的笑容隐去三分,只是看着我。
“師父想要提的意見,拟安也是曉得,只是那人畢竟是……”
我放下碗筷,讪讪笑道:“陛下說的是何話,臣是屬于這皇城的,離了宮,離了陛下,能去何處”看着面色恢複正常的拟安,我才緩緩放下心來,才緩緩道出:“今日魏國驸馬世子洛離找到臣,希望能回到朝堂上來,為國效力。”
“洛離可是昔年的洛少傅洛大人”她皺眉,好似在思考着什麽。須臾又道:“罷了,洛離到底也是父親皇姐的兒子,說來也是我堂兄,這事兒就由師父去安排吧。”随着,拟安的目光又落在我的碗裏,卻見那堆着如山的碗遲疑了一會兒,她說:“師父可是不喜今日膳食”我這才低頭看着我的碗,方才與她說話去了,便沒怎麽動。
我拾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塊鯉魚肉,理着魚刺,一邊理着一邊道:“怎會這鯉魚看着甚是可口,得陛下垂愛,傳的皆是臣所愛的,又怎會不喜”
食完午膳,她約着我去游湖,和我說着近來的心煩事。
她說,近日朝上催促着她應當廣選良家子弟進宮,充實後宮,立男後。
立男後那些臣子想必是希望陛下立了男後後轉而推舉那男後為君以正男統吧。
而這些臣子定是曹家的人。
“陛下是如何想的”我問她。
“無心他人。”
拟安的目光落到我身上,見着她看我的目光。那一刻,我的心不知為何竟然有些亂了起來。
她扶着我讓我坐在那木欄上,我又怎敢去讓她扶着我,我當即站了起來落跪在地上,慌亂道:“臣惶恐。”
她臉色冷了起來,看着我嘟囔着:“我說過,師父對我不必如此,師父可是忘了”
“陛下是君,臣是臣子,臣給君下跪是應當的。另……”
我垂着頭,未曾擡頭去看她,耳畔是她起伏不定的呼吸聲和她悵然若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凄涼,似自言自語,她說:“爾到底是父親的。”
我佯裝沒有聽到,繼續回道:“若是陛下不想立後,陛下可以國事或年幼為由而推辭。”
她轉而扶起我,道:“拟安明白了。”晌午時分,陽光正是毒辣,她手裏搖着宮扇,喚來內侍吩咐着:“送帝師回府吧。”
“是。”
“臣告退。”
直至我離開後,我也感覺拟安哀怨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背脊上,她的嘆息好似還在耳畔。
七月正是最炎熱的季節,我坐在馬車裏也有些耐不住,便喚着他們落下轎子,從馬車裏走了出來。
我道:“你們先回去罷,我自己走回帝師府。”
看着他們不敢言語,我想,許是拟安于他們說了什麽,務必送我入府的話。
“你們回去就和陛下說,我已經進了帝師府,便可無虞。”
他們又是互相對視了一眼,便點頭,駕着馬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