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如果

如果

費裏折返公司将賀明樊的智腦帶到中央郡第一醫院的時候，顧知洲還在搶救中，她半途中和匆匆趕來的王歷相遇，聽他說測試員和記錄員都沒有事，只有顧知洲受了傷。

“都怪我，如果當時攔着他就好了！”王歷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是跑過來的，一頭的冷汗怎麽也擦不幹淨，“他可千萬別有什麽事！”

“你可別烏鴉嘴。”費裏被他吵得頭疼，她搞不懂顧知洲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去配件基地，按理說那裏并不需要他去看着，就算是費裏也只是偶爾開車從那裏路過，會進去看的人只有賀總。

費裏将賀明樊的行程告訴顧知洲本意是想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緩和一下，最好顧知洲能過來摻和一下賀明樊和瑪爾斯之間的會談，她早就覺得瑪爾斯對賀明樊居心不良，心懷叵測，只是她說了賀明樊也不聽，似乎是鐵了心要和瑪爾斯那邊合作。

這下可好，先不提這兩個人的關系緩和不緩和了，顧知洲的小命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他們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賀明樊已經在那裏坐了快一個小時，聽見腳步聲也只是擡了一下眼睛，費裏惴惴不安地上前把智腦遞給他：“賀總，你……”

賀明樊瞄了一眼智腦，猛地站了起來接過智腦，高高舉起用力砸在了地上！

啪嚓一聲，智腦雖說沒碎成幾瓣，也是徹底報廢不能用了。

費裏咽了一口唾液，搞不清楚賀明樊現在是個什麽狀況，王歷更是後退幾步不敢上前——費裏沒見過賀明樊發火，他可是跟着賀明樊白手起家的，低谷時期的賀明樊是個明白人都知道不能往前靠。

賀明樊胸膛急促起伏，眼底發紅，像只憤怒的野獸，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仰起頭吐出一口氣，彎腰去收拾已經變成了一堆廢鐵的智腦。

他并不知道自己和智腦發什麽火，明明是他自己忘了帶智腦，雖說就算帶了也沒什麽用，無非就是比別人更快知道顧知洲受傷而已。

他只是需要一個發//洩的渠道。

将智腦中的個人芯片收好，正好這個時候他身後的急救室的門打開了，卻只是護士出來拿藥品，看來還需要不少時間，但這至少說明顧知洲還活着。

“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賀明樊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王歷被他叫了過來，戰戰兢兢地把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王歷心想賀明樊看上去腦子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聽進去幾句，正打算壯着膽子複述一遍，就聽他道：“記錄員帶過來。”

就在這時，那扇門上閃爍着的“急救中”幾個字終于熄滅，賀明樊想要起身，卻在這個時候發覺自己雙腿無力——他竟然被未知的信息吓到站不起來。

醫生的嘴開開合合，具體說了些什麽，賀明樊一句也聽不見，只能從口型和醫生臉上的表情分辨顧知洲的情況，然而無果。

費裏首先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賀總？”

賀明樊捂住極速跳動的心口，擺手示意他沒事：“再說一遍，他……”

“手術很成功！”費裏猜測他應該聽不清，提高聲音道，“人沒事！”

賀明樊這才放松下來，險些沒從長椅上滑下去。

本以為只要離顧知洲遠遠的，只要和他撇清關系，顧知洲就不會再出事。

賀明樊狠狠抹了把臉，身為Aphla的醫生聞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氣息：“賀先生是吧？我建議你到前臺去要一針信息素鎮定劑，你再不控制一下你的信息素，恐怕是要紊亂了。”

費裏和王歷都是Beta，雖說不是感覺不到，但終究不如Aphla和Omega之間的聯系強烈。

賀明樊搖搖頭：“我想看看他，可以嗎？”

……

“他看上去更生氣了。”王歷在被費裏送回基地之前提醒道，“你要注意點。”

費裏疲憊地點點頭，她還得轉道送賀明樊回去，她也沒想到醫生會拒絕賀明樊的請求，醫生說什麽只有親屬才能進去，現在的智腦記錄着一個人所有的信息，醫生估計也是知道顧知洲無父無母，才推測賀明樊和他也沒什麽關系。

雖然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剛剛做過手術的人還是不要和外界接觸比較好。

看向另一邊不耐煩地來回踱步的賀明樊，費裏總覺得她再接替顧知洲的工作幾天，她會忍不住提出離職——顧知洲平時到底是怎麽慣着賀明樊的啊？怎麽會把人養成這樣難搞的性子啊啊啊啊！！

“費裏，你回去吧。”賀明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車窗邊，費裏心髒病差點沒被他吓出來，“我自己回去。”

“可是你的智腦……天這麽晚了，不是很安全吧？”費裏意有所指道，賀明樊畢竟是個Omega，大晚上的萬一遇到流氓什麽的就麻煩了。

賀明樊眼睛裏冒着血絲，就連那雙海藍色的眸子都暗淡不少，費裏是真的怕他出事。

同事們雖說都對他有些退卻三步，也還是很敬重這位領導的，身為Omega卻能跻身α星頂級商圈，更能帶領着他們賺更多的錢，看看冷臉又有什麽關系——主要是這張冷臉的确長得可以。

賞心又悅目。

賀明樊露出了今天唯一的真心的笑容：“沒事，我到了給你發消息。”

費裏也只好自行離開，看着賀明樊遠遠地還朝她揮手，費裏心想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待費裏的車子消失在拐角處，賀明樊這才轉身朝着和基地相反的方向而去——他要返回醫院一趟。

之前給顧知洲做手術的醫生正準備和夜班醫生換班，看見去而複返的賀明樊，皺着眉頭迎了上來：“賀先生，顧先生的情況剛剛穩定下來……”

“我來打鎮定劑。”賀明樊打斷了他的話，“多虧了您之前的提醒，我的确有些控制不住信息素。”

醫生臉上轉為笑容：“和我過來吧，我給你打，前臺的人都回去了。”

賀明樊跟着他到前臺打了鎮定劑，心裏的确舒服了一些，信息素也沒有之前那樣發散得過分：“謝謝，多少錢？”

“這些都是皇室給Omega特意捐贈的，免費的。”醫生笑道，“不用謝我，感謝皇室就行了。”

“……你是反戰派？”賀明樊蹙眉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是武器制造商，不會支持那群虛僞的家夥。”

“我可沒這麽說，我屬于中立派吧。”醫生拿起自己的智腦，“我猜你應該也是中立派。”

“我的确是。”賀明樊站了起來，“只要能保護自己所愛，我會動用一切能利用的。”

“沒錯，所以我選擇了做醫生。”醫生起身朝外頭走去，“你也快點回去吧。”

賀明樊嗯了一聲，遠遠地跟在他身後走出了醫院，卻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繞過中庭去了醫院樓後，夜色掩去了他的動作，賀明樊将外套扔在草叢中，閉上了眼睛。

幾秒後，一只甩着尾巴，頂着軟軟耳朵的白色毛絨絨生物從那堆衣服裏鑽了出來，尾巴尖兒上抖動的毛毛訴說着愉悅。

賀明樊輕盈地跳上樓體外面的管子，回頭看了一眼醫生離開的方向，心裏告誡自己，他只看一眼。

就看一眼。

循着記憶，賀明樊靠着樓體的管道一路爬上了六樓，用腦袋擠開沒關緊的窗戶縫兒，悄無聲息地躲開了巡房護士的視線，來到顧知洲的病房門前，左右探頭确定沒有人之後，原地起跳，用爪子把門把手擰了一圈。

看來這個醫院硬件條件不錯，賀明樊都不用擔心門會發出響聲，他上來之前還專門去确認了一番監控室的工作人員正在打瞌睡，十分安心地從門縫中鑽了進去。

消毒水的味道讓貓貓形态的他有些抗拒，他繼續向裏走，直到看見淡藍色的床單，這才用爪子把給陪護人員留用的凳子用爪子勾了出來，然後跳了上去，這才得以看見顧知洲。

只是一眼，賀明樊就愣在了原地。

顧知洲的胸口為了透氣，特意沒有蓋被子，胸前包着厚厚的繃帶，渾身散發着一種令人不适的氣息——賀明樊很難想象顧知洲會這樣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他一向活力滿滿，而現在只有心電圖上緩慢跳動的線條告訴賀明樊，這個家夥還活着。

賀明樊不敢靠近，只是在凳子上趴了下來，靜靜地看着顧知洲，明明已經告訴自己，只看一眼就離開，賀明樊卻怎麽也挪不動腳步。

病房裏儀器的微光落在貓咪藍色的瞳孔裏，卻映不出顧知洲的眼睛——賀明樊多想他能睜開眼睛看自己一眼，帶着笑容告訴他，我沒事。

賀明樊心中如同刀割，又糾結萬分。

他所做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明明已經把顧知洲推的遠遠的，為什麽他還會出事？

正在自我鬥争的貓貓頭并沒有察覺到病床上的Aphla虛弱地睜開了眼睛，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顧知洲無力地任由眼皮落下，他總覺得看見了賀明樊的影子。

不可能吧？這個別扭的家夥估計還在忙工作，怎麽會來看他呢？

要是真的能在這裏看見他就好了。

次日，來查房的護士發現顧知洲病房裏的凳子被拉了出來，她伸手一摸，凳子還是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