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軟
第6章 軟
翌日。
“小姐,東西都帶好了,你就放心吧。”
準備出發去萬家前,姜桃一遍遍檢查着物品。
嘴巴裏念念叨叨的,小臉滿是嚴肅。
禾雀瞧得直偷笑,忍不住拉她。
“禾雀,你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姜桃煞有介事的拍拍禾雀的手掌,忽的又想起什麽似的轉個身。
“你瞧瞧我今日穿戴的可還得體?”
初次出門做活計,姜桃生怕有什麽不周到失禮之處。
“得體得體。”
禾雀在馬車前放好矮凳,“小姐,快請上車吧。”
金虎和山礬拉好缰繩。
姜桃提起裙擺準備上車,不過回頭朝園子裏看了一眼,便又放下了。
她折身,噔噔噔一路小跑回園子,到了傅染面前站定。
傅染環臂倚牆,瞧她跑的紅撲撲的小臉。
“是想起什麽事了嗎?”
傅染問的春風溫雅,眼簾微掀,意味深長。
姜桃點點頭。
傅染眸中微不可查的閃了下厲光。
這是想起昨晚那美人計的後招了?
“我們今日去萬家修繕花園,家裏的園子就交給你和鳶尾了。”
然而姜桃好像渾然不記得昨晚發生過什麽,只是仰起腦袋,認認真真交待。
“有什麽不懂的,鳶尾會教你。”
姜桃指指園子的花花草草,又指指矮窩棚裏的雞鴨鵝。
黑曜石般的眸子彎起,亮晶晶的。
兩人既然要多接觸,就不能讓趙公子一個人晾在這兒。
阿娘說過,想培養好的感情就要互相融入對方的生活才行。
“就這事?”
傅染瞧着她,挑眉。
“嗯!”
姜桃露出頰邊淺淺的小窩,盈盈點頭。
傅染環臂瞧着,面容複雜。
他竟信這蠢笨花匠會有後招?
傅染啧一聲,不耐的眯起桃花眼道:“知道了。”
……
萬家的新宅子果然闊大。
要修的花園位于宅子的西南角,曲曲小徑七拐八折。
禾雀金虎等人和萬家家仆做着交接,姜桃獨自一人去挑花種的路上,三拐兩拐便迷了路。
姜桃茫然宅中,正午日頭曬的她額角冒出些晶瑩細汗,打濕絨發,溫順的貼在額邊。
她擡手擦了一把,挪步到廊下背陰處。
一個身着綠玉色綢服的公子從廊端緩緩走來。
“公子。”
姜桃遇到救星似的喚了一聲,“請問公子可否知道花園怎麽走?”
萬千山停了腳,狹長的眼睛打量了下姜桃,開口道:“你是新招來的花博士?”
他看到了姜桃懷中的花種。
姜桃點點頭,“正是。”
然後有點不好意思道:“這宅子太大了,轉來轉去,就迷了方向。”
萬千山聞言笑了,“無妨。”
“就算是家裏人走在宅子裏,也經常會辨不清方向。”
“公子是……”
聽他言語,看他打扮,不像是萬家下人。
“我是萬家大公子萬千山。”
萬千山表明身份。
“從這裏往西折,再向北拐個彎,就是花園了。”
他為姜桃指明方向。
“謝謝萬公子!”
姜桃眸子重新亮起,福了福身子道謝。
“對了,公子手上拿的,可是沙棠草?”
姜桃歪歪腦袋,微微蹙起眉望向萬千山袖口。
一束草葉露出,她擔憂道:“沙棠草和藍鐘花攙在一起,會變成對身體有害的藥物,能麻痹人的心神,久之可致癱瘓。”
“公子千萬小心。”
萬家提出的修繕要求,就是在花園中種滿藍鐘花和銀邊翠。
萬千山聞言臉色一變,藏起這草,重新審視姜桃。
“謝謝姑娘提醒,我記下了。”嘴上仍然彬彬有禮的道謝。
“哥,你磨蹭什麽呢?”
不遠處傳來一聲毛躁的呼喊。
“不打擾公子了。”
姜桃微一點頭,快步走開了。
“哥,剛才那是個小娘子嗎?”
“怎麽,你也學我金屋藏嬌啊?”
萬千水吊兒郎當的晃悠過來,拿下嘴裏的狗尾巴花,朝廊端努努嘴調侃。
“少廢話。”
萬千山肅臉提點,“這個節骨眼,別給家裏添亂子。”
“行。”
萬千水點點頭,瞅向姜桃消失的方向。
分明就是個香噴噴軟糯糯的小娘子。
萬千水嗅嗅鼻子,心情不錯的扔了狗尾巴花。
了解好萬家的訴求,将花園整理出大致頭緒後,太陽也漸漸西沉。
姜桃坐上了歸家的馬車。
到了自家花房門口,剛推開栅欄門,姜桃便驚呼一聲停了腳。
園中一片糟亂。仿佛進入了錦繡灰之地,如蜩如螗﹐如沸如羹①。
雞毛鴨毛滿園亂飛,地上淩散着許多菜葉子玉米粒。
旁邊花叢由于澆水太多,也是一踩一個泥印子,深深淺淺的,亂糟糟髒兮兮。
“鳶尾,這是怎麽了,家裏遭賊了?”
禾雀皺眉進去,連忙喚了鳶尾詢問。
鳶尾小心翼翼的往裏間窗邊望了一眼,耷拉下腦袋委屈道:“小姐,禾雀姐姐。”
“家裏沒遭賊。”
“沒遭賊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禾雀卷起衣袖皺眉,思量着該從何處下手收拾。
“是,是趙公子。”
鳶尾小聲道。
“今日我不知吃壞了什麽東西,肚子疼得緊。”
“只好前去醫館抓些藥,就囑托趙公子幫忙澆花喂鴨。”
“誰承想,一回來就這樣了。”鳶尾委屈。
她回來的時候,趙公子正在園中兇神惡煞的提溜着鴨脖子。
吓的她連忙攔下。
姜桃趕緊去查看花草,幸好今日日頭大,雖水澆多了,但也不至于被淹死。
鳶尾跟在禾雀後面一起收拾園子。
姜桃又去窩棚安撫炸毛的鴨鴨和大白鵝。
然後突然意識到,松子雞怎麽不見了?
“趙公子。”
姜桃起身向窗戶喚他。
沉下的小臉粉嘟嘟氣呼呼的。
“松子去哪兒啦?”
鳶尾說雞是趙公子喂的,姜桃自然找他讨要。
傅染靠在窗邊,索性将看景的珠簾全部卷起。
去哪了?他怎麽知道去哪了?
那雞不好好吃蟲,沖他梗脖子張翅膀,傅染刀光一閃,它便撲棱着這些日子長硬不少的翅膀飛跑了。
那雞倒是聰明,比它主子會看眼色。
傅染瞧着姜桃鼓起的粉腮,這麽想着。
“趙公子?”
姜桃提高了聲音,瞅緊他要答案。
“阿夭。”
傅染只得收起不耐,斂了原本的鸷沉神色。
他微微垂下一雙桃花眼,換了溫雅面孔,自責抿唇。
“都怪我。”
“将你的園子弄亂了,雞也飛走了。”
傅染軟下清冽的嗓音,側頭歉疚道:“你責罰我吧。”
随之伸出好看的手掌,一副任打任罰的模樣,白皙的面龐湧上些可憐。
眼睛好似冰雪初融般清澈。
如同一朵江南煙雨後,明明帶着水珠,卻還要倔強綻綻枝頭的白花,迎風輕輕顫動。
又似瑩透琉璃,要碎不碎間,離光盞盞。
瞧得姜桃直抽了口氣。
責罰?倒也不必如此嚴重。
姜桃擺擺手,瞅他一眼,嘆了口氣,責備的話便說不出了。
“……沒關系,你也是好心。”
姜桃軟下脾氣,推回他的手掌洩氣道:“以後學學就會了。”
“那你有沒有瞧見,松子飛去哪邊了?”
眼見着天都黑了,得趕快将雞找回來才是正事。
傅染敷衍一指,“那邊。”
姜桃順勢望去,點點頭:“山林。”
“好,我知道了。”
姜桃提起裙擺,叫上金虎就要去仙澤山。
傅染伸手攔住。
姜桃不解的擡眸,瞧他。
傅染輕側了下眉,“山林危險。”
他那好大哥派來的典字軍,此時恐怕就埋伏在山林裏。
姜桃拍拍他的手,心大道:“沒事,松子識得我的聲音,我一喚它就會回了,用不着進山。”
“再說,還有金虎跟着呢。”姜桃寬他心。
傅染被拍掉了手掌,索性拂下衣擺,置身事外的抱起臂。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他懶得管。
姜桃噔噔噔跑去叫人了。
傅染瞧瞧巍峨遠山,準備回房。
但在心裏算了下日子,想想又改了主意。
腳步一轉,跟上姜桃道:“我跟你一起吧。”
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
不如正好借此,去會會埋伏在山林裏,卻遲遲沒有動靜的那些家夥,看他們在搞些什麽名堂。
傅染不經意的整整衣衫,将軟劍束好。
姜桃只當他是過于歉疚,也想出一份力,便應下了。
“走吧,金……”
“金虎,快來!”
姜桃回頭剛要喚上金虎,只見山礬火急火燎的過來将金虎拖走了。
“小姐,讓趙公子陪你去吧,我找金虎急用。”
山礬猴精猴精的扣住金虎,沖姜桃揮揮手。
禾雀交待過了,要考察這位趙公子。
眼下就是個好機會,怎能讓金虎攪和了?
山礬笑嘻嘻目送兩人走遠,拉下金虎耳語道:“咱們去山腳守着。”
若有什麽變故,小姐一呼,他們也可第一時間現身。
這樣既不打擾兩人相處,又能保證護她周全。
……
“松子——”
姜桃一路呼喚着,淺入了仙澤山林。
躲在林中的松子雞聽到叫聲,果然咯咯叫着撲棱起來。
而後叫聲突然一變,尖厲刺耳起來。
姜桃撥開林葉沖過去,見松子的翅膀倏的被一只手揪住了。
姜桃趕忙上前連忙攔下,“放開它!”
“什麽人?”
那只手雖松開了雞翅膀,卻轉而亮出一把兵刃。
緊接着兩個斥候兵模樣的人從林葉中現了身。
姜桃吓得抱緊松子後退,一下跌到傅染懷裏。
傅染溫雅賠笑,“兩位大爺,誤會誤會。”
“這位是在下的娘子,來找家禽的。”
傅染指指松子雞,打量二人。
“原來如此。”
二人也瞧瞧姜桃和傅染,嘴上說着理解的話,手上卻悄悄握緊了刀。
看來是不打算放過了。
傅染啧一聲,眼一眯,聲音依舊謙和有禮。
“既然素不相識,今日遇見了也是緣分一場,不如就各退一步吧。”
笑容緩緩收起,眸光漸漸沉厲。
傅染擡手捂住姜桃的眼睛,繼續溫聲道:“各位放心,我們兩人什麽都沒看到。”
臉上浮現出與聲音不相配的冷意,眸光帶劍光。
見兩人遲疑着還沒殺上來,傅染輕挑眉梢。
看來這些人并沒有認出他來,只是單純的想将見到他們的人滅口而已。
難怪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埋伏在山林裏,按兵不動。
雖然他此番特意在山腳露面,可卻并沒有被認出來。
想來是他們剛拿到畫像不久,且畫像不像的緣故。
那畫像和真人,相差這麽多嗎?
這樣看來,太子請的畫師,還不如喂狗。傅染嗤笑。
這些人手腕上的典字刺青,藏不過他的眼。
因此說話間,傅染的軟劍便已出腰。
劍光閃了兩閃,天旋地變,樹梢微動間,兩個人便悶聲倒下了。
血液從脖頸細縫中汩汩流出,劍尖蕩出幾點紅,染上隐秘樹梢。
“是你……”恍然震驚的話語還未出口,人已被鮮血淹沒。
現在才認出,已經晚了。
臉盲成這樣還好意思來搞追殺。
傅染不屑。
不過也不能全怪他們,誰讓他這個六皇子,從小就被藏在冷宮,不為人知不見天日呢。
這世上見過他臉的毒獸不少,見過他臉的人卻不多。
松子雞目睹了這一切,咯咯的驚慌叫着撲棱翅膀。
“松子乖。”
姜桃一面安撫着松子的腦袋,一面去扯下傅染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問道:“怎麽了?”
傅染一個旋身,兜起姜桃背對此地離開。
他順勢将手藏在背後,冷冷的睨向松子,順手揪下幾根雞毛擦淨了軟劍。
而後将軟劍收縮,暫束于靴中。
“沒事。”傅染松了手,回道。
“怎麽有點血腥味,他們……”姜桃皺皺鼻子,想回頭看看。
“他們走了。娘子。”傅染趕忙攔住,故意叫聲娘子,沖姜桃眨眨桃花眼。
漂亮又溫然。
姜桃果然羞澀的一頓,不好意思的低頭看自己鞋尖。
蠢笨好騙。
傅染無聲嗤笑一下,又體貼道:“那些人兇神惡煞的,咱們還是不要知道他們在幹什麽比較好。”比了個噓的手勢。
“嗯。”姜桃乖乖應着,心裏湧上一股暖意。
“……趙公子說的對。”姜桃糾結了糾結,掀起眼簾偷偷瞅他一眼,郎君兩個字還是叫不出口。
她擡手撥開了樹枝,瞧瞧天色認真道:“天要黑了,咱們快走吧。”
山林本就危險,天黑後更是駭人。
走了兩步,林風吹動。
枝頭被軟劍甩上的一粒血滴子,正顫顫巍巍呈下落狀,眼見就要滴到姜桃鼻尖上。
傅染耳風微動,一眼看見。
這濃稠鮮血若是滴到她面頰,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麻煩。
傅染暗咒一聲,身形一晃,上前一步将姜桃的腦袋摁向了自己懷中:“都聽娘子的。”
清冽聲音從胸膛裏穿透出來,好像還帶着熱乎氣兒,像咕嚕咕嚕冒出的春泉,震的姜桃心頭跟着一跳。
他的胸膛寬闊有力,曠野又恣意。男子獨有的凜冽松香将她整個包裹住,肆意侵入。
姜桃連忙想要推開,想要擡起有點缺氧的腦袋。
然而傅染長臂一屈,加了遒勁力道,不由分說地将其圈在懷中,不許她逃。
然後擡起骨節分明的大手,粗野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好似要她乖一點一樣。
直到确認滴在她發梢上的那粒血滴子被不着痕跡的擦掉了,傅染方才松了手。
姜桃臉已經紅透了。不僅耳垂鼓鼓豔豔,臉頰也粉粉燙燙。
她抱着松子雞,将腦袋埋在軟毛上,澀生生道:“趙公子,你也愛撒嬌呀。”
聲音軟糯糯的,“像鴨鴨、松子一樣。”喜歡懷抱。
“……”
傅染嘴角一抽,無語的扯了下,沒接話。
胸口還萦繞着淡淡的奶香味,他頗為嫌棄的拍了拍胸前衣襟。
瞧着姜桃這副生澀樣子不由得又有點煩,于是大步向前道:“回去吧。”
“嗯。”姜桃提起裙擺跟上,應的軟軟。
傅染睨一眼,冷嗤。
乖溫又好騙。有幾個心眼全寫在臉上了。
美人計?怕是自己想多了。
若自己周圍全是她這樣的人,這十七年來倒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傅染嘲弄的笑。
因為會很早就死在敵人手中。
不過,早早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傅染扯片葉子在手掌裏揉了揉。
連頭發都是又乖又軟的觸感。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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