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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嗡—嗡—”

“……”

“嗡—嗡—”

手機不知響了多久，夏訟只是默默打掃好貢臺，再小心翼翼的将宋清平的照片安置在外公旁邊。

對面的人像是一定要和他反着來似的，一直固執的打，夏訟也同樣一直固執的裝作聽不見。過了好久，對面好像終于要放棄了。

夏訟松了口氣，剛想把手機揣起來“嗡——”

“……”夏訟下意識挂斷，

……

“艹”按錯了，夏訟想給自己一巴掌，之前還能和對面裝傻自己沒看到消息，還能再拖一拖，但現在。

夏訟只好回撥過去。

“小訟？你終于接電話了。”對面的林深終于松了口氣：

“我買了今天晚上的票，我今晚就過來…”

林深似乎也沒追究夏訟不接電話的事兒，這讓夏訟松了口氣，現在他實在動不了腦筋再去想那些說辭了。

“哥，”夏訟聲音沙啞，一開口甚至也将自己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別過來了，這幾天…我這邊有點事。”

“夏訟，我知道了。”林深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我沒事的…”夏訟笑着安慰林深：

“我已經……”

“夏訟！”林深提高了音量：

“我來陪你，好不好？”林深聲音柔的不像話：

“我今晚就過來了，我來陪你，阿。”

“林深，別鬧了。”夏訟有點頭疼，但還是斟酌着措辭。

“……”

“我…小訟，等我來再說好嗎？”夏訟的話讓林深有些害怕。昨晚母親對他說的話似乎還歷歷在目，他不想知道夏訟要對他說什麽，但夏訟好像一直都知道怎樣說話能最讓林深傷心。

“林深，不說了好嗎，我現在不想說這些，”夏訟聲音有些哽咽：

“等我想好了我們再說好嗎。”

“那你什麽時候能想…”

……嘟嘟

未等林深說完夏訟就挂斷了電話。

你什麽時候能想好？我也能等你想好了再說的。

“林深，明天和我出去一趟。”林亞一邊接着電話一邊對林深說。看林深皺眉林亞有些不滿，但還是好聲好氣的解釋：

“我們明天去見A大的李教授，他手裏有一個項目，我幫你說一說，幫你加進去，明天時間空出來。”

“哎，小楊，你把…”

“我明天有事。”林深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母親的安排。

林亞停下電話，面色不虞：

“推了，這邊的事更重要。”

“不去。”

“林深！”林亞看了眼手機，還是安排道：“小楊你把昨天的方案收集一下發給我。”

“你有什麽事。”林亞耐下性子看着林深。

“我回一趟C市。”

“去C市幹嘛？找你那個小男朋友？”

林深只是盯着她。算是默認了。

“我改天要找個把C市的房賣了，省的你天天找地方鬼混。”

“媽！”林深無奈：“您能不能給我一些私人空間，咱們家三四個攝像頭我忍了，現在您怎麽都開始管事管到C市了。”

“哼，”林亞冷笑一聲：“但凡我再不管管，恐怕你喜歡男人的事就要爛大街了！”

“那也是我的事！”林深見她語氣慢慢尖利起來也沒了耐心和她耗：

“不管怎樣，我明天就要回去！”林深不想再與之周尋。當初腦子缺根弦非要上趕着被管。

林亞在客廳坐了一會獨自生着悶氣。林亞早年間就和林深父親離婚了，但與林父關系也不算冷淡，自從發現自家兒子總是喜歡偷摸着打電話林亞就覺得他應該是談戀愛了，初出有這個認知的時候林亞還有些憤懑，兒子好不容易和自己親近了幾天但轉頭又談了戀愛。

不過自我勸解了幾天她又釋然了，兒子已經成年了，談個戀愛吃點虧什麽的還有利于他的成長，總之林亞是不相信林深能和那女孩走得長久。

她甚至還旁敲側擊了幾次想知道自家兒子到底喜歡的是什麽類型。她開始偷偷詢問一些和林深關系好的朋友，而那些朋友都是一問三不知，都說林深平時也不和什麽女生走得近，可能是林母搞錯了。但林母還是從他們嘴裏找到了一個共同的名字——夏訟。

越加觀察越讓她害怕，和林深通話的是一個男生。什麽普通朋友能讓林深面不改色的說想他？林亞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她知道同性戀群體的存在，也知道這些不算少數。

她能笑着祝福公司裏的同性同事百年好合，因為那些人與她無關，但她不能接受自家孩子是同性戀。

夜怎麽都不到盡頭，屋檐下的氣氛到了冰點。但林深懶得去破冰。他在回味夏訟說的話，但又不敢太過深入的思考，只是覺得他必須回去。

天未亮，林深實在等不了了，他與夏訟一戳擊破卻又脆弱的關系在此時似乎已被夏訟利落地切斷了，他聯系不到夏訟也聯系不到沈時新。

如果夏訟現在再絕情一點一走了之，林深一定不會找得到他，這一個認知讓林深不敢再在A市逗留片刻，他必須要到夏訟身邊去。林深有預感，如果現在不去找夏訟，那他可能就留不住夏訟了。

……

林亞亦是一夜無眠，再聽到林深出門的聲音更是讓她陡然清醒。她顫抖着拿過手機，顫顫巍巍的發給林深消息：

今天什麽時候回家？

晚飯吃蒸魚好嗎？

別去找那個男的行嗎。

……

……

去了你就別回來了！

你給我滾回來！

……

也許是林深走得急，或者是想裝作看不到聽不到，每一個消息都石沉大海。

林亞徹底絕望了。她現在只想留住她的兒子，她想把林深拉回來甩他幾巴掌，吼他幾句再苦口婆心的勸他別喜歡男的。可是林深已經走很遠了。

也許也許如果當初不留他一個人在C市，多陪陪他，他就不會變成這種樣子了吧。

霎時間，怨恨，後悔，憤憤不平。

林亞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久，終于撥通了一個號碼：

“我們C市老房子的鄰居電話是多少來着？”

處理完外婆後事後，夏訟又回到了學校。小姨一家前天就帶着夏雨一起去了B市，說是已經預約好了心理醫生。

如今就夏訟孤零零一個人在C市。但夏訟每天都會讓自己很忙碌——其實也不用自己刻意去忙碌，光是高三面臨的卷子就能讓他忙好久好久。但在夏訟沒來上課的時候沈時新不知道為什麽就轉了學，被告知好友轉學的那刻夏訟愣了好久，放學之後想起撥電話過去那頭卻是忙音。過幾天再打吧，估計在忙。

如此夏訟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卻在周末收拾東西的時候接到了林深的電話……

和林深放完狠話後，夏訟重新收拾了一下，給自己下了碗面條，就這鍋在廚房吃了起來，吃着吃着，眼淚就大滴大滴地掉，夏訟随意擦了擦，眼淚卻更加洶湧。

媽的，現在連眼淚都欺負我！

夏訟狠狠一擦，眼角瞬間被粗糙的衣角刮出一條長痕，夏訟吸了吸鼻子沒想再管它，面條就着眼淚吃了下去。

第二天中午，夏訟将這兩天家裏打掃出來的垃圾攏了攏，提着出門丢。夏訟今天還是很低落，不像往常見人就喊，大家都知道宋清平去世的消息，現在也沒太拉着夏訟唠嗑。夏訟就這樣一邊發呆一邊磨蹭着慢吞吞地回了自家院子，但遠遠的就見到有人站在自家門口。夏訟走進剛想開口，那人就轉過身來，見來人是夏訟，林深愣了一下，随即将人擁進了懷裏，聲音沙啞疲憊：

“訟訟，我來了。”

夏訟沒緩過神來，被僵硬的抱着，過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委屈又有點驚訝：

“你怎麽來了？”

林深安撫地拍着夏訟的背脊。

“我是來和你一起的，寶寶。”

夏訟再也繃不住，埋進林深脖頸，将眼淚都擦到林深的衣服上，崩潰的大哭起來。

林深就安靜耐心的輕拍着夏訟，心也随着夏訟的抽泣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