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三天
第二十三天
等了半個多小時,滿好的奶茶才到手。
跟一般女生一樣,攝像頭先嘗,她再喝兩口。
“好喝嗎?”
方璟是不懂為什麽他們願意花這麽長的時間,買一杯普通奶茶。
“唔……”奶茶不便宜,口感甜而不膩,對得起這個價格,滿好說,“挺好喝的。”
她遞給他,方便雙手操作手機,導航下一個地方。
方璟以為她是讓他也嘗嘗,就着吸管喝了兩口。
滿好見了,說:“剛剛都說給你也買一杯了,你不要,結果偷喝我的。”她朝他攤手,“一口兩百塊錢。”
方璟:“……”
滿好笑眯眯的,“你喝吧喝吧,逗你玩兒呢。”
方璟卡着她的脖子,将她整個人夾在腋下,“報複心挺重?”
滿好“哎”了聲,心疼奶茶,“別倒了。”
下午,範慧芳打了視頻通話來。
方璟一手拎東西,騰出一只手舉手機。
“你學校的事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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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璟說:“昨天處理好了。”
“好好呢?”
方璟把手機給滿好。
“嗨,阿姨。”
她笑着沖範慧芳揮了揮手。
“在S市玩得開心嗎?我看那邊太陽老大咯。”
“好玩呀,吃了好多東西。方璟這個不孝子,畢業之前都沒帶你和叔叔來玩過。”
範慧芳嗔怪地說:“就是啊,不知道他讀個大學怎麽那麽多事。”
“對對對,十次問他,他有八次在忙。”
滿好臉上出了汗,方璟用濕巾替她按了按,手很輕,免得蹭掉她的妝。
聽到她們當着他的面編排他,也不惱,只申辯說:“課很多,而且是你們說來過幾次,不想再來的。”
範慧芳沒搭理他,繼續跟滿好說:“天氣熱,記得防曬補水,別中暑了哦。”
“好的。阿姨,我今天給你買了禮物,明天回去帶給你。”
“哎喲,好好,你們是出去玩的,花這個錢幹嗎呀。”
話雖這麽說,她笑得一臉燦爛。
滿好甜甜地說:“看到就想到阿姨你了,肯定很适合。我不說是什麽,留個驚喜。”
女性物品審美方面,她比方璟懂,她挑選時,他也未加幹涉。反正她知道怎麽哄得範慧芳開心。
果不其然。
範慧芳樂呵呵地說:“這兩天好好玩哈,錢少了跟方璟說。”
範慧芳喜歡滿好,絕非沒有道理的。
滿好大三課少,和同學出去旅游,每回都給範慧芳準備伴手禮,吃的用的,無一不用心。
範慧芳生日,她年年不落祝福,有時還幫着一起慶祝。
方璟上大學不在家,滿好隔段時間回家,還會買水果送到方家。
郭麗霖甚至吃範慧芳的醋,說滿好胳膊肘往外拐,該叫範慧芳媽,叫她郭阿姨。
挂了通話,方璟揶揄滿好:“給你範阿姨買的禮物,自己提不是更有誠意嗎?”
她兩手空空,他兩只手拎滿了。
滿好伸出胳膊,嬌氣地說:“這麽纖細,你忍心讓它負重嗎?”
又指指自己,“這麽柔弱,你忍心讓她受累嗎?”
她骨架小,肉也不多,的确纖細。
“柔弱”這兩個字,跟她好像不太搭。
滿好到大學前,身體一直很好,這幾年作息問題,加上愛吃冷飲,多了痛經的毛病,倒也沒她說得那麽誇張。
又有哪個“柔弱”女子,小時候爬牆爬樹,上蹿下跳的。
“挺忍心的。”
方璟逗她玩兒,分了最輕的兩袋給她。
這條路僻靜,道路兩旁是西方風格的建築,樹栽得密,年份久了,樹冠如雲。
知了一聲接一聲地叫,聒噪鬧耳。
滿好以前無意間看到過,樹枝上兩只蟬交疊在一起,叫的聲音格外大,從那以後,她總覺得這麽嘹亮的叫聲,意味着蟬在交.配。
陽光穿過樹葉縫隙,或密或疏地灑下來。
間或有車輛駛過,沒有市中心那般車流如織。
滿好拎着袋子一甩一甩的,另一只手挽着他撐遮陽傘的手,哼着:“他字字未提喜歡你,你句句都是我願意。”
又問:“哎,你聽過這首歌嗎?前段時間挺火的,被稱作‘罵醒戀愛腦神器’。”
方璟:“……”
他捏捏她的臉,“又想罵我渣男是不是。”
“哪有?”滿好睜着大眼睛看他,眼神無辜,“你對我可是天下第一好。”
“哦,既然如此,那你再拎兩袋。”
她忙擺手,轉移話題:“哎,我請你吃冰湯圓吧,中午吃的飯太齁了不是,解解膩。”
方璟笑,被她拖着進了店。
晚飯滿好吃不下了,她只想回酒店躺着。
頂着太陽,出去玩一天的疲憊,在她看來,不亞于參加一場運動會。
方璟送滿好到門口,她拉着他撒嬌,“你幫我揉揉腿吧,好酸。”
她不常鍛煉,隔的時間久了,容易肌肉酸痛。
不管她是不是要耍什麽陰謀詭計,方璟也心甘情願落入她的圈套。
滿好先去洗了個澡,頭發擦得半幹,坐到床上,把腿伸長。
她嘴上喊着胖,其實肉均勻地分在每一處。她的手生得不好看,像郭麗霖,胖嘟嘟的,但腿又細又直,也沒有汗毛。
“先把頭發吹幹,免得感冒。”
她偷懶偷到底,“我不想動,你幫我吹。”
方璟便拿來吹風機,她趴在枕頭上,他坐在床邊替她吹頭發。
“等你工作定下來,把我們的事告訴雙方父母?”
滿好昏昏欲睡,他的聲音混在嘈雜的背景中,有些模糊,她沒聽清,微微偏頭,疑問地“嗯”了聲。
方璟以為她要說什麽。
關了吹風機,将頭低下來,她發間的香氣氣勢洶洶地撲上來,裹挾住他的嗅覺。
他頓住了。
心跳也慢了兩拍。
他垂着眼,呼吸放輕,像是動物學家小心翼翼靠近,怕驚擾到栖在枝頭的珍稀鳥類。
滿好臉上的妝卸得幹幹淨淨,入目皆是她細膩的皮膚紋理。
然而,他這麽猛地湊上來的動作,吓得滿好的瞌睡蟲都跑了。
“你,你剛剛說什麽?”
方璟直起腰,粉飾着語氣,遮掩他心亂的事實,“我說,等你工作落定,和父母坦白戀情。”
“哦,”滿好揉了揉鼻頭,突然忘了,向父母隐瞞的初衷是什麽,“行,行吧。”
方璟繼續吹頭發。
他以前給她吹,她說他手重,扯得她頭皮痛,他吃一塹長一智,這回刻意輕柔地抓撫着。
完全吹幹後,他收起吹風機。
滿好心燥得很,剛剛那一下,她以為他要親她,結果沒有。
現在她想親他了。
方璟的指腹落在她的小腿肚子上,試着捏了下,問她力度o不ok。
她說可以。
常年寫字的緣故,他右手的中指左側方留有一塊繭,左手掌根有玻璃刺破皮膚留下的疤,這些并不影響他手掌的白皙幹淨與溫暖幹燥。
令她想起小時候,半夜裏好多次腿痛得睡不着覺,滿宏傑被她叫醒,打着哈欠,來替她揉腿。
不同的是,他的手很粗糙。
郭麗霖說是因為她在長高。
現在,她純純是撒嬌,跟方璟作一作。
滿好側過臉,半張臉陷進枕頭裏,看着方璟。
眼鏡在他下半臉上,打下一層陰影,使得他的五官愈發立體。
她目光炙熱,方璟忽視不了。
他遲疑着開口:“你這副表情,像想把我吃了。”
“……”
她有這麽饑渴嗎?
滿好別過臉,聲音悶悶地傳出來:“……你好煩呀。”
聽到他笑了聲,然後問:“要捏捏肩嗎?”
“要。”
範慧芳當老師,落了職業病,腰和頸椎不好,方鑫學了按摩手法,經常替她按,方璟又從方鑫那兒學來。
他力道不輕不重,雖然達不到專業按摩師的效果,但按捏得她很舒服。
滿好想起來了,她說要瞞着的主要原因,是擔心雙方父母的過度關心。
試想一下,如果他們吵架,郭麗霖知道了,肯定要說她。
如果去方家,範慧芳對她的态度也會有所轉變,等到畢業,催他們結婚都說不定。
而且,她現在工作沒找到,一個無業游民,方鑫會不會覺得她配不上他兒子?
以及,郭麗霖本來就欣賞方璟,到時,他這個典型對照組,将成為訓她的訓誡書——人家方璟怎麽怎麽樣,你怎麽這樣。
那太可怕了。
反正他們不過問她找沒找對象的事,她幹脆就說,先被讓他們知道。
一瞞就是兩年多。
是,近三年。
滿好有些恍惚,在一起居然這麽久了。
然而!
在一起這麽久,他們居然,沒有那個那個過!
到底是他有問題,還是……
好吧,是她的問題。
滿好揪着枕角,糾結,要不要跟他說,再試試,她這次一定可以。
可萬一她又不行呢?
或者,把王蘇蕊發給她的視頻翻出來,一起觀摩學習一下?
王蘇蕊說她以前沒有這麽縮手縮腳,那是在他們是朋友關系的前提下。
朋友不會輕易絕交,但情侶因為一點不和諧,都有可能導致分手。
而滿好覺得,分手後,他們就做不成朋友了,即使能,也回不到親密無間的狀态了。
兩家又是鄰居,到時候多尴尬啊。
滿好有了顧慮,當然不會繼續仗着“方璟人好”這點,對他胡作非為。
她很喜歡方璟,她是想努力維系好這段感情的。
不會有任何一對情侶,彼此相愛,且對對方身體有所渴求,卻過着無性生活吧?
終歸要面對的。
滿好正打算一鼓作氣,留方璟過夜,沒來得及開口,他的手離開了她的背,人站了起來,轉過身去。
她:“?”
滿好坐起身,傻傻地看着他,“你幹嗎呀?這是,不想看見我?”
她也沒惹他生氣啊。
“不是,”方璟擡手抹了把臉,聲音壓抑克制,“我怕我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