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二天

第三十二天

滿好出現在方璟的房間不奇怪。

她衣衫不整，大晚上在他的房間才奇怪。

滿好反應過來，馬上套裙子，結果急中出亂，拉鏈卡住了，她小聲地叫方璟：“幫我弄一下。”

拉鏈頭在背後，很小，他撥開她的頭發，低頭去研究，用力拽上來。

與此同時，門被敲了敲。

——還好範慧芳不會随意進來。

滿好耙了兩下頭發，過去開門，揚起笑，“範阿姨。”

範慧芳比她高一點兒，視線越過她，往裏随意一掃，被随之而來的方璟擋住。

床鋪淩亂一片，沒來得及收拾，不要叫她看見比較好。

方璟問：“你們怎麽趕夜路回來了？”

“嗐，發生點不愉快的事。”範慧芳擺擺手，又問滿好，“你媽媽這兩天好點沒？”

“好多了。”

方鑫也走過來，滿好內心更慌了。

“叔叔晚上好。”她瞄了瞄方璟，“那個，我就不打擾了，叔叔阿姨晚安。”

方璟和她一起出房間，他反手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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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裏，範慧芳還未起疑，只當是因為房裏開了空調。

走到玄關處，滿好想起她的包落下了，方璟折回去拿，驀地，腳步一頓，把廁所和卧室的垃圾袋拎出來。

“我送送她，順便下樓丢下垃圾。”

郭麗霖打電話來了。

滿好鞋跟都沒拉，直接趿着，朝範慧芳揮揮手，匆匆出門。

範慧芳總感覺這兩人說不上來的怪。

門關上，滿好才松了口氣，說：“我回去啦，拜拜。”

她正要掏鑰匙開門，他叫住她，低聲問：“你下面痛嗎？”

“啊……”她臉紅，今晚一連做了兩次，前後折騰了好久，小小聲地說，“走路摩擦是有些。”

“明天還痛的話，我去幫你買藥。”

“應該不用啦。”

“晚安。”方璟在她額上親了親。

門突然在身後打開。

滿好一把推開方璟，紅着臉看向聲源處。

範慧芳也愣住了。

兩人視線相對。

範慧芳很快意識到這是怎麽一回事，她就說，垃圾何必非得今晚倒，就在對門，有什麽好送的。

敢情是小情侶在這兒膩歪呢。

她顧及到滿好的臉皮薄，眼神向自己兒子瞥去，似在确認什麽。

方璟微微一颔首。

母子倆無聲間達成共識。

範慧芳到底在社會待了二十幾年，面色恢複如常，微笑着說：“我們帶回來幾斤龍蝦，還有魚，好好，明天來阿姨家吃啊。”

“好。”

範慧芳退回家中，激動地拍着方鑫，“老方老方。”

胳膊被拍得“啪啪”響，方鑫皺了下眉，倒也沒說她，只問：“怎麽了？”

“我一直想不通，小璟跟好好從小玩到大，感情這麽好，一男一女，怎麽可能擦不出半點火花呢？”

方鑫問：“他們倆真在談？”

“對啊，不知道瞞我們瞞了多久。”

方鑫沒什麽反應，“談就談吧，我們倆加起來快百歲的人了，也管不了他們。”

範慧芳又連連拍他的胳膊，“你明天再去買點排骨、牛肉、螃蟹什麽的，請老滿和麗霖一塊來吃頓飯。”

“搞這麽大陣仗，是算雙方家長第一次正式見面？”

範慧芳想想，“就普通地吃頓飯吧，他們估計也沒準備。”

屋外。

滿好尴尬得直想撞牆，腦門沒那麽硬，換成撞方璟的肩膀。

他說：“看都看到了，幹脆趁明天的機會坦白吧。”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嘆了口氣，“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快回家吧，不然郭阿姨又該催了。”

她破罐子破摔，不再瞻前顧後了，踮腳在他唇角咬了一口，一字一頓：“再見！”

方璟笑，“明天見。”

郭麗霖應該同樣被瞞着。

範慧芳很想立馬和她分享，但思來想去，還是正式和他們講比較好。

方璟進房間前，被範慧芳逮住，“你們倆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他咳了咳，“媽……”

豈料範慧芳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假如談戀愛也分個種子萌發期，幼苗生長期，壯苗發育期，成苗開花期，種子形成期，你們屬于哪種？”

不愧是當老師的人，比喻都格外的特立獨行。

方璟說：“成苗吧。”

畢竟談了快三年了，該做的也都做了。

範慧芳打了他一下，“好你個方璟，瞞得夠死的，人家好好跟着你，真是受委屈。”

方璟：“……”

第二天一早，範慧芳就忙活開了。

她把方鑫方璟父子倆支使出門買菜、買酒水飲料，她開始處理魚蝦。

範慧芳掌管廚房時，方璟只能給她打下手，她讓做什麽便做什麽。

一家人忙了一上午，十點半左右，門鈴響了。

方鑫去開門，招呼他們進屋。

郭麗霖說：“什麽大事啊，搞得這麽隆重。”她開玩笑，“還以為是過年了。”

範慧芳探出頭，“可不是過年嘛，你們先坐，十二點就開飯。”

該炖的炖，該腌的腌，兩臺竈同時啓用，方璟接連把菜端上桌。

郭麗霖咋舌，問方鑫：“老方，你家是碰上啥好事了？慧芳就說今中午請我們吃飯。”

方鑫說：“是我們兩家。”

郭麗霖沒轉過彎，“啊？”

滿好戳戳她，小聲說：“媽，我在跟方璟處對象。”

滿宏傑：“啊？”

郭麗霖問：“處多久了？”

滿好摸摸鼻頭，含糊其辭：“有段時間了。”

他們倆消化了一下，見方璟在廚房、餐廳忙碌，笑逐顏開，說：“滿好的呀，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們？”

考慮到滿好喜歡吃甜，範慧芳做了糖醋排骨、菠蘿咕咾肉。

六個人，做了滿滿一桌子菜。

方鑫開了瓶紅酒，倒了幾杯，方璟伸手在滿好面前擋了下，“爸，她喝不了，給我吧。”

範慧芳含笑看着他倆。

滿好有點不自在。

擱以往，他維護她，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但動機一旦加上“男女朋友”的前提，便暧昧起來了。

滿好和方璟坐一邊，靠牆。

對面是郭麗霖和滿宏傑，左右手分別是範慧芳和方鑫，形勢頗像被四位長輩包圍。

範慧芳醞釀了一番長篇大論，正要開口，方璟湊過去，說：“媽，別太誇張了，好好會緊張。”

她睨他一眼，這麽早就護媳婦了，以後還了得。

範慧芳舉杯說：“也不說場面話了，碰個杯吧，慶祝兩個孩子在一起。”

慶祝……

滿好捂了下臉，方璟也無言以對。

郭麗霖說：“小璟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他跟好好在一起，我還覺得是好好高攀了。”

範慧芳擺擺手，“哪裏的話，是這小子的福氣呢。以後咱們親上加親，就是一家人了。”

兩位媽媽一來一往說着客氣話，手舉起來，遲遲未碰杯。

滿宏傑說：“多好呀，走一個。”

“叮——”

“叮。”

滿好杯中是西瓜汁，方璟給她榨的，之前她還罵過他小氣，找補回來似的。

她抿了幾口，範慧芳慈愛地撫了下她的手，“好好，以後方璟如果欺負你，就跟阿姨說，我們幫你教訓他。”

郭麗霖說：“小璟哪欺負得了她，她欺負小璟還差不多。”

早就料到這樣的場景，滿好才不想說。

範慧芳完全把她當兒媳看了，又夾菜又盛湯的，說她瘦，多吃點。

滿好好崩潰，她哪兒瘦啊。

面前的碗實在堆不下了，她連忙說：“阿姨，不用麻煩，我自己來就好。”

方璟低聲說：“理解一下，畢竟我媽一直很喜歡你。”

滿好皺皺鼻頭，撒嬌說：“可是我吃不完嘛。”

方璟戴着一次性手套，幫她剝蝦，過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将她的菜轉移到自己碗裏。

剝完了，他才吃自己的飯。

她蹭了蹭他的大腿，“方璟你真好。”

郭麗霖感慨說：“前幾天我住院，小璟天天下班後跟好好一起來看我，難怪說一個女婿半個兒。”

範慧芳說：“你腰不好就是因為太累了，兩個孩子以後結婚，你和老滿就能少操點心了。”

“當父母的，操一輩子的心也操不完，小璟的為人我了解，我也放心，但是……”

“好好大了，懂事了，沒啥但是，過幾年你和老滿安心養老就夠了。”

兩位爸爸倒是喝酒喝開了。

滿宏傑肝不好，平時被郭麗霖管着，難得喝一次，不免有些放縱。

紅酒不夠勁，方鑫又開了瓶白的。

吃到最後，他們仍在聊天，方璟和滿好先下桌了。

滿好癱坐在沙發上，方璟說：“吃撐了？”

“肚皮要脹破啦！”

方璟笑笑，提議：“出去走走？”

她果斷搖頭，“不要，好曬，好熱。”

他坐在她旁邊，捏捏她的臉，展臂将她摟住，“這樣挺好的，免得總像在做賊。”

她靠着他，“你聽到沒，她們都在讨論我們結婚之後的事了，”她伸着兩根手指，“我才二十二耶，剛大學畢業。”

“我媽急我媽的，你如果不想，沒人能逼你。”

她撓撓臉，想想說：“也不是不想，就覺得太早了。你知道的嘛，我是個很散漫的人。”

“那就再談幾年戀愛，兩家太近讓你不自在的話，以後我們搬出去住。”

滿好突然嘆氣：“考大學沒考出本地，怎麽找對象也找的對門呢？都沒機會去見識外面的花花草草了。”

方璟揚眉，加重語氣重複道：“外面的花花草草？”

她忙不疊地讨好一笑，“野花哪有家花美，是吧。”

挺識趣。

“哎呀，總之，我的意思就是，沒機會去感受不一樣的世界。”

他說：“沒關系，你想去哪我都陪你。但是，‘外面的花花草草’你就別想了。”

滿好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