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Homecoming

Homecoming

毫無學業負擔的日子總是飛逝疾速，一晃眼，學校又出現開學時的盛景，學生們陸陸續續拉着行李箱風塵仆仆地歸來。

男生宿舍電梯外排了一長條隊伍，謝雲也在其中。

這兒幾乎每個人都是單手拉着箱子，另一只手熟練地劃拉手機，他一直學不會單手，總覺得手機滑着滑着就會“墜崖”，于是便選擇默默杵着等待。

等了約莫十分鐘後，他逐漸感到有些無聊，忍不住踮腳伸脖子朝前看，發現還有十幾個人排在他前面，不能插隊，他只得暗嘆口氣，說服自己再忍耐一下。然而這一次不到兩分鐘，他又管不住眼睛左右瞟了瞟，身邊每個人都是低頭族，獨獨他站得筆直，他倏地有幾分不自在，感覺自己不合群，像個異類。

油然生出逃避心态，輕握手杆的手驟然收緊，他口幹舌燥，心跳加快，腳步已然往旁跨了一步。

幸好在他憋不住，落荒而逃前，不遠處搶先鬧出足以吸引目光的動靜。

他循聲望去。

不知道哪時來了好幾個女生在跟隊伍裏的男生笑鬧，聽他們之間的對話，那些女生貌似是跟他同一屆的新生，上個月都在忙入學、軍訓之類的事項，沒空在意這些小八卦，難得今天返校沒課，便順着論壇摸過來圍觀男生宿舍的電梯。

“為什麽你們有電梯，我們女寝沒有？學校偏心偏到太平洋了都！”

“這你問我沒用，去問太平洋的主人。”

“誰啊？”

“趙志。”

“趙志誰？”

“我們學校校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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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說一，學校什麽毛病，不應該是女生更需要電梯嗎？我剛剛扛着兩個行李箱爬上五樓，腿軟得差點就直接趴在樓梯不想動。”

“那是你啊，我還想說地上為啥子有坨史萊姆。”

“……你才史萊姆，你全家都史萊姆。”

“所以到底誰知道為什麽只有男寝有啊！”

“我有聽說是出錢裝修男生宿舍樓的土豪跟學校要求的，那個土豪好像是咱們今年的新生家長，大概是為了給自己孩子行個方便吧。”

“我也聽說過這個，這就是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能享這種好處，讓我他媽當雞跟狗都成哈哈哈哈哈……”

“可惡！萬惡的有錢人啊！！！”

“那麽有錢，怎麽不再多造福造福我們呢嗚嗚嗚！”

“正常啦，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

“有被紮心到，我們居然雞狗不如。”

“……沒有們，別帶上我。”

“尼瑪嗚嗚嗚，更紮心了！”

……

…………

………………

八卦聽完了，也終于輪到謝雲搭上電梯。

一進去便立刻享受到空調的涼爽，剛才薄附在肌/膚上的黏膩汗漬霎時間化作冰水杯壁上的水珠似地，往下滾落的同時，順帶刷洗掉身上的悶熱。

他撩起劉海散熱，舒服地小小喟嘆一聲，不由也感激那個傳聞裏土豪家的有錢同學，多虧對方是個男生，他才能蹭到這個福利。

……絲毫沒想過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在謝雲哼哧哼哧地整理行李時，祁隼正在一杯又一杯地沖咖啡。

估計是今天返校，學生潮又回來了，生意格外地好，送完一批又來一批，他們忙得不可開交，渴了都得從咖啡沖煮的緩沖時間擠出幾秒猛灌幾口緩解，這一忙就忙到傍晚飯點才緩緩有所停歇。

“小祁。”

差不多打烊時，祁隼正跟其他人一道收拾店面，店長忽然走過來叫他。

“老板。”曉得對方要跟自己說些什麽，他并不是太局促。

果然，店長将新的班表遞給他，細聲道：“我已經幫你跟其他人都商量好了，之後你就假日過來，不過工資一樣是按小時算。”說到這裏，她有些不好意思，聲音都虛了許多，“所以一個月下來，可能……也不是太多。”

祁隼搖搖頭，“沒事，這是我自己幹活幹得少。”

店長登時松口氣，微笑，“你能明白就好，我做的小本生意，能力有限，實在沒辦法提供太多額外的福利，但該給你的我絕對不會克扣。”

祁隼應了聲，“我知道，謝謝。”

他起先确實是打算只做個幾天，畢竟平日還得上課，學業不能為了生計就荒廢，後來決定繼續留在這裏打工是他深思熟慮得來的結果，細想雖然工資不高，偶爾客人多的時候也非常辛苦，比如今天，但說句不好聽的，生活不允許他挑三揀四，何況老板願意寬容他尚在學的狀況，他覺得工資低也不是什麽缺點了。

更別說這份工作離校近又時常替他省下不少錢——

店長是個相當和善的姑娘，有時當天沒賣完的面包或小蛋糕，她都會分給員工帶回去吃，祁隼這些天也帶過幾次當夜宵跟早餐。

還別說，全是當天現做新鮮出爐，老板手藝好，用料也實在，口感跟味道都是在線的。

不光如此，更甚她常常也會告訴他們這些員工不想喝白水的話，就自己沖一杯想喝的放着，手藝都有，別苛待自己了，只不過店長大方是一回事，員工懂不懂禮貌又是一回事，所以他們這些員工到頭來也沒好意思真給自己弄。

祁隼倒是沒碰上這樣拘束的情形，因為他來時，這項已經算是徹底變成員工福利了，聽資深員工說，當初一開始沒人敢動，大家都是聽聽便不當一回事，後來有一天店長發現他們都沒動靜，詢問一番，她才笑他們有羊毛不薅，傻。

據對方模仿語氣轉述，店長是這樣說的：“雖然我們小店家不比人家大企業資金穩定，待遇好，但也不至于艱難到連幾杯優待員工的奶茶錢都要精打細算。”

随後看大家仍笑笑不語，客氣得要死，她又沒好氣地邊上手搗鼓機器邊舉例，“人家大公司還有專門的員工食堂呢，我讓你們免費喝幾杯咖啡奶茶怎麽了。”

綜上所說，祁隼覺得繼續在這裏賺個零花錢也不錯，反正該買的參考書也早買完了，這學期剩下的日子應該僅剩日常花銷，沒意外的話，都是小筆金額，他省吃儉用能多撐幾個月。

等到下學期，他就能向學校申請獎學金了，到那時，怎樣也會比現在好過些。

畢竟他當初選擇M大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所學校的獎學金夠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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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有幾許虧欠心态在作祟，祁隼今晚主動要求扛起大範圍的善後工作，讓其他人分工些輕松點兒的活，可是其他人哪有那個臉叫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人替自己幹活啊，全拒絕了，結果少年堅持，不理會，徑自拿起用具埋頭苦掃，他們勸不聽，最後每個人下意識默契地手腳加快，盡可能在少年之前搶到活來做。

換言之，效率整體大幅提升，因而祁隼回到寝室時，才八點四十五左右。

這個時間點，謝雲還沒睡，正坐在床上玩手機。

聽到開門聲，仿佛頭上有根天線猛然支棱起來，亮燈後感應到些什麽，他馬上從手機裏擡頭，爬起來問道：“祁隼，你怎麽、這麽晚回來啊？”

祁隼背過身輕手輕腳地關門，猶豫了下，還是老實道：“我打工。”

“打工？”謝雲訝然。

祁隼抿抿唇，淡淡地“嗯”一聲，不曉得他這是什麽意思。

下一秒，便聽到謝雲“哇”了聲。

“好、好厲害啊！我到現在都、還不敢、自己去打工呢！”

緊接着，響起一陣激/動的“啪/啪/啪”。

是海豹……不是，謝雲在學海豹用力鼓掌。

祁隼：“……”

若不是夠了解謝雲，他恐怕得以為對方在陰陽怪氣呢。

他走到櫃子前，拿上換洗衣物，語氣沒多少情緒地說道：“打工而已，沒什麽厲害的。”

謝雲笑道：“很厲害的！別說打工了，我連、以後要去哪裏、工作都不知道。”說着，笑意平添幾分罕見的苦澀，“我覺得、永遠不會有人、願意收我。”

聞言，祁隼動作一滞，爾後佯作不懂地道：“的确很多人大一不知道以後要做什麽。”

“我覺得、我大四一樣、還是不知道。”

“大家都是。”

“胡說！祁隼你胡說！不、不用安慰我，我清楚得很，大家才沒有像我、這麽笨，什麽都、不會叻。”

祁隼偏過頭，“但是不管聰明還是笨，最後不都是上班賺錢的命。”

“我沒班上……”謝雲道，“也說不定。”

祁隼颔首，煞有其事道：“也是，我确實認識不少待業在家的人。”

“待業……”謝雲一下子就被拉走關注點，“是什麽？”

祁隼眼瞳滑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挑起眉，“就是指沒工作，在家等上班。”

謝雲恍悟，随即驚訝了，“不、不少嗎？”

“嗯。”

“為什麽啊！？”

“老板看不上。”

“他們也、很笨嗎？”

“不一定笨。”

“那為什麽、看不上？”

“……”

祁隼頓時啞聲，他想，和謝雲解釋人的缺點或是職場規則大概也是白費口舌。思來想去，只說了一句萬（沒）能（屁用）話：“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慢條斯理地忽悠完，擔心對方再十萬個為什麽，他忙不疊抱起衣服跟盆子，腳底抹油溜進洗手間，“好了，我先去洗澡了。”

“哦！”

留下謝雲兀自思考人生。

翌日到臨，這些問題終歸成為過去式，兩個少年也該振作起來，摒除假期養出來的怠惰，再度成為準時上課的好學生。

……嗯，祁隼覺得如果沒有面臨早上的難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