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旁邊有立場不明的人類，自己被喪屍推着前進，顏酉時……沒有什麽想法。

他們的目的，與他無關。

在他被兜頭淋了一身喪屍血後，除非天降暴雨，否則他的氣味會被完全掩蓋，及時是在喪屍群裏恢複人類的身體特征，也不會被喪屍發現。

就這樣就好，他很安全。

這個驅趕喪屍群的團夥，沿路殺了三個活着的人。

這只是顏酉時看到的，或許在屍群的另一側同樣發生着殺戮。

但也與他無關。

這是末世第七年。

如果是前兩年，或許顏酉時會主動選擇與陌生人接觸、搭話、試圖和平交流、取得理解，畢竟在末世裏能見到活着的人，是一件值得興奮的事。

可第七年的顏酉時，會主動躲開沿途遭遇的人類。

沒有必要冒着風險去試探信任關系，沒有必要再去對他人的生命負責，亦或者讓他人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不需要再去建立感情關系，活着的人總在經歷失去，更何況他已經有過最好的人生，回憶中的餘溫就足以陪伴他走到生命盡頭。

屍群不難應對。

在第七年活着的人，遠遠比喪屍危險。

顏酉時低着頭，随着屍群走了數個小時，天色逐漸昏暗，從下午過渡到傍晚。

冬天的黑夜總是比夏季更早降臨。

在天黑到徹底目不視物之前，他們到達了一處人類聚集所。

這裏過去似乎是一個度假區，位于荒郊卻建了數棟樓房，一眼望去，他看見足夠高的圍牆，圍牆內發電風車，和一道加固過的、有人巡哨的入口。

這是一個在末世有生存能力的人類社區。

而他們顯然注意到了牆外的異動。

引着喪屍前來的機車男終于關閉了音響，他提車加速，甩開了屍群，來到大門下。

這一路上，顏酉時有意放緩腳步，從屍群中最靠前的位置，慢慢落到了稍微靠後、靠近邊緣的位置。

但這個位置不起眼，依然足夠顏酉時聽清機車男對着大門崗哨喊的話。

“度假區的各位，半個月沒見，你們還好嗎？”

天色暗下來後，周圍的能見度在肉眼可見的降低，崗哨上的人亮起一把聚光燈，巨大的光源照亮了門前的人……和步行距離不過兩三分鐘的喪屍群。

崗哨值班的人，明顯有人慌了，“快去叫人！快去……報告大哥！喪屍太多了，全沖着咱們這邊來了！”

“怎麽這邊的路上沒有一個人報信？”

“小張那一組本來該在半小時前回來的……怎麽還沒回來？”

這個生存社區的人在經歷震動後，依然非常警惕，他們的蹲在鋼板後，不讓自己身體暴露在掩體外，“李華，就是你把喪屍帶過來的？你想幹什麽？你……你對我們路上的人做了什麽？”

這個叫李華的機車青年，大概是另一個團夥的首領或者重要人物。

這麽多的喪屍，足以将這一個人類社區吞沒。

天已經足夠黑了。

更明顯的動作，也不那麽容易被發現了。

顏酉時開始更快的向屍群邊緣靠近，他無意卷入兩派活人的紛争，只想找最合适的機會離開這裏。

他知道這裏會死人。

但那又怎樣，與他無關。

面前的争鬥一觸即發，顏酉時甚至看到機車男拿出了一個小型的遙控器，他對着門上崗哨的人晃了晃，“想看看我們的炸-彈嗎？”

機車男的團夥有火-藥，這是顏酉時在公路邊游蕩時就親眼目睹的。

如果在度假區的圍牆或者大門上引-爆-炸-藥……巨大的震響定然會吸引喪屍進入社區，燃着的建築物提供黑夜中唯一醒目的火光，這個地方會成為煉獄。

顏酉時加快腳步。

直到一個聲音，從崗哨處響起。

“你是在找，你叫內應偷偷安裝在門內側的炸-彈嗎？”

顏酉時的腳步驟然停住。

傳來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讓顏酉時腦子變成一片空白。

“思路不錯，但是你低估了對手的智力。”楊聲音冷冷的，卻低沉穩重，黑夜之中，即使看不到臉，也能聽出壓迫力。

顏酉時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與楊相處多年，其實很少聽到他用這樣的聲音說話。

但顏酉時依然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是楊。

他的聲音顯得陌生。或許是因為漫長的分別，或許是因為楊對他說話的聲音從來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楊往日裏說話的語調比現在要高一點，透着親昵和熟悉，即使是在他們最艱難的日子裏，陷入危險的境況時，楊對他說話的聲音也始終一如既往，也只是多了缺水導致的沙啞。

但他們遇到威脅的時候，楊便會這樣說話。

楊冷冷地問：“李華，我們路上的人，都在你手裏？”

後面的喪屍不斷靠近，而機車男卻依然有閑心，煞有介事的扳着手指頭數了數。

“我想想，兩個女的，三個男的，都是你們社區的人？沒錯，是在我們這裏。”

楊不動聲色，“說說你的條件，我們願意把人換回來。”

“……條件？”機車男突然興奮了起來，“你還談條件的餘地嗎？哈哈哈，看看我的身後吧。”

聚光燈照射距離有限，看不到更遠處的景象。

那幾乎讓地面都顫動起來的喪屍腳步，足以證明這個人類據點面臨着覆滅的危險。

機車男盯着楊的臉，似乎想在上面看到痛苦的神色，故意說：“你想換回來你的人，去死吧，就能見到他們了，哈哈哈。”

楊聽到自己人已經遇害的消息，默然片刻。

但他依然非常冷靜，舉起手示意自己的同伴，“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他做出手勢，聚光燈驟然關閉，整個度假村不見一點光亮，整個溶進了黑暗。

而下一刻，爆-炸聲轟然響起。

但卻不是機車男設想的大門入口，而是在目視距離內，更遠處的那幾棵大樹。

顏酉時聽到那邊傳來的慘叫聲。

那條路其實顏酉時剛才就已經注意到了，那是機車男為自己留的退路，那個方向上有他們的人負責清道，保證機車可以順利開出撤離。

而這個被拆下來并秘密按到了那幾棵樹上的炸-藥，成功炸傷了機車男的人的同時，還讓喪屍群的行進路線産生了偏移。

那機車能看到這樣的展開，在驚訝之後，卻并沒有立刻撤退。

他打開機車的後備箱，向門上的人搖了搖，“我總喜歡做Plan B，不一樣的是，楊，這次你還能有什麽備用計劃？”

楊意識到的是什麽。

那是另一份炸-藥。

只要炸開大門，之前的一切都會變成無用功，

喪屍會被第二聲爆炸以及火光所吸引，從突破的大門直接進來，往日的高牆阻擋他們免受喪屍襲擊，可今日反過來被高牆困住的，還是他們。

無處可逃。

大門之內，除了這些血肉之軀的青壯年外，還有老人和孩子，和懷孕的婦女。

楊甚至沒有來得及叫人開門，直接從崗哨上面跳了下來。

“頭！”

“老大，危險！”

機車男大笑着将炸-藥放置在加固過的大門外側。

他手中握着的，是他掌握的第二個啓動器。

第一個啓動器對應的炸-彈，已經被楊的人及時發現并拆除轉移，可是這第二個直接扔過來的炸-彈，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可能去處理。

機車男踩下油門，汽車發出轟隆作響的引擎聲，他的笑聲在這樣的噪音中聽上去瘋狂而扭曲，“死吧，下地獄吧！”

雖然爆炸的方向已經吸引了喪屍，依然機車移動速度快，依然給機車男提供了在原定路線上提供了逃跑的可能。

他拉到了足夠的距離，看到那邊的楊剛剛拎起炸藥，正在往另一個方向疾沖。

喪屍從三面而來。

他背後是幸存的人類社區，他可以帶着炸-彈去任何一個方向，但只有這唯一的方向必須遠離。

加固過的大門不容易打開，度假區裏的人就算把車開出來接應楊，都已經趕不上。

更何況機車男已經到了足夠安全，卻又可以引爆炸-藥的距離。

機車男已與自己幸存的同夥會合，他們周邊燃燒的火焰也在吸引着喪屍，但他的同夥熟練地擊殺着靠近的喪屍。

他們與喪屍群主力部隊仍有距離，足以讓他們在喪屍大批堆到達前安全撤離。

男人停下機車，他滿懷激動地掏出炸-彈的啓動器。

只要按下機關……

那個讨厭的楊，就會在他面前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分離。

不遠處那座有着電力系統、讓他嫉妒不已的度假區，也會在今晚之後被夷為平地。

身邊燃着的樹木随風搖曳，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火光中影子的異樣。

他側過頭，看到了原本守在自己身後的同夥，捂着喉嚨倒在地上。

燃燒的樹木，喪失的呢喃，同伴報告喪屍方位的話語，蓋過了那個夥伴被割-喉前最後窒息嗆血的聲音。

而那同夥原本手中的鐮刀……

正在空中揮舞被另一個人揮舞。

血珠從刀鋒上被甩下，熊熊烈火中唯一的冷芒，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機車男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那只拿着遙控器的手，就已經和他的軀體分離。

刀太快了，他只來得及本能後退，失聲大叫。

但叫聲很快也戛然而止了。

機車男脖頸被劈開見骨的剎那，他終于看清了那藏在火光影子中的偷襲者。

他從高空落下，在半空中旋身，一手抓着匕首，一手握着鐮刀。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眉眼皆是血污，一眼望去，讓人認不出是人還是喪屍。

李華來不及細想，因為匕首準确地割開了他的喉嚨。

顏酉時在确認機車男救不回來後，移開了視線，他走到血泊中的斷手邊，漠然撿起了啓動遙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