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陳年舊事

第十四章:陳年舊事。

江千裏和林浩說兩人一路行至水榭亭。

這水榭亭,雖說叫“亭”,實際上是一方花園,園內與整個山莊風景有些不同,如果說整個山莊的整體風格是剛勁陽剛的,那這裏便更多的帶了女子般的嬌媚柔和,垂柳依依,矮叢中遍植着鳳尾花,紅綠相映,別有一番豔麗情致。

林浩森一路行來并沒怎麽說話,江千裏便也不好開口詢問,只是安靜的走在他身後一肩的位置。

“世侄,你可知道這鳳尾花的寓意?”林浩森淡淡開口。

江千裏将折扇打開,輕輕扇着,也笑道:“還恕小侄愚鈍,并不太通略這花草之事。”

林浩森笑着點了點頭:“這鳳尾花,乃是寓意‘美好的未來’,我曾經也不太知曉這些,是有一個人,”回頭看着江千裏:“她告訴我的。”

江千裏有點摸不着頭腦,并不明白這林浩森唱的是哪一出兒:“原是這般,這鳳尾花豔紅似火,倒是正合了‘美好未來’紅紅火火的兆頭,果然妙極。”

林浩森捋須輕笑:“是啊,這鳳尾花就如同那個人一般,熱情洋溢,豔麗似火。”

江千裏笑着點了點頭,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其實,”林浩森停駐在一處鳳尾花處,輕撫着花團:“這個人,便是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江千裏愣住。

她其實從未見過她的母親,她母親因着生她難産而死,又因她本是個女兒身,她父親要求她從小便要扮作男孩子,難免對她有些苛刻,也從不許她過問她母親的事情。

所以她母親在她心中一直以來都是個謎。

林浩森點了點頭,眼神暗了下去,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你母親與我和你父親,我們從小相識,我和你父親都傾心于她,”轉回頭看了看江千裏:“你知道麽,你長得十分像你母親,如果你是個女孩子,想必是同你母親一樣,絕色無雙。”

林浩森繼續說道:“不知道你父親有沒有同你說過,我這裏有一本劍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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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千裏心中一沉,這是,敲打自己?

江千裏面露驚訝:“劍譜?”

林浩森點了點頭:“嗯,這本劍譜其實是我與你母親和你父親一起練習開創的,只是後來,才創到一半,你母親就懷了你。”林浩森眼中劃過一抹暗芒,被江千裏敏銳的捕捉到。

“于是,你父親和你母親便不再将心思放到這劍譜之上,因着你母親懷你的時候多有辛苦,我也不忍心看她受累,劍譜之事便只能作罷。”林浩森繼續道:“後來你父親一手開創了重冥教,與我意見多有不合,又因着那時候你母親馬上要臨盆,他們也無暇再理會我,我不想我們三個人的心血毀于一旦,所以便帶着這半本劍譜遠走。”

江千裏做出一副面色凝重唏噓之态:“原來,世伯和我的父母還有這麽一段過往。”

林浩森點了點頭:“是啊,”轉過頭來看着江千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但是你也知道,世伯膝下并無兒女,那本劍譜本就有你父母的一半心血,所以,我想趁着這次你來給我賀壽,将這本劍譜交給你。”

江千裏心中越發感覺到沉,急忙做出一副驚詫神色:“萬萬不可,世伯,既然這本劍譜是由您完成,自然也就是您的所有物,我父母當年對此劍譜已經無心,現在我母親仙逝,我父親執掌重冥教,靠的也不是劍術,這劍譜與我們而言,當然也沒有對您來說意義重大。”

林浩森搖了搖頭:“我已經到了這般年紀,如今每每獨自的時候,都會想到我與你父母年輕時候在一起的時光,”眼中露出向往神色:“我時常在想,如果你母親當年沒有死……”

“世伯。”江千裏不知道他現在眼中的神色是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他與自己說這些話是不是試探自己,但是她絕不會這麽輕易就讓他發現破綻:“世伯,您思念我母親的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但是那劍譜,恕小侄如何也不能收。”

林浩森轉過頭來,仔細的看着江千裏。江千裏一臉誠懇,眼神堅定,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林浩森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你如今并不想要,那我也不能強求,這樣,”林浩森捋了捋胡子:“你何時對劍法有了興趣,或者想要對今天的回答有了反悔,你随時來取。”

江千裏對着林浩森俯了俯身:“多謝世伯。”

林浩森擺了擺手:“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你自己随處逛逛吧,看看你母親最喜歡的花,逛累了便回去就好。”

“世伯慢走。”江千裏又俯身道。

林浩森漸漸走遠,江千裏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老狐貍,想試探我,呵呵。

江千裏輕搖折扇,慢慢逛着水榭亭,原來母親最喜歡鳳尾花,江千裏走走停停,看起來倒真像是對着花園感興趣的模樣。

花園暗處的一個人影閃了一下,江千裏輕輕彎了彎嘴角。

林浩森立于自己卧房的書案之後,面色有些凝重。

“師傅。”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進來。”林浩森淡淡道。

一名弟子從門口走了進來,回身将門重新關好。

“如何。”林浩森看着他道。

那名弟子搖了搖頭:“江千裏并無其他異常行為,他只是在園中繼續賞花,看起來像是有些愁思。”

林浩森眯了眯眼睛,望了望書櫃的位置,難道說,竊書之人不是江千裏?

江千裏在水榭亭足足逗留了半個時辰,才回了桃言居。

一進院子,便看到小安和矢黎坐在桃花樹下正在悠閑的飲茶。

小安看到江千裏回來了,站起身來:“少主。”

江千裏擺擺手,自然的走到他們倆旁邊坐下。小安給江千裏倒了杯茶。

江千裏接過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向後瞟了瞟:“我爹給林世伯準備的賀禮你可有收好?”江千裏對着矢黎道。

矢黎擡眼也看了門口處,淡淡道:“準備好了,少主放心吧。”

江千裏點了點頭。

萬劍宗的弟子們覺得,宗主出關了果然不一樣,江千裏今天消停不少啊。

一夜無話。第二天便到了林浩森過壽的日子。整個萬劍山莊處處擺滿了萬壽菊,一路晃蕩到萬劍宗正宗門內,到處皆是黃澄澄一片。

江千裏一路搖着扇子在內門弟子的引路下來到宴會廳,掃視一圈,林浩森還沒到場。

因着江千裏的身份,其他人并不願與她同席,她也不在乎,跟小安矢黎三個人霸占了一整張圓桌。

小安給江千裏倒了杯酒,江千裏将折扇合上,端起酒杯慢慢抿着。

未時初,林浩森悠悠從內堂走了出來,一身玄色繡金獸的袍子,有些灰白的頭發被玉冠高高束起,雖然年過半百,但是看精神狀态皆是上等。

“讓各位久等了。”林浩森捋着胡子笑道。

“林宗主哪裏話。”

“林宗主何必如此客氣。”

“……”

江千裏随着衆人站起身來,随聲附和。

林浩森淡然一笑,擺了擺手:“諸位請落座吧。”

衆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林浩森笑了笑:“承蒙江湖上的弟兄們擡愛,來給老夫過生辰,老夫心中感激不盡,今日,莊內也迎來了一位貴客,乃是當今國師——穆輕舟,穆大人,穆大人快請。”說着側過身去,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位白衣青年,發黑如墨,随意的挽在腦後,神色淡然,緩步走上主位,轉過身來,眼神淡淡的掃過衆人,最後定格在江千裏的臉上。

江千裏一愣,穆輕舟?腦海中回想起一個聲音,淡淡的:“我是穆輕舟,你喚我輕舟便好。”

江千裏只覺的頭腦中有些轟然,身體不自覺的向後踉跄兩步,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沒有聲音,人影也開始變得模糊。

“千裏,千裏……”有個聲音在耳邊逐漸清晰起來,江千裏轉過頭,矢黎扶着她的背,微皺着眉看她:“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江千裏使勁拍了拍頭,再次向着臺上看去,哪裏還有那一襲白衣的俊朗青年。

“國、國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江千裏坐了下來,對着矢黎道。

“你忘了,”矢黎低語道:“林浩森乃是當今王君的挂名師傅,他過六十大壽,君王派個使者來給他撐撐面子,也是情理之中。”

江千裏點了點頭,也對。

一場酒席吃完,已經是戌時末刻,今晚想走是走不成了,只能明早啓程。

林浩森以年歲已高,不勝酒力的為由,宴席将末時,就讓弟子将他扶回了房間。

江千裏席間故意多飲了幾杯,一臉醉态的被小安和矢黎扶着回了桃言居。

林浩森站在地閣高臺之前,林語堂站在他身邊。

“師傅,到底會是誰盜取劍譜呢?”林語堂皺着眉問道。

林浩森輕哼一聲:“誰都有可能,這些來給我賀壽之人,哪有一個沒有肮髒心思?有的只是有賊心沒賊膽而已。”

林語堂點頭:“那明日,我們要不要找個其他理由,将那些賓客留住?”

林浩森擡起手制止道:“他們已經來了些時日,如今再留,反而會讓人起疑,無妨,今晚你們仔細給我盯着點,看看會不會有人露出馬腳。”

“是,弟子遵命。”林語堂俯身拱手道。

“你先出去吧。”林浩森道。

“弟子告退。”林語堂又行了一禮,轉身率先走了出去。

林浩森冷笑一聲,看了看那細縫中的蜜蠟,雕蟲小技,還想盜我劍譜?

第二天一早,江千裏他們将自己的随身物品帶好,便向林浩森去辭行。

“世侄怎麽如此匆忙?不多留幾日?你我伯侄二人也好敘舊啊。”林浩森一臉不舍的看着江千裏道。

“世伯,我們出來也有些時日了,再不回去,恐怕我父親又要覺得我在外面惹了什麽禍事,所以……”江千裏不好意思的笑笑:“待我過些時日,再來看望世伯。”

林浩森點了點頭:“也罷,你的性子,我是知道些的,長日待在這山莊內的确有些無聊,”想了想:“但是世伯跟你說過的話,你要記得,以後無論你什麽時候反悔,或者有需要,随時回來。”

江千裏拱了拱手:“小侄多謝世伯。”

林浩森擺了擺手,遣了林語堂将他們三人送出了萬劍宗。

三人騎着馬行了半日,午時左右來到了距離萬劍宗有些距離的鎮上。

三個人找了間客棧,要了兩間上房,這才坐下來圍坐在桌旁。

江千裏将那本劍譜掏出,放到桌面之上:“沒想到這本劍譜得來全不費功夫,倒是我高估那老狐貍了。”

“少主,你覺得那老狐貍是還沒發現劍譜已經失竊了麽?”小安看着江千裏道。

江千裏用扇子支着下巴:“倒也不盡然,可能他已經發現了,但是現在還無法确定,到底是誰将這劍譜偷走。”

矢黎将劍譜拿在手中,随意翻看着,突然面色一變。

江千裏注意到矢黎的表情:“怎麽了?”

矢黎将那本劍譜翻至一半,攤給江千裏看。

江千裏狐疑的看過去,也是面色一變,趕忙将劍譜拿了過來。

那劍譜的後半全是空白,只字未有。

江千裏眉頭微皺:“那老狐貍!怪不得那麽坐得住,原來是本假劍譜!”

小安也忙探過頭去看:“那,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江千裏站起身來:“你們二人先前往魯遠鎮的分教等我,我再回去一趟。”

“不可!你現在回去,恐怕會引發事端!”矢黎忙道。

“無妨,”江千裏對着矢黎道:“你身上可有帶霧彈?給我兩顆,我再回去探一探那老狐貍的底。”

矢黎搖頭:“你就算現在回去,也未必能拿到劍譜,那老狐貍必然已經知道劍譜失竊,肯定就做好了陷阱等着你自投羅網!”

“你放心,就算我拿不到劍譜,我也可脫身,你們只需要按我說的做,如果此次我回去,能拿到劍譜最好,拿不到,我也要看看那老狐貍的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江千裏咬牙道。

矢黎看她主意已定,無奈的搖了搖頭,從袖中掏出兩枚霧彈遞給江千裏:“你要答應我,切不可……”

“切不可逞強,我知道,你放心吧。”江千裏接過霧彈:“我走之後,你們馬上前往分教,不要多做停留。”說着轉身便向外走。

“少主!”小安上前幾步,神色滿是擔憂。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江千裏回過身拍了拍小安的肩膀,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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