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千裏,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第二十章:千裏,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江千裏站在屋中,看着穆輕舟當着她的面,将外袍脫下,将高束的發髻松散下來,走到屋中角落的銅盆裏淨了手,又行到窗戶下面的香櫃親自燃了香。
不多時,淡淡的崖柏香氣萦繞在整個寝屋之中。
江千裏看着他将這一些列事情做完,非常自然的坐在床塌一邊,對着自己招了招手:“不睡麽?”
江千裏內心:睡個屁,面上卻笑的很溫和:“輕舟啊,我,我我還是去睡那間左室吧,咱們剛才用膳的時候,我也看見那邊窗下有個矮塌,我睡那就行。”
穆輕舟凝目看她,慢慢開口:“千裏,你可是在害羞?”
江千裏噎了一噎:“害羞倒不至于,就是我真的不喜歡與人同卧。”
“可是我聽說,江少主可是最喜歡醉卧美人榻,天天睡新房,夜夜當新郎的了,怎麽會不習慣與人同睡?”穆輕舟道。
“我不習慣跟男子同睡,大美人兒我當然喜歡了,難道你喜歡跟男子一起睡嗎?”江千裏又道。
“我也不喜歡,”穆輕舟點了點頭,江千裏将折扇拍在手上,剛要出聲,便又聽他接着道:“但這個人如果是千裏的話,我不介意。”
“我介意。”江千裏終于有些忍無可忍:“我沒那個愛好,也沒那個習慣,你如果有這種癖好的話,麻煩你去找別人行嗎?”江千裏已經完全将穆輕舟歸為斷袖一類了。
說着轉身朝外走:“我去睡那間左房。”
“同你開個玩笑罷了,怎的還動氣了。”身後傳來穆輕舟帶着笑的聲音。
江千裏轉回身,微皺着眉:“開玩笑?”
穆輕舟站起身來,來到她身前,笑道:“開玩笑的,我這間卧房後面,還有一間偏室,我早就派人打掃出來了,你去睡吧。”
江千裏探頭往後看,有些狐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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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你做什麽。我帶你過去。”穆輕舟拉起江千裏的手,朝着後面走去。
他的手掌幹燥微涼,帶着些薄繭,難不成這國師還練劍不成?江千裏有納悶,又看了看他拉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想要慢慢掙脫,不料他握的更緊。江千裏擡起頭看着他的背影,在心裏勸自己,算了算了,忍一忍。
江千裏沒想到,這間寝殿居然還有個後院,穿過一道垂花門,眼前是一個比正殿小一點的院子,但是這整個後院的景致卻和前院完全不同。
不大的院中放置着兩個大大的水缸,水缸中盛放着大朵大朵的白色蓮花,輝映着天上的明月,看上去聖潔而高雅。
江千裏“咦”了一聲,湊近看發現這蓮花有些眼熟,但是又叫不上來名字,又湊近一些,白色的蓮瓣邊緣全都勾着一圈豔麗紅線,襯的這聖潔白蓮多了一絲妖嬈。
江千裏拿折扇輕輕敲了敲頭,這不是跟矢黎的那個玉佩一摸一樣麽。這到底是什麽蓮花?
“喜歡麽?”身後穆輕舟的聲音淡淡傳來。
江千裏轉過身:“啊?”
穆輕舟僅着了一身中衣,墨黑長發随意披散在肩上,踏月而來,清俊隽秀,真的宛如九天之上的谪仙。
江千裏一時間有些發愣。
穆輕舟看着江千裏,慢慢的走近她,一身白衣的她,站在盛放的九瓣佛蓮之前,微側過身,偏頭看他。眼尾上挑着一抹妖異的紅,在月光下更有迷人心神的豔麗。
他走近她,輕擡起手,撫上她的面頰,語氣輕柔:“喜歡麽。”
江千裏看着穆輕舟,不知為何,她覺得此刻的他,眼神中帶着濃濃的傷痛,語氣輕且哀傷,整個人帶着一種無盡的悲涼,像是輕輕一碰,就會碎成一片。
“喜歡麽。”他的額頭慢慢抵在她的額頭,呼吸灑在她的臉上,眼中哀痛漸濃。
江千裏心中一緊,趕忙将他推開,又挪動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挺,挺好看的,我,我還挺喜歡的,哈哈。那個,天已經晚了,我就先回房睡了,明早還要去給凝玉公主授課,你,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說完,看也沒看穆輕舟,趕忙轉身走入那間小偏房中,将門關上。
穆輕舟看着她像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樣子,将手擡起按住胸口,那裏面像是燃着一團火,又燙又熱,灼燒着他,讓他混身發疼。
江千裏靠着門站了一會,聽到院中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輕呼出一口氣。
這穆輕舟怎麽回事。搖了搖頭,自己心裏怎麽會這麽煩躁。江千裏皺了皺眉,想不通,想不通。還是趕緊睡覺吧。
第二天一大早江千裏便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
“江先生。”
江千裏在床上翻了個身。
“江先生。”
江千裏将被子拉過頭頂想要隔絕外面的敲門聲和喊聲。
“江,江先生。”
那喊聲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江千裏氣的一把拉下被子,坐起身來。
“江……”
“來了!”江千裏不耐煩的下床将門拉開,看了看門前的內官,又探出頭看了看還泛着青白的天,打了個哈欠:“這才什麽時辰?你一大早上,叫什麽。”
內官行了一禮:“江先生恕罪,現在已經卯時了,您現在應該梳洗,然後跟國師一同用膳,之後辰時三刻之前,往桂月宮給凝玉公主授課。”
江千裏睜大了眼睛:“這麽早??”
內官臉上堆着笑沖江千裏點頭:“不早了,國師都已經上完早朝了。”
江千裏看了看天色,無奈的嘆了口氣:“行了,知道了,我洗漱完就過去。”
內官點頭:“好的,奴才在這侯着您。”
江千裏轉回身的腳步頓了頓,什麽意思?這是怕自己又回去睡着?咬了咬牙,忍了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唉。
江千裏來到左房的時候,穆輕舟已經用完膳了,斜坐在窗前的矮塌上,手裏握了卷書。
見到江千裏進來,略微擡了擡眼:“怎麽這麽久?快些用膳吧,你總不能叫公主等着你。”
江千裏撇了撇嘴:“好。”
江千裏在桌前坐下,馬上有小丫鬟過來将一碗紅棗桂花粥遞了上來。江千裏微微皺了皺眉,這又是穆輕舟算卦得來,覺得是她喜歡吃的東西?
穆輕舟看到江千裏的表情,對着侯在另一邊的小丫鬟擺了擺手。
那個小丫鬟馬上又端了碗白粥放在了桌前。
江千裏回頭看了看穆輕舟,後者正在專心致志的看書。
江千裏接過白粥,就着桌上的幾樣小菜胡亂吃光,擦了擦嘴站起身來:“我去給公主授課了。”
穆輕舟并未擡眼:“去吧。”
江千裏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過身道:“對了,給公主授完課之後,我要去同三皇子飲酒,可能會晚些回來。”
穆輕舟擡眼看她:“同三皇子吃酒?你們關系何時變得這麽好了?”
江千裏擺了擺手:“也不算好,就是昨天偶遇,他邀請我來着,我也不好拒絕,便答應了。”
“我一會派人去幫你回絕,授完課直接回來就好。”穆輕舟淡淡道,将視線重新放回在書卷上。
江千裏愕然:“那怎麽行?再說了,我是你‘請’來給公主授課的,不是你的犯人,你這樣看着我,是不是有些,”想了想:“有些太過了?”
穆輕舟像是有些不耐,将書卷放在矮塌之上的圓桌上,皺着眉看她:“你身無官職,又是江湖中人,你知不知道你私自同皇子結交會有什麽影響?當今王君最是厭惡朝堂之人與江湖之人糾葛不清,你這樣不避嫌,會害了三皇子,”頓了頓:“和你自己。”
江千裏挑眉:“那我給公主授課,就不怕影響不好了?”
“你一定要同我這般争執麽?”穆輕舟凝眸看她。
江千裏一愣,上前一步:“我……”
穆輕舟像是有些乏了,揉了揉額角将她打斷:“千裏,我所說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江千裏眨了眨眼,她怎麽就是耍小孩子脾氣了?
“還是說,”穆輕舟嘆了口氣,看着她:“我不讓你去跟鶴閩喝酒,你心裏很不高興?”
江千裏無語,這都什麽跟什麽:“這有什麽不高興的,只是我答應他了,這樣随随便便爽約,怎麽想都不太好。”
穆輕舟點了點頭:“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會派人去通知三皇子,時間不早了,快去給公主授課吧。”
江千裏剛想說什麽,就看到穆輕舟重新将桌面上的書拿起,繼續看了起來,還沖着她擺了擺手。
江千裏咬了咬牙,算了,不去就不去。反正同鶴閩也沒什麽好說的。轉身走了出去。
穆輕舟唇畔帶了絲笑,擡眼看了看她的背影。
江千裏跟着內官一路行至鶴薰的寝宮。
江千裏甫一進院子,就看到一團紫色的身形沖着自己跑了過來:“千……,江先生。”來到自己身前,猶豫的伸出手,又收了回去,矜持的退後兩步,沖着自己微微颔首:“江先生,早啊。”
江千裏對着她笑了笑,俯身行禮:“見過公主。”
鶴薰連忙去扶:“千、江先生不必多禮,以後你進了我這院子,我們便是老師與學生的關系,你不必對着我行禮。”
江千裏輕笑道:“那草民便多謝公主了。”
鶴薰想去拉江千裏的衣袖,但是看到院子裏的下人,便只能作罷,鼓了鼓腮幫子:“先生這邊請吧,琴我已經備好了。”
江千裏點頭:“好。”
鶴薰很聰明,江千裏本來還想着,她這個嬌憨的樣子,會不會很難教,沒想到很多東西,自己只是示範一遍,鶴薰便能照着學下來。
“公主此前是否學習過這古琴的彈奏之法?”江千裏看着鶴薰道。
鶴薰搖了搖頭:“并未學過,怎麽了?”
江千裏将折扇搖了搖道:“沒什麽,公主很聰明,”笑了笑又道:“左右指法彈奏起來都很熟練,看來公主對古琴很有天賦。”
“真的嗎?”鶴薰高興的看着江千裏,雙眼放光:“真的嗎,真的嗎?”
江千裏看着她天真的模樣,拿起折扇輕輕點了點她的眉心:“真的。”
鶴薰抿着唇角笑的一臉得意:“太好了,母親還說想要聽我彈琴,看來,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彈給母親聽了。”
江千裏端起矮桌旁的茶盞,輕抿一口道:“嗯,如果是簡單的曲子,大概再有個三五日,你便可以去奏給皇夫人聽了。”
“好呀,那到時候你選一首簡單的教我,我去彈給母親聽,好不好?”鶴薰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江千裏。
江千裏看着鶴薰如小鹿一般的可愛,寵溺的将她耳邊的發絲绾過耳後:“好。”
江千裏這個動作乃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不料鶴薰卻馬上紅了臉,微微低下頭去。
江千裏覺得她真是可愛的緊,有趣的緊。
旁邊的秋兒看到之後,上前一步:“放肆!你不過一個教琴先生,居然敢觸碰公主玉體!”
江千裏一愣,轉臉看着秋兒。
“你退下!”鶴薰怒斥道:“本宮在這與先生說話,何時有你插嘴的份了!”
“公主……”秋兒慌忙跪下,委委屈屈的看着鶴薰。
“冬兒!”鶴薰又喚道。
“公主。”冬兒低頭垂目走了過來。
“将秋兒關在房間兩個時辰,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鶴薰道。
“是。”冬兒道。
“公主……”秋兒更委屈了。
冬兒對着秋兒使了個眼色,秋兒咬了咬下唇,閉上了嘴。
冬兒将秋兒拉起來,帶着她向着下人房走去。
江千裏微嘆口氣,對着鶴薰道:“其實秋兒說的對,我剛才的舉止确實不妥當。”
鶴薰嘟了嘟小嘴:“有什麽不妥當的,要她多嘴,她不過是個奴才,居然敢呵斥你。”
江千裏哭笑不得:“我不也是個奴才麽。”
鶴薰張大了眼睛看他:“你怎麽能這麽說,你明知道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有些洩氣:“反正我不許別人呵斥你。尤其是這些下人!”
江千裏看着她小手握成個拳頭一臉的忿忿,笑道:“好好好。”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巳時,兩人正說話間,一名內官出現在桂月宮門前,對着院中的兩人行了個禮道:“奴才參見公主,公主萬福。見過江先生。”
鶴薰對着他擡了擡手:“何事啊。”
“回公主,奴才是挽辰宮的,國師大人估摸着江先生這個時辰應是給公主授完課了,叫奴才來通禀先生,說是有事與先生相商。”
江千裏挑了挑眉,話說的還挺好聽,不就是防着自己去跟鶴閩吃酒麽。站起身來:“我知道了。”回頭對着鶴薰道:“我先回去了,你要多練習練習,明日我來之後要考你哦。”
鶴薰對着江千裏點了點頭:“嗯,知道了。”又癟了癟嘴,小聲道:“國師真讨厭,我還想留你用午膳的,今日江南新貢的鮮藕,父王分了我宮裏一些,還想着做成鮮藕盒子,給你嘗嘗的。”
江千裏左右看了看,偷偷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是啊,國師真讨厭,下次,下次我陪你一起用午膳。”
鶴薰皺了皺鼻子,驚喜道:“好啊,那你愛吃什麽,我叫小廚房做給你吃。”
江千裏用折扇拄着下巴想了想:“都行,只要不是魚和紅棗,我都愛吃。”
鶴薰使勁的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江千裏笑了笑,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國師可有說是什麽事啊。”江千裏随口問道。心下篤定肯定沒事。
“回先生,剛剛有一只紅眼銀鴿落入了院中,國師說,那鴿子是您的,所以叫……”話還沒說完,江千裏已經朝着挽辰宮疾行而去。
剛一進院門,就看到穆輕舟手中托着只通體銀灰雙眼全紅的鴿子,正拿了瓜子喂它。
江千裏走過去,将手擡起,吹了個口哨,鴿子轉了轉頭,撲騰着翅膀飛落到江千裏小臂之上。
江千裏摸了摸鴿子的頭,眯了眯眼睛看着穆輕舟。
穆輕舟輕輕拍了拍手:“果然是你的鴿子。”
“是我的,又如何,信呢。”江千裏冷着臉。
穆輕舟挑了挑眉,用下巴示意江千裏:“不是在鴿腿上綁着,你急什麽。”
江千裏這才低下頭仔細看着鴿子,鴿腿上綁着一個小竹筒,江千裏将竹筒解下,胳膊一擡,鴿子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江千裏将竹筒握在掌心:“你沒看這信?”
穆輕舟慢條斯理:“不是我的,我為何要看?”頓了頓:“千裏,你是否對我有什麽誤解?”
江千裏噎了一噎:“那是我誤會你了,沒旁的事了吧,我去換身衣裳。”
穆輕舟沒說話,江千裏繞過他向着屋後的小院走去。
“千裏,”穆輕舟淡淡開口:“我們約定好了,三個月,你在宮內教授公主琴藝,你如果要走,我是攔不住的,但是希望你能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我相信你是個守諾之人。”
江千裏腳步略停,沒有回應他,繼續朝着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