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相信我
第四十章:相信我。
江千裏順着牆根往松香院走。
她有時候覺得,腦子太好使,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她真的不想懷疑她師傅,可是,師傅說将自己送回松香院就回去睡下了,那他是如何知道自己門口有重冥鐵衛看守的?
而且,自己從小到大是師傅一手帶出來了,從沒見過他如此,教中出了叛徒,還妄圖收買李長泰,可是他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一點着急,也沒有要去質問李長泰來龍去脈的意思,反而一個勁的告訴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她是重冥教少主,他是重冥教左使,他們兩個加在一起,到底有什麽需要怕的!?
師傅的行為十分反常。
江千裏并沒有直接回到松香院內,她蹲在松香院後牆下,開始仔細回憶這兩日發生的事情。
從自己在谷外遇刺開始,師傅說那些人是宮裏的人,但是宮裏的人為什麽一開口便是“少主饒命”?
正常來說師傅從未進過宮,自己在宮裏待了半月有餘,都不知道宮中的刀兵有那些細微的記號,他又是怎麽一眼便能看出來的,還精準無誤的找到了那不仔細看完全不會發現的纂刻“鶴”字。
接着便是自己去地牢,想要将小安救出來,李長泰馬上就趕到了,為什麽李長泰的消息會那麽快?自己剛剛回來而已,李長泰是怎麽知道自己就會去地牢的?
将這些事情串聯起來,江千裏只覺得周身越來越寒。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隐隐浮現,江千裏想要将這個想法壓下去,卻越發清晰起來。
熟知教內功法,可以接觸到劍譜,并且需要有高深造詣,細微篡改劍譜卻連她爹都不能輕易發現的人……
第一個知道自己回到了重冥教,就馬上去了地牢,能快速通知李長泰前來阻止自己的人……
能避開重冥教各處崗亭,将人放進來,卻不會被懷疑的人……
莊雲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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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千裏只覺四肢的血液全都變得冰冷無比,面色一時間有些蒼白。
如果真的是她師傅,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勾結外派?到底是為什麽……
江千裏扶着牆站起身來,強自鎮定,如果一切都如她想的一般,那她現在必須趕在她師傅有所懷疑之前,把小安救出來,也許她知道什麽。
江千裏擡頭看了看月色,正巧一大片雲朵将那輪殘月掩蓋,頓時整個天幕之下猶如被潑了一層濃墨,只餘一些燈火闌珊。
江千裏借着夜色,快速朝着地牢奔去。
這回她沒有多餘的廢話,身形像一道黑色的閃電,上去就将地牢口的守衛打昏,之後快速進入地牢。
地牢陰潮的地廊中的巡邏教徒看到江千裏一愣:“誰……”話還沒說完,江千裏手中的折扇已經迅速擊中他的腦門,嘭的一聲,那人随即躺了下去。
“什麽聲音?”陸續有教徒聽到聲音超着這邊跑了過來。
江千裏眼睛一眯,手下動作未停,不過須臾,跑過來的幾個人就被江千裏一一擊倒在地。
江千裏來到關押的牢房處,從桌上拿起油燈,一間一間搜尋着小安的身影。
突然,她在其中一件牢房中看到了一身青色衣袍的人影,背對着牢房門斜躺在潮濕肮髒的地面上。
江千裏神色一變,出聲喚道:“小……小安!?”
那人影微微動了動,卻并未回過身來。
江千裏又喚了一聲:“小安?”
那人影這次回過頭來,動作十分緩慢,好像僅僅回過頭,都要耗費很大的力氣般。
正是小安!
只見小安原本白淨清秀的面龐,此時已經布滿血污,嘴角開裂,額頭也都是結痂的傷口。左臉頰一道猙獰的鞭痕,看上去有些刺眼可怖。
江千裏雙目圓睜,顫抖着張嘴:“小、小安……”
小安費力的将眼睛睜大,看清牢門口的人是江千裏之後,勉強的撐起身體,朝着牢門口緩慢地膝行而來:“少……少主……”
小安原本清脆如銀鈴般的嗓音,如今沙啞的不像話。
江千裏深吸一口氣,眸色不覺變得暗紅,目眦欲裂,她揮動手中折扇,将牢門口的鐵鏈敲碎,打開大門跑了進去,蹲下身扶住小安,咬牙道:“是誰。”
小安靠着江千裏,剛才的動作已經讓她疲憊不堪,她笑着搖了搖頭,卻顯得面上鞭痕更加可怕。
江千裏扶住小安,雙手透過她的肩膀運送內力給她,眼眶開始發紅:“別怕,我帶你出去。”
小安趕忙握住江千裏運送內力的手,艱難道:“少主,別……別白費……力氣了。”
“別說話。”江千裏道:“我帶你出去,我會找人醫治好你。”
小安的腳踝上拴着兩條巨大的鐵鏈,江千裏運起內力,用折扇将那兩條鐵鏈擊碎。将小安抱起,朝着地牢口走去。
剛抱着小安走出地牢門,江千裏便看見遠處火光映映,連帶着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快!有人劫地牢!一定是那叛徒的同黨!快走!”
江千裏看了看懷中的小安,咬的牙齒咯咯作響。現在不是硬拼的時候,還不知道來的人中有沒有重冥教四大堂主,如果有的話,自己帶着小安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小安也瞧見了遠處的火光:“少主,您別管我了……”
“放心,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一個指頭。”江千裏看着懷中遍體鱗傷的小安。
剛剛在地牢中,太過昏暗,江千裏還沒有看清小安身上受了這麽重的傷。
小安衣服上血跡斑斑,被鞭子抽過的地方,露出裏面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口。
江千裏神色漸暗,抿緊雙唇,誰傷的小安,她一定會讓這個人加倍還來!
江千裏抱着小安朝着另一條小徑行去,這條小徑直通後山重冥湖,那湖連着一方瀑布,瀑布後面有一處山洞,那裏可以算是他們的秘境,還是矢黎在她小時候發現的。
整個重冥教,除了他們三人,想是沒有任何人知道。
江千裏腳下生風,快速的行至那湖旁,将身上的外袍脫下,蓋在小安身上,以防一會沖進去的時候瀑布水淋到小安傷口上,讓她更疼。
兩人來到瀑布後的山洞,江千裏将小安放在一處平整的岩石之上:“我幫你清理下傷口。”江千裏柔聲道。
小安臉色蒼白,但還是費力的對着江千裏笑了笑。
江千裏走到洞口,将身上的衣袍下擺撕下一條,浸濕,擰幹,想了想,将一直放在袖中的那個銀色小瓶取出,将裏面的藥粉全部倒了出來,又裝了湖水涮了幾遍,重新盛滿一小瓶水,走回到小安身邊。
她将小安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将那銀瓶裏面的水送到她嘴邊,一點一點的讓她飲下。然後又扶着她重新躺好,用剛才擰至半幹的衣布輕輕的擦拭着她的臉,盡量避開她的傷口,但是江千裏發現,這有點難。
小安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基本全有傷痕,江千裏閉了閉眼,手不由得有些顫抖。
小安緩緩的擡起手,握住江千裏顫抖的手:“少主,沒……沒事的,我,我不疼……”
江千裏死死的咬住內腮,迫使自己不要哭出來。
“小安,我一向知道你是最棒的,那你忍着點。”江千裏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發顫。
小安眨了眨眼睛,算是點頭。
江千裏細細為小安擦了臉,擦了手,又将她身上的傷口盡可能的簡單清理了一下。
她又将自己的外袍全都撕碎,将小安的傷口包紮,做完這一切,已經滿頭大汗。
小安已經睡了過去,雖然呼吸有些微弱,但好在平穩,嘴角居然還挂着一絲淺笑。
江千裏握了握拳頭。小安,都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你。
江千裏将小安的手握在手中,看着小安熟睡的有些蒼白的面容。
現在要怎麽辦,她爹正在閉關,如果那個與外派勾結的人是她師傅,她要如何。
她雖是重冥教少主,但是聲望一直并不大好,現在沒有證據,僅僅憑她的懷疑,根本沒有用。
她看着小安,可是如今小安這個情況,必須得盡快醫治才行,不然就算以後治好了,也只怕會淪為廢人。
小安手腳筋均被挑斷,經脈殘損,身上遍布鞭痕,尤其是臉上的那道疤。
江千裏想到這裏,眉頭越皺越深。腦中快速的想着辦法。
李長泰!江千裏眸色一變。
她雖看不上李長泰,但是好在李長泰為人耿介,一心向着重冥教,如今爹爹閉關,他又代行教主之權,只有他,只有他才能幫到她。
可是……江千裏又看了小安一眼,李長泰現也在懷疑小安是叛徒,想要謀害她爹,怎麽辦……
“仔細搜!”
正在江千裏一籌莫展的時候,瀑布外傳來一聲大喝:“地牢外就這一條小徑,我不信那賊人還能潛水不成!?”
“是!”
不好!他們已經搜到這邊來了?動作倒是比她想的更快。
“少主……”小安仿佛也被瀑布外沖天的火光和喊叫聲吵醒,輕輕開口。
“我在。”江千裏看着她。
“少主,”小安道:“教中,不能多待,你要盡快離開,直到教主出關……”小安有氣無力道。
“什麽意思?”江千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安輕咳兩聲,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江千裏趕忙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好燙。
江千裏湊近小安試圖将她抱起來,不管了,小安現又在發燒,如果不及時醫治,恐怕命都難保。
小安趕忙伸出手制止江千裏:“少主,”小安喘息着道:“不要沖動,我什麽情況,我自己知道,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看了一眼瀑布外:“如果是你,全身而退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帶着我……”仿佛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耗費了她很多的力氣,她艱難的搖了搖頭。
“小安。”江千裏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你相信我。”
小安也看着江千裏,眼中漸漸聚起淚花,她哽咽道:“少主……”
江千裏拍了拍她的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