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成親
成親
這日,天空中飄起了小雪,難得沒有人登門看病,我和葉铮也終于能閑下來歇一歇。
我們坐在庭院的亭子裏圍爐煮茶,我撥弄着碳火,葉铮看着他的醫書。他把杯子一遞,我便默契地給他滿上茶水,相處了大半年下來,有時不需過多的言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的意思,我們就這麽相敬如賓地過着日子,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過去的事情,我想過去我背叛他的事情一定讓他心痛欲絕吧,以至于我都不敢問起他,我叫什麽名字。
“葉铮,我好像從來沒有聽見你叫過我的名字。”我鼓起勇氣問他,人總要有名字的吧。
“嗯……”他放下茶杯和書,細細打量着我。
我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開口說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叫什麽名字……”我低着頭不敢看他,生怕自己是不是惹他不快了。
“江映月。”他淡淡地回答,然後又拿起書繼續翻,臉上依然是冷若冰霜的樣子。
“江映月……”我自言自語道。
“下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我們成親吧。”說這話時他甚至都沒看我一眼,繼續翻着他的書。
“啊?我們不是已經是夫妻了嗎?為什麽還要成親一次?”我震驚地問道。
“我欠你一場婚禮,你以前總跟我鬧,現在補辦給你。”他回答道。
“這樣……好的。”我不敢拒絕,他的語氣生硬,就沒有給人拒絕的意思,況且這也沒有什麽好拒絕,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他沒有給我補辦婚禮,我氣他,所以找了個男人來氣他。我不敢多說話,怕勾起他的不好回憶。
正當我們兩個沉默的時候,一個衣衫有點破舊的婦人抱着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急急忙忙地沖進我們的院子,嘴裏大喊着:“再世華佗,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一撲通地跪在了我們的面前,她懷裏的孩子眼睛禁閉,面色慘白中帶點紫,穿着單薄且有些破舊的衣服。
這時我腦海裏好像閃過了一個熟悉的畫面,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孩,也是差不多十歲的模樣,站在人群中手足無措地哭着,大家都急急忙忙地向一個方向跑去,甚至把那女孩撞倒在地……正當女孩絕望之時,一個穿着華貴的公子向他走來,在女孩眼裏就像天上派來的神仙來拯救她的,那位公子看着跟女孩差不多大,徐徐地向女孩伸出手……女孩也許是被他這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氣質給吸引了,呆呆地把手交到了他的手裏,只是腦海裏那位公子的樣子她怎麽都記不起來……那女孩是誰她也不認識,但是女孩那絕望的心情,她卻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
“月兒,月兒!你怎麽了?”葉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回過神來,看到葉铮已經抱着小女孩,“你帶這位母親去前廳裏暖和暖和,順便給她做點吃的。”說完便把女孩帶去了偏廳救治了。
我點了點頭,把女孩母親帶去了前廳,但她不放心,一定要跟在女兒身邊,我只能由着她去了。我去廚房做了點吃的給她送過去,再找幾件衣服拿過去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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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女孩母親跪下磕頭,“謝謝你,真是謝謝你,您不僅是一位神醫,還是一位活菩薩呀,謝謝,謝謝……”女孩母親嘴裏不停說着感謝的話,葉铮把人扶了起來,對着門口的我說:“你進來看着這孩子,她們可能要在這裏住上幾日,待這孩子病好了再走,我一會兒會吩咐福伯把客房收拾出來。”說完便去藥房了。
我依着他的吩咐,照顧那女孩。在我們的照顧下,女孩漸漸好轉,而女孩的母親也跟我逐漸熟絡起來,我本是個不善言語的人,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默默地聽着女孩母親的絮絮叨叨。從女孩母親的描述,我大概知道了她們的情況。他們本是一家三口,在漢陽居住,務農為生,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但兩口子勤勤懇懇,倒是也能維持溫飽。今年鬧蝗災,秋日顆粒無收,而她男人不幸染了病,朝廷撥下的赈災款全拿來給她丈夫看病了,但是她丈夫還是沒能熬過秋天就死了,她只好帶着女兒來江南投奔做生意的親戚。從秋天走到了冬天,她們沒有能夠足夠禦寒的衣服,女兒就凍病了,她把僅剩的錢都給女兒看病了,總不見好,途徑我們這個地方的時候,在街邊乞讨,路過的人見她可憐,便跟她說了葉铮懸壺濟世的事,叫她來碰碰運氣。
我并不在乎她們的生活有多苦難,只是她的話讓我開始想我的過去是什麽樣的?我從哪裏來?我腦海中那個無助哭泣的小女孩又是誰?
正當我發呆之際,葉铮突然從外面沖進來,火急火燎地把架在火上的鍋拿開,原來我出神得認真,把飯燒糊了都沒發現,還是葉铮在外面給病人診脈時,聞到了糊味,這才沖進了廚房。
“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葉铮雙手搭在我的肩上,關心的問我,眼裏寫滿了關切。
“沒事,剛剛走神了。”我搖搖頭。
葉铮不信,還拿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拿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如此反複三四次才放下心來。“今天就不要做飯了,我們去外面吃吧。”說完拉着我走出了廚房。
“可是福伯和桃子她們母女怎麽辦?”桃子是那個小女孩的小名。
“那就讓福伯做給她們吃。”
我就這樣被葉铮拉去了集市。這個人有時候看着文質彬彬的,其實霸道起來一點都不講道理。這是我能下地活動後第一次來集市,平時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離家一裏不到。我對集市的一切都覺得新奇,到處張望,而集市上人來人往的女子,看到葉铮都頻頻回頭,要不是葉铮的手緊緊地牽着我,她們可能都恨不得撲了上來吧,為此我今日不知被那些女子剜了多少眼。葉铮拉着我去置辦了一些婚禮要用的東西,不知不覺就逛了兩個時辰,葉铮找了個館子,點了幾個菜。逛了一天下來,我的腿也有點酸了,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偷偷地在桌子下捶腿。
“累了嗎?”葉铮邊問邊給我倒茶。“等會吃完飯雇一輛馬車回去。”
“不用了吧,這天也沒黑,走回去就可以了,不用花那個銀子。”我覺得今天出來讓葉铮破費買那麽多東西,已經很不好意思了,不好再叫他花錢,況且他雖然說我們是夫妻,可我心裏不知為什麽,對他總有種疏離的感覺,即使他長得很好看,我好像對他……沒有愛情?也許是因為我失憶了吧。
“阿月,我們是夫妻,你不必跟我客氣。”我還想開口說什麽,小二就上菜了,葉铮自然地給我碗裏夾菜,好似我們已經做了很久的夫妻一般,生生地把我的話堵了回去。
桃子康複之後,就和她娘親繼續投奔親戚去了,臨走時,葉铮叫福伯準備了盤纏,做了兩件新衣服,還有一些幹糧,一起打包給了她們母女,桃子抱着我哭得驚天動地,不肯放開,她娘眼圈也紅紅地,哭了好一會兒,她娘終于把桃子從我身上撕下來,兩個人跟我們道別後,就上了我們給她們雇的馬車,看着馬車漸行漸遠,我心裏才開始湧上一股離別的車站愁緒。葉铮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順勢将我摟在了懷裏,無聲地安慰着我。
送走桃子母女之後,我跟福伯便開始忙碌起來,離婚期越來越近,因為葉铮不喜家裏有陌生人來,所以我這個新娘子只好親自上陣布置自己的婚禮。因為葉铮沒有親人,平時也不出去應酬,他又喜歡清靜,故而我們的婚禮布置得非常簡單,也只有福伯一個證婚人。但是周圍受過葉铮醫治的人聽說他要成親,還是提前送來了賀禮,雖然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但是也是鄉親們的一片心意,所以葉铮便收下了。
婚禮很簡單,福伯即是唯一的證婚人也是唯一的客人。我們拜過天地之後,一起落座吃飯,桌上的食物都是福伯親自做的,比平時豐盛。不得不說,福伯的手藝可真好,我忍不住多吃了兩碗飯。
“呵呵,夫人少吃一些,不然晚上該積食了。”福伯慈祥地看着我。
我對這個稱呼還不太習慣,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沒事的,福伯,今晚消消食就可以了。”葉铮說完這話,眼帶笑意地看着我。
我一時反應過來這話的含義,羞紅了臉,放下碗筷,“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然後轉身回房去了。
我坐在房間裏,緊張地絞着手帕,按理說我不是黃花大閨女,況且我和葉铮以前就已經是夫妻了,沒必要再緊張害羞,可是不知為何,我對他總沒有那種夫妻之間的感情。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我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我透過紅蓋頭,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朝我走來,除了葉铮還能是誰。他拿起桌上的秤杆,挑起了我的蓋頭,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就映入了我的眼簾。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白皙的臉頰有點泛紅,稱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與我喝了合卺酒。待我卸下頭飾,他便從身後講我抱起,輕輕地放在了床上,好似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寶。他低頭吻上我的唇,我閉着眼睛不敢睜開,衣帶輕解,喜袍輕褪,他身上混着中藥和酒味,味道竟有點好聞。我不敢睜眼看,我想此刻我一定紅得像熟透的柿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