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同歸
同歸
在範子謙臨時府邸的這幾日,我身體內的毒都沒有發作。每日錦衣玉食,還有丫鬟伺候,凡事不需要我動手,可以說是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而何明昭似乎也在努力修複我們的關系,他成天都在陪我,同我聊天說話,偶爾會提起我們那些過去,試圖喚醒我曾經的愛。有時他會把從仆人那裏聽到的民間笑話說于我聽,還會把民間一些他認為很稀奇的玩意兒送來我房裏,順便借機在我房裏坐坐。我看穿他的心思,不過是借着送禮的借口,找我多說說話罷了。可是何明昭似乎忘了,我在民間待了足足兩年餘,那些玩意兒對于他是新鮮玩意兒,對于我,不過是見慣了的哄小孩玩意兒,不過我也不想掃了他的興致,就裝作很高興的樣子收下了。
這日中秋,晚飯還沒開始吃,何明昭就拉着我上街了,留下一桌子菜給範子謙一個人“獨享”,臨出門前還聽到範子謙在我們身後跺腳的聲音……
天還沒黑透,街上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何明昭緊緊牽着我的手,擠在人群裏,似乎怕我走丢了似的。我梳着閨中少女的發髻,在外人看來,我們兩個宛如正在熱戀中的小情人,可只有我心裏知道,表面掩飾得再好,我們也回不到過去了。
街上的熱鬧都是相似的,看着這人頭攢動的街市,還有那些走南闖北的江湖人在表演着相似的街頭雜耍,我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兩年多以前,我們一起過的那個元宵節……那天我們晚飯後,也是這樣肩并肩,手牽手,走在京城的街市裏,看着熱鬧的人群,還有街邊各種新奇的玩意兒,只是心境不同罷了。我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麽何明昭要拉着我出來湊中秋這個熱鬧了,他是想讓我憶起那日的甜蜜,化解我心中的寒冰。
逛了一個時辰,我也走累了,我們來到聚福樓,這是當地最好的一家酒肆,何明昭很早就包下了臨江的一個包間,這裏是看煙花最好的位置,往年的節日裏,這可是最難訂的。
沒坐一會兒,菜就上齊了,我看了一下,都是我喜歡吃的菜,也難為他日理萬機,還記得我的口味。
“快嘗嘗,你最喜愛的糖醋魚。”何明昭夾了一塊魚肉到我碗裏。
“謝謝。”我客氣地說道。
“其實……你不必那麽客氣的。”何明昭對于我的客氣有些失落,明顯地頓了一下。
“你喜歡的水晶雞。”為了緩解尴尬地氣氛,我也給他夾了一塊雞肉。
“雲陽,這兩年你受苦了,多吃一點。”
我搖了搖頭,“我不覺得苦,相反,我覺得踏實而安心。”
“……”何明昭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表達他的歉意,可是我真的沒覺得這兩年過得不好。且不說葉铮待我不錯,這民間的生活自由自在,正是我所向往的,我不過說了實話,也不想何明昭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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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茶點剛擺上桌,煙花就在窗外綻放開來,絢麗而奪目。
“好美呀。”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情不自禁地贊嘆道。這兩年的中秋節都是在“家裏”和葉铮還有福伯過的,自從那次和何明昭看煙花之後,我就沒有看過煙花了。
我專注地看着煙花,完全沒有注意到何明昭此刻正盯着我的那道灼熱的目光,直到他将一支簪子插進我的發髻……
“這是什麽?”我伸手摸了摸。
“發簪,我挑了很久……”他說,臉竟然染上了一些紅暈。
我有些不可置信,何明昭什麽時候會挑起了女人的東西?我伸手想要取下來看看是什麽樣式,就被他攔下……
他探過上半身,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握着我要取簪子的手,說道“別取,你戴着很好看……”我們離得很近,他說這話的時候,氣息拂到了我的臉頰。在月光和煙花的映襯下,何明昭那張本就生得俊俏的臉,顯得更加迷人了,我一時間竟有些看癡了~我好像聽到了我那顆心髒在我身體裏“砰砰”跳個不停,就像一只小鹿要從我身體裏沖出來一般。
何明昭見我怔神望着他,竟趁我不注意,低頭在我嘴上落下了一個纏綿悱恻地吻!吻着吻着,他的右手漸漸轉移到我的後腦勺,接着手上的力度,加深了這個吻,而我貪戀他此刻的溫柔,竟也忘記推開了他,直到兩個人快要窒息,他才把我松開,我們互相抵着額頭,微微喘息。
“跟我回去,好嗎?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他說。
我沒有說話,此刻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還沒想好下一步怎麽應對,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他見我點頭,竟開心得像一個孩子!
第二日,打點好行李,第三日,我們便啓程回京了。
在距離京城還有三天的路程,我身體裏的毒再次發作了……
窗外陽光明媚,風光正好,馬車裏,我緊皺眉頭,汗流浃背。我靠着何明昭的胸膛,臉色蒼白,我感覺我的呼吸的每時每刻都在牽扯着我的痛覺,我緊閉着眼睛,隔絕這外界所有的一切刺激,調整呼吸,想要自己好受一些。
我只感覺到何明昭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緊握着我的手,我聽到他在我耳邊焦急地大吼着“快點!再快一點!”此時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語氣裏,我能感知到他是緊張我的,我甚至能感到他握着我的手在微微顫抖……從前,我們經歷那麽多風雨,我都不曾見到他有表露過害怕的情緒,但此刻他将我摟在懷裏,帶着略微顫抖地聲音,一遍遍在我耳邊說“雲陽,堅持住,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馬車終于在颠簸中停了下來,接着我感到何明昭把我抱下馬車,我體力不支,昏了過去,在昏過去前,我聽到何明昭焦急地大喊着“去找大夫過來!快!”
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映入眼簾的就是何明昭那張略帶憔悴的臉,他眼圈紅紅的,眼睛還帶着血絲。
“你醒了?”看到我睜開眼睛,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喜色溢于言表。
我點點頭,覺得口幹舌燥,“水……”我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好,好,你等等。”說完,他松開我的手,去倒了一杯水,看到他笨拙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可愛。
喝完水之後,我重新躺下,何明昭重新拉起了我的手,放在他的臉頰處貼着。
“你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我對他說。
他搖了搖頭,“我要守着你,今天你真的吓壞我了,我真的好怕,好怕會再次失去你……”他說着說着,聲音有些哽咽,一滴清淚順着他的眼角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沒有再說什麽,只能任由他牽着我的手,到了半夜我迷迷糊糊醒來,看到他竟枕着我的手,在床邊睡着了,再我的再三堅持下,他才肯放開我,在我的房間裏支了一張小床,距我不遠的地方睡下了。
第二天起來,我恢複了如常,何明昭不放心,我們便多續了兩天的房間,停留休整。吃過早飯後,何明昭邀我出去走走,我知道他是要問我來龍去脈。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情,雖然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我們刻意避開不談我這兩年的經歷,但總有一天他是會問的,不如來得早些。
走在鋪着金黃落葉的山坡上,微風拂在臉上,陽光正好,秋風不燥,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可是此刻我們沒有在談情說愛,而是在談着我的過去……
當我把事情大致說了之後,何明昭的臉色變得難看極了,一陣黑一陣白的,也是,誰能接受一個曾與另一個男子以夫妻的身份生活兩年的女人呢?更何況他現在是帝王!
“現在你讓我走還來得及。”我淡然地說着。
聽到這句話,他突然轉過身來,一把将我抱在懷裏,在我耳邊說,“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了。”
“你不介意我過去的那兩年嗎?”
“我不在乎你那兩年是怎麽過的,跟誰在一起,是我讓你受了這些罪,讓我用餘生好好地補償你,好嗎?”他的腦袋在我的頸間斯磨着,像一個做錯事乞求原諒的孩子。
我擡手摸着他的背,輕聲安慰道,“你不用內疚,都過去了。”我說的是真話,都過去了,我已經放下,我此刻只想早日解我身上的毒,然後回到民間,尋找我的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