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經過那位老太醫的調理，我身上的毒已經好久沒發了。只是每次跟着那位太醫身邊的學徒總是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興許做大夫的身形都差不多，他的背影常常讓我想起葉铮。

何明昭怕我在宮中待着無聊，特地命人去四處搜羅我要的花草，移植到我的房中，給我打發時間，我記得他那時候還有些驚訝的語氣問我：“你什麽時候對花花草草感興趣了？”我撒嬌般地攔着他的腰，說，“怎麽？舞槍弄劍的人就不許擺弄花草了？”他許是招架不住我的撒嬌，連連點頭答應下來。沒幾天，我的房中就擺下了好幾盆花花草草，嗯，準備得差不多了。

這日我正在房中擺弄我那些花草，秋杏進來禀報皇後娘娘來了，是該來了。我換了一身衣服就出去迎接。

“姐姐，你快起來，我都聽說了，你身體不好，我們姐妹就不用行這些繁瑣的禮節給外人看了。”她還是那副嬌嬌滴滴的模樣，只是添了些歲月的妩媚。

“有勞皇後娘娘特地來看我了，本應該是我要去拜訪您的。”我淡淡地回。

“姐姐，你這不就是生分了嗎？我們姐妹倆誰去看誰不一樣呢？我聽說你回來的第一天就想來看你了，只是聖上說你身體不好，叫我先不要打擾你。”她說完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我的表情，見我沒有什麽反應，又接着說，“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初在王府給你和聖上造成了那麽多誤會和争吵。”她低下頭咬着嘴唇，那樣子看着真惹人憐愛，怪不得何明昭會這麽愛她，她會在适當的時候示弱，而我已經不吃她這套了。

“我和聖上那些都過去了，現在你是皇後娘娘，把握住眼前就夠了……”

“姐姐……”她擡頭看我，眼睛裏面亮晶晶的。

“娘娘，您主理後宮，想必事物繁多，我就不留你了。”

“姐姐……”她看着我，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我知道她要說什麽，為了打消她的顧慮，讓我安生在這裏養病，索性就主動打消她的顧慮，“你放心，聖上的王位是蘇相幫忙打下來的，你的皇後寶座永固不催，況且我回來，也不是為了和你争皇後的寶座。”

見我這麽說，她無話可說，悻悻地走了。

我知道她的顧慮因何而起，何明昭苦苦尋了兩年的人回來了，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察覺到危機，更何況自從我回來，何明昭幾乎都在我這裏，他只要一下朝就會來我這，有時甚至叫人将奏折搬來我這裏批閱。我勸說他要雨露均沾，他說只有看着我，他才有一種真實感，心裏才踏實。沒辦法，我只好叫秋杏和春桃給他收拾出了一個書房，便于他辦公務和休息。何明昭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有時也會按捺不住，但是都被我以身體沒有完全恢複為由拒絕了，我想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忍不住去別的妃子或者皇後那裏，沒想到他居然在我這裏堅持了一個半月，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雲陽，你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你的身體也穩定了，我想選個日子，冊你為妃如何？”一天，吃完晚飯後，何明昭突然跟我提起了此事，他的雙手握着我的手，眼睛裏帶着期待。

“聖上想冊封我為什麽妃呢？”我含着淡淡的微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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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失而複得的珍寶，珍妃如何？”

“珍妃？挺好的，不過我不想。”我搖搖頭。

“那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裏含情脈脈，眼前的人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可以給我尊貴的身份和地位，同時也給了我牢籠，我不想困在這樣的牢籠裏，半晌，我在他充滿期翼的目光中緩緩開口：“我想要皇後的位置。”

他的身軀震了一下，然後別開頭不看我，嗓音略帶沙啞，“除了這個不行，玉蘭的父親助我登上王位，我答應過他，皇後只能是他的女兒……”他的頭低了下去，仿佛一個做錯事心虛的孩子。

“好，那我不要皇後之位了。”他驚喜地擡頭看着我，“聖上可記得當初答應過我，會幫我外祖父平反冤屈，并且嚴懲幕後黑手？”他眼神複雜的看着我，似乎在揣測我說這話的含義。

“我不懂你要說什麽……”

“幕後黑手我查出來了，當初陷害我外祖父，害我外祖父一家四處漂零，害我父親落選功名的，就是當今的蘇相，請聖上幫我做主。”

“雲陽……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了，那已經是上一輩的恩怨了，況且蘇相也已經退居幕後，在家養老了，你能不能放下這些恩怨，跟我好好地過日子呢？”

我冷笑一聲，“哼，看來聖上是早已經查出來了呀？”

“除了這兩件，我其他的都可以答應你。”

“可我只想要這兩件事之一。”

“雲陽，我坐在這個位置也有許多身不由己，我若将蘇相問罪，不知如何向滿朝文武交代，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我雙手扶在我的肩膀上，無力地搭着，我看向他的眼睛，裏面寫着無奈，乞求……

“那請聖上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一連幾天，何明昭都沒有來，秋杏看出我們是鬧了不愉快，在我面前沒有提何明昭一字半句，春桃還是那個傻乎乎的樣子，在宮中成日給我出主意，如何才能把何明昭引來，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怕我遭了冷落，在這勢利的宮中，不被聖上喜歡的女子，往往日子都過得艱難……

“好了，你就別瞎操心了，聖上和姑娘的感情十幾年，豈是說沒就沒了的？最近不過是聖上太忙，況且聖上整日宿在昭陽宮，前朝對姑娘早已有諸多微詞，聖上這是在幫姑娘平息前朝的不滿啊，你快去做事去吧。”秋杏邊說邊把春桃往外推。

“诶，可是……”春桃邊被推着往外走邊回頭還想說些什麽，還沒說完就被秋杏帶到外面去了。

我看着她們兩個這熱熱鬧鬧的樣子，仿佛回到了以前在王府中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嘴角不禁翹了起來。

深夜，宮中一片寂靜，我找出了我的夜行服換上，有些事情總是要親自去解決。

雖然我的武功幾乎只剩下兩三成，但是我的輕功還在，我潛入相府，悄悄對着府兵撒了一把迷粉，效果不錯，是我用房裏那些花花草草碾制的，這配方還得感謝葉铮，他那時教我研制這迷粉是為了給我防身，沒想到我今天竟用在了害人。

我跳入蘇明煜的房中時，他還沒睡，正在書桌前細細觀賞一幅畫，眼中帶着哀傷和留戀。

當我把刀尖對着他的喉嚨時，他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驚慌，而是淡定地放下手中的畫卷，平靜地開口說道，“你來了？”

我皺着眉頭，思索着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繼續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是她的女兒，從我在王府見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了，你長得那麽像她，怎麽會不是她的女兒呢？咳咳，該還債了，動手吧……”

我心一橫，準備朝他的脖子刺去，卻瞟到了他桌上的畫像，那畫中的女子五官眉眼像極了我的母親，雖然比印象中的母親要年輕一些，但是我确定那就是母親。

見我沒動手，他睜開眼睛，看到我正看着他桌上的畫像，開口說道，“沒錯，這是你的母親，也是我此生唯一愛的人……當初為了得到你母親，我不惜陷害你外祖父，還利用權勢讓你父親落榜，沒想到你外祖父是個剛正不阿的人，寧願帶着一家南下去投奔親戚，也不願意将女兒嫁給我，我準備強搶，可不知為何，有一天一覺醒來，就看到了玉蘭的母親躺在我的床上……我不得不娶了玉蘭的母親……等我忙完了婚事，去尋你母親時，他們一家已經不知去到了哪裏，直到玉蘭五歲，我派去打探你母親消息的人來信說，找到你母親的下落了，然而她已經嫁給了你父親，并且生了一個女兒，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孩子吧……我不敢去見她，我不能忍受看到她在別人懷裏的樣子！再後來，聽說那裏鬧了饑荒，你們一家跟随難民逃難，不知所蹤，這些年我一直在後悔當初的做法 ，若不是我，雲茹也不會受那麽多苦，她的女兒是不是也能過上好的生活，一家三口不用颠沛流離……直到我看到了你，我才知道雲茹已經不在了……”說完這些，他已經淚流滿面……

“你動手吧，能死在你手裏 ，我心甘情願，到了下面，我也可以面對雲茹了……只是我有一個請求，你不要為難玉蘭，她什麽都沒有做錯。”他哽咽着說。

我突然意識到，比起痛快且心安理得地赴死，內心得到贖罪和解脫，不如或者忍受內心的煎熬來得痛苦。我收起了劍，“你沒有資格去面對我的母親、父親和我外祖父一家，你就該在這無邊無際的回憶裏忏悔你的罪孽。”我轉身走了，留下他一人在書房裏忏悔。

第二天一早，就見秋杏慌慌張張地來叫我起床，說是相府的蘇相昨晚沒了，聖上已經陪皇後娘娘回了娘家，宮裏的妃子于情于理也要去吊唁一番，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秋杏一番擺弄，換上素色的衣服……

“死了？怎麽死的？”我被秋杏擺弄時，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對外說是為國事操勞了一生，操心過度，病故的……”秋杏看了看沒別人，悄悄附在我耳邊說，“但是聽說是服毒自盡……”

“服毒自盡？為什麽？”我不解地問。

“誰知道呢？只聽說他倒在了書桌上，上面還放在一位女子的畫像，只是被血跡染紅了，五官不太辨得出來，不給從那個眼角淚痣判斷，應該是蘇相的先夫人。”我知道他們這是把我母親認做了蘇玉蘭的母親。

“哦？是嗎？”

“也是個癡情人，聽說皇後娘娘的母親去的早，蘇相終生未再娶，将所有的愛都給了這唯一的女兒。”

這時，春桃帶着早餐推門而入，“這是怎麽了？起這麽早？還穿得這麽素？”

“蘇相沒了，姑娘要去吊唁……”說完這話，秋杏也愣了，是啊，妃子才需要去，我又不是妃子，一介草民，當然不用去吊唁蘇相了。意識到這點之後，秋杏尴尬地笑了笑。

“沒想到秋杏姐姐也有犯迷糊的一天，哈哈哈。”春桃笑着，秋杏瞪她也沒用，她好不容易逮着這麽一個機會，還不趕緊笑回來。

“好了好了，折騰這下子我也餓了，一起吃早點吧。”說完，我們三個坐在一起吃飯，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