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伯利亞之雪(上)

西伯利亞之雪(上)

托尼·斯塔克用集數光炮對準那個正奮力攀爬的身影。

該結束了,他心裏有一個亢奮的聲音在說話。該結束了,殺人兇手。這一回美國隊長也不能救你了。

他将眼睜睜目睹你的死亡。

痛苦與怒火充斥了托尼的心。他擡起手,向穹頂發射。

鋼鐵俠聽見了轟鳴的巨響,伴随無數的煙塵、碎石,在上升與下降。

在這搖墜坍圮的世界之中,兩個人影落了下來。

托尼睜大了眼睛。

這不可能。哪怕已經被仇恨弄亂了腦子,鋼鐵俠還不至于失去判斷力。

掉下來的兩個人,一個為他所熟悉,是他正在追殺的對象——巴基·巴恩斯。激光沒能擊中他,卻摧毀了他向外逃生的鋼筋,迫使其墜地。

而另一個人,墜落在冬兵的不遠處,正急切地喘息,支撐身體要爬起來,卻穿着美國隊長的制服。

托尼·斯塔克記得很清楚,自己擊毀穹頂的那一刻,美國隊長分明還在地面。

他怎麽可能和冬兵一起從穹頂墜落?

星期五在用清晰的女聲說着什麽,提示他這裏出現了第二個美國隊長,且掃描對比結果……那人擡起了頭。

一瞬間,托尼只覺得血液都冰冷了。

頭盔掉在一旁,新來的、身着美隊制服的男人有一頭棕色的短發。他急切而慌亂地擡起頭,面容上寫滿了希望和哀求,手卻攥緊了盾牌——

托尼,求你了。男人這麽說道。

而他認得那張臉。他甚至該死的冷靜,再次對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制服男人舉起了等離子炮。

“——巴基?!”

美國隊長喊道,數分鐘前他還以為自己認識的那個史蒂夫·羅傑斯踉跄着從後面繞出來,臉上滿是震驚與恍惚。

托尼甚至惡意地思考,假如他這時候發動攻擊,能不能将美國隊長、冬日戰士,和那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冬日隊長或者美國戰士,一起幹掉?

“巴基!!”

美國隊長又在用那種令人厭煩的、充滿感情的聲音呼喚他的老朋友了,托尼厭倦地想着。

顯而易見,羅傑斯對現在的狀況也是困惑的。但他甚至不需要去思索這種困惑,就能直接下定同時保護兩個巴恩斯的決心——

托尼正是痛恨這一點。

“別動。”他冷冷地威脅道,舉起右手瞄準那不速之客,“交代清楚,你是什麽人?為什麽來到這裏?”

冬兵警惕地避讓開,和不速之客保持一個恰當又不至于失去反制能力的距離。托尼作嘔地意識到冬兵也在(毫無必要地)試圖保護他。

羅傑斯站在兩人之間,臉上還殘留着震驚與困惑,卻分明用身體擋住了離子炮的大半射域——

無論是對哪一個巴恩斯的。

而這位不速之客可能是最晚意識到自己處境的。

“拜托,托尼,求你了!”他沖他喊着,以一種泣血般的悲鳴,“史蒂夫他做那些事沒有選擇,是九頭蛇——”

話語流露着潛意識的熟稔與不得已的痛楚。

托尼為此感到了不适,尤其這個人長着那樣一張、和巴恩斯幾乎沒有區別的臉孔。他擡高了手腕,再次厲聲道:“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誰?!”

那人不動了。

片刻前,美國隊長巴基·巴恩斯正在廢棄基地裏與鋼鐵俠鏖戰,目的僅是為了讓前冬日戰士、曾經的美國精神史蒂夫·羅傑斯逃走。

後者殺害斯塔克夫婦的錄像剛剛在三人面前播放,激起了鋼鐵俠的滔天怒火。

或許更讓鋼鐵俠感到受傷的,是巴基的隐瞞。

巴基為此感到愧疚。托尼是他在現代蘇醒後的第一個朋友,兩人合作親密無間,即便之前因為法案的事發生分歧,也還在協商解決問題。

但史蒂夫——被九頭蛇折磨傷害了七十年、如今又背上惡名遭受追殺的史蒂夫,他的愧疚與思念——

巴基終于察覺了情況的不對。

現在正有一位美國隊長站在他的不遠處。高大、英俊、金發,滿身塵土,但依然堅定耀眼,像極了他記憶中二戰時率領咆哮突擊隊的史蒂夫·羅傑斯。只是神色更沉着些,制服也更現代。

那是他千百次夢中暗自渴望的、想要還給史蒂夫的榮耀——假如不是被九頭蛇偷走七十年,史蒂夫本該擁有的人生。

巴基怔怔地望着眼前剛硬憔悴、再非黯淡悔恨的男人,喃喃喚出聲:“史蒂夫……”

這聲呼喚已經讓美國隊長确認了他的身份。

“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巴基·巴恩斯。”巴恩斯隊長說。

他們通過交流弄清了基本情況。

巴恩斯隊長來自的,是一個與這裏幾乎沒有差別的平行世界。

而兩個世界的不同之處在于——

在他的世界裏,巴基·巴恩斯墜下火車後被冰雪掩埋七十年,得到神盾局的喚醒,接任美國隊長。沉睡在北冰洋的史蒂夫·羅傑斯,卻在墜機不久後被九頭蛇挖走,改造成了“冬日戰士”。

在巴恩斯隊長來到這裏之前,另一個西伯利亞同樣發生着美國隊長、冬日戰士與鋼鐵俠間的三人大戰——美國隊長極力掩護冬日戰士逃跑,被憤怒的鋼鐵俠從空中攻擊,墜落之後卻來到了此地。

“你說你是美國隊長。”托尼說,聲音帶着嘲諷,“拿出證據來,我怎麽知道你是否騙人?”

其實不用證據,只要看看巴恩斯隊長那張面容,就什麽都明白了。

巴恩斯隊長有一張年輕鮮潤的臉,盡管沾染了塵土,卻不損英俊之處。他修着較短的、和歷史書上極為相似的發型,盡管也有一條鋼鐵左臂,和沉默寡言的冬日戰士比起來卻是天差地別。

而兩人最明顯的差異在于神情——

巴恩斯隊長的神情裏沒有絲毫陰霾,每一條額紋都像是春日吹皺的湖水。即便此時處于困頓的交涉境地,也依然流露出堅定、勇敢和光芒。

而冬日戰士卻像是落滿了灰塵的疲憊本身,他的臉上有着黯淡痛苦的靈魂,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壓垮那副填塞了金屬支架的身軀。

他們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巴恩斯隊長與冬日戰士也在打量對方。

冬日戰士——巴基,打鬥中他棕色的中長發已經散亂地沾染了血跡,喉嚨裏有呼哧呼哧的喘息。他望着神情複雜的巴恩斯隊長,勉力扯動了嘴角。

“看起來你比我幸運點。”

“但你不想要我的幸運,對吧。”巴恩斯隊長說。

他看起來像是七十年前的中士,但更像史蒂夫·羅傑斯,有着令人信服的溫和與堅定。他并不比巴基更高大,但是站在巴恩斯隊長的對面,巴基感到自己就像陽光下的一粒灰塵,渺小黯淡、無法隐藏。

他被映照得像個殘次品。

但巴恩斯隊長說得沒錯,巴基和那雙相似的灰綠眼睛對視。僅僅一瞬間,兩個靈魂就知悉了對方所分享着同樣的念頭,并因此而顫栗、共鳴。

巴基的血肉因這個念頭而感到寬慰:至少在這個世界裏,是他而不是史蒂夫承受了作為“冬日戰士”的命運。而這一樣就抵得過所有。

這是他唯一擁有的、勝過巴恩斯隊長的東西,而且足以令他在兩人中占得上風。

巴基為此感到勝過愧疚的、近乎自豪的寬慰之情,假如不是托尼的恨意往他頭上澆了盆冰水。

“那就讓到一邊去,這個世界不關你的事。”托尼冷冷地說,“我假設你看過那個視頻,那你就該清楚長着你的臉的冬日戰士對我媽媽做了些什麽。”

他的心髒因此感到扭曲、窒息的疼痛,像是被一只有勁的手攥着,即将爆裂開來,噴濺出滾燙的鮮血與仇恨。

“托尼!”美國隊長在急切地喊他,“等等!我們也許應該談……”

但托尼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他的話,鋼鐵俠舉起了等離子炮。他的頭疼得厲害,眼前也眩暈起來。他知道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而這一切應該立刻結束不存在什麽所謂的可笑後悔——

“托尼!”平行世界的美國隊長喊道。

他開了炮。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

鋼鐵戰衣像是失靈般紋絲不動,托尼瞪着那個來自平行世界的美國隊長——現在傻子都知道是他搞的鬼了,卻不明白是哪裏出的差錯。

“星期五!”他氣惱地呼喚人工智能,情不自禁地懷念賈維斯絕對沒這麽容易被人攻破而且會第一時間彙報情況。可他還是想不明白——

“sir?”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托尼恍惚以為是耳朵出現幻覺。

而他的前人工智能管家用彬彬有禮的聲音說道:“抱歉攻陷了您的機甲,我本以為和平行世界的自己磋商會比較容易,但剛才從星期五處讀取的信息似乎顯示……”

“賈維斯!”托尼吼叫起來,他知道自己看起來像是瘋了但他不在乎,“賈維斯?是你在這裏?!賈維斯!”

那個平行世界的美國隊長像是想要解釋什麽,托尼用一種極為粗魯的口氣打斷了他。他瞪着他。

“你做了什麽?”他質問道,“你怎麽把他帶來這裏的?賈維斯——你們的世界的賈維斯沒有——你憑什麽把他帶在身上?”

他砸下來的問題實在太多、難以回答。巴恩斯隊長也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好在失而複得(見鬼的!誰都別指望把他搶走了!)的賈維斯體貼地為他回答了一部分。

“我剛剛被激活,sir。”賈維斯說,托尼幾乎是貪婪地聽着他的聲音,“在我們那個世界的奧創事件中,由于巴恩斯隊長的建議,先生在使用心靈寶石前備份了我。後來我們得到了幻視,先生非常後怕,備份了許多次我。其中的一份被交給巴恩斯隊長保管,避免再出現不可挽回的損失。”

“很多?!”托尼提高了嗓音,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激烈嫉妒,“有多少?”賈維斯對他來講像親人一樣重要,何況還不止是親人——

他無法想象,他失去了賈維斯,而平行世界,另一個托尼·斯塔克,居然有許多個賈維斯儲存在芯片裏随時等待激活?!這也太不公平了。

“我不太清楚。”賈維斯回答,“到我被備份下來的時候,先生已經做了一百多份。據我的記憶,他的習慣是随時想起來後怕都會進行備份,所以現在這個數字仍然處于動态增長之中,具體您可以詢問巴恩斯隊長。”

“巴恩斯?”托尼的口吻透出尖銳質疑,他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一個問題,臉色突然變得極為難看,“等等,賈維斯,告訴我,你為什麽會保管在他身上——你還幫他的忙——見鬼的!千萬別告訴我——”

他的頭又開始暈眩了。

暈眩之中,他看到那個平行世界的美國隊長、棕發綠眼的巴基·巴恩斯向他走來,臉上挂着那種年輕人的尴尬神情。他向他伸出手。

“對不起,托尼。”巴恩斯隊長說,“在另一個世界,我們的确是非常好的朋友。無論作戰時,還是生活中。”

與此同時,他也得到了賈維斯确定的回答。

托尼眼前一黑。

當他從荒謬現實中爬起來,脫口而出的第一句尖刻質問是——

“你就是這麽對待自己朋友的?”托尼質問道。

不,他沒想說這個。托尼·斯塔克不想自己顯得像個斤斤計較的可憐蟲,但他的确感到內心的某一處在燃燒。

他看到平行世界的巴基·巴恩斯在他面前低下了頭顱,用愧疚而微弱的口吻說道:“對不起,托尼。我很抱歉。”

哦操,真見鬼,他得到了一個來自美國隊長巴基·巴恩斯的道歉。托尼面無表情地瞪着他,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血紅了雙眼,他狠狠道:“我不接受!”

美國隊長的肩膀似乎顫抖了一下。

“我不為我保護了史蒂夫感到抱歉。”片刻的沉默後,這位隊長勇敢地擡起了頭,說出令托尼想要打死他的話,可他的眼神又是真誠的,“史蒂夫——我世界的那個史蒂夫,他是無罪的。”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這個世界的史蒂夫,又迅速移開了目光。

“即使他殺了我的父母?”托尼咄咄逼問。

他感到自己像是在代替平行世界的托尼,向這位虛假的朋友讨回公道:“那你假惺惺的道歉是為了什麽?”鋼鐵俠刻薄地說,“你想用這個來敷衍我?就像剛才拖延時間讓賈維斯入侵那樣?”

“為了我自己,托尼。”他鎮靜地、沉着地凝視着托尼的鋼鐵戰衣,像是透過铠甲直接看到了他的眼睛,“我為我自己向你道歉。”

他深吸一口氣,這些話他很難在激戰之中對失去理智的、他的朋友托尼去說。但是對着另一個托尼·斯塔克,這個分明恨着冬日戰士巴基·巴恩斯的托尼·斯塔克,卻顯得容易了起來。

“我為我自己向你道歉。”巴恩斯隊長說,真誠得不可思議,但卻無法令托尼感到絲毫安慰,“作為你信任的朋友,我沒有處理好這件事。”

“當佐拉——佐拉在那個基地,向我展示了報道你父母死亡的報紙,我本該盡早查清楚真相,作為朋友告知你。但是膽怯讓我停住了腳步。我那時候就意識到……真相也許是可怕的。”他哽咽了一下。

“我生怕最可怕的猜想成真,于是不敢去查探。那兩年我到處尋找史蒂夫,也不敢去見你,我只想盡快找到史蒂夫,等他狀況好轉再嘗試弄清事情——”美國隊長面露恐懼之色,“這是我最大的錯誤。”

“你對不起你的朋友。”托尼說。

“是啊。”他承認道,“但我——說真的我,在那段視頻前,并沒有證據證明是史蒂夫做了那些事。他失憶了,想起來的東西很少。九頭蛇導致了你父母的死亡,那段時間他受控于九頭蛇又是最出色的殺手……這兩件事可以聯系起來,但幸運的話也可以毫不相幹,是別人執行了那次任務。”

“有區別嗎?”托尼吼叫,“我只知道我的‘朋友’騙了我!”

他的心髒如撕裂一般疼痛,血漿湧出來。他在這一刻意識到他甚至也短暫地對巴恩斯感到過——近乎不可能的因為那是仇人的面孔——親切,這讓他作嘔。

他悲哀地心想,兩個世界的托尼誰也不比誰好運,都交到了壞朋友。

巴恩斯隊長仍然在說話。

“托尼,我了解你,你只要冷靜下來想一想,就會完全明白是誰的錯——不是史蒂夫,當然更不是你。我們三個人之間,你們兩人是最無辜的,如果說有人做錯了,那只能是我,是我的愚蠢導致了這一切。”

“史蒂夫他只是九頭蛇手裏的一把刀,九頭蛇可以選擇任何一把刀來作惡。你看,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這把刀有時候可以叫做史蒂夫·羅傑斯,有時候可以叫做巴基·巴恩斯,可實際上——”

“等一等!”托尼猛地出聲,吓了三人一跳。他卻不管不顧,轉向羅傑斯,厲聲道:“他說他看了視頻的那一刻才知道!”

鋼鐵俠步步緊逼,藏在盔甲下的臉誰都看不見。

“那麽你呢?羅傑斯。”托尼質問,“你告訴我你知道?那麽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你騙我!他明明說之前只知道我父母的死因不對勁——”

羅傑斯躲閃的目光讓他明白了真相。

“好哇。”托尼喃喃地說道,“你居然騙我。”

“我很抱歉,托尼。”美國隊長嗫嚅着嘴唇,難以想象這個男人會有這種愧疚不安的樣子,“我只是……希望你的怒火更沖着我……”

“而你也騙了我!”托尼咆哮,甚至忘了那個“也”從何來,“你傷害我!”說出這句話像是往他自己臉上扇了一耳光。

“你騙了我。”他慢慢地、不可置信地說道,“美國隊長,你居然騙我。”

“托尼,我——”美國隊長想要解釋。

“夠了!”史蒂夫只見到屬于斯塔克的鋼鐵戰甲騰空拔起,在半空中用那無法透露任何情緒的鋼鐵頭盔俯視着他們。他惱怒地大喊:

“史蒂夫·羅傑斯,你居然騙我!你讓我——”

他卡了殼。

羅傑斯讓他做了什麽?羅傑斯的欺騙把他的怒火推到最高潮,令他不顧一切向這兩人發起致死打擊。假如不是從天而降的異世界巴恩斯打斷了攻擊,他們中間很可能已經出現傷亡。

可是他為什麽要為這個惱火?

難道他的潛意識在認為,是羅傑斯的欺騙導致了不該發生的事情。假如他沒有被羅傑斯的謊言給引爆,事情不會是現在這樣?

不。這不可能。他在為他的父母複仇,他親眼看到冬日戰士是怎麽捏碎了他母親的喉嚨,他不可能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哪怕一丁點的抱歉,正如冬日戰士也不會為自己執行了那次任務感到抱歉一樣。

可是腦海裏有某個聲音在強調冬日戰士別無選擇、冬日戰士無法感到抱歉因為他甚至連抱歉這種情緒都被奪走、冬日戰士被強行改造成了一件武器——

而他現在可以選擇、可以遷怒、可以任由仇恨把自己變成一個怪物。

托尼打了個寒戰。

他發現那個聲音不止在他的腦海裏,還在他的耳朵邊。巴恩斯隊長的嘴巴一張一合,他的口才不比這個世界的美國隊長差。除了後面那部分關于怪物之類的話,他什麽都說了,還見鬼的有道理。

但托尼不想聽。

“你是說——”

他聽見美國隊長開口了,就在他的身邊,聲音顫抖又含着一絲微弱的希望。史蒂夫·羅傑斯的眼神流露出恐懼,他問:“在你的世界,是我……我殺了霍華德夫婦?是我殺了霍華德和瑪利亞?我沒有認出他們?”

托尼只是想象那個世界的霍華德臨死前呼喚殺手“史蒂夫”——他苦苦打撈了那麽多年的人,他只是想象那幅畫面,就要嘔吐出來。

“是的,你沒有認出他們。”巴恩斯隊長說,用清晰的聲音,眼睛裏藏着憐憫。他們巴恩斯和羅傑斯之間交流好像自有一套邏輯,現在羅傑斯也把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做下的事情算在自己頭上了,他痛苦地皺起了眉。

“這怎麽可——”羅傑斯啞然失聲。

他看上去想要痛斥命運的荒謬,可又猛然意識到這是對兩個冬日戰士的否定——史蒂夫或許會苛責“自己”沒能認出霍華德,但他絕不能苛責巴基。

而推人及己,他再度品嘗到了那種無能為力的苦澀。

世人時常稱頌、想象超級英雄的偉力。

但他們不知道,即使超級英雄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在世人眼中最為堅定的羅傑斯隊長,面對九頭蛇的洗腦折磨,也脆弱得不過像是一根被折斷的蘆葦。

史蒂夫從未輕視巴基受到的痛苦,但他未嘗沒有在某一瞬間想過,假如是他來代替巴基承受命運——巴基當然和他一樣堅韌甚至比他更頑強——但假如是他落入冬日戰士的命運,有沒有可能改變一些事情?

現在平行世界的巴基帶來了殘酷的答案。

人們信賴不疑、認為最是光輝的複仇者史蒂夫·羅傑斯,也抵抗不過淪為殺人工具的命運。

若以承受的苦難苛責受害者無能,那麽另一個史蒂夫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證據:假如美國隊長都不可信,誰敢自言能抵抗洗腦酷刑?

史蒂夫為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感到深深的抱歉。他不能想象一個從冬日中走出來的史蒂夫,但對方卻代替巴基——也許是巴基代替他承受了厄運。

名叫巴恩斯或者羅傑斯的武器沒什麽區別。

他們都是二戰史上受折磨時間最長的戰俘。

史蒂夫轉向托尼,他已經看出對方複仇的決心出現了動搖。巴恩斯隊長的出現把他虛弱的吶喊聲化作事實,擲在所有人面前——

殺死斯塔克夫婦的人可以是巴基·巴恩斯,也可以是史蒂夫·羅傑斯;可以是美國隊長,也可以是冬日戰士;那甚至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他們都只是無數工具中的一種。

而所有的可能中,籠罩在殺人工具背後的陰霾,那個真正的舉槍操刀之人,是九頭蛇。

史蒂夫知道托尼能想明白這一點:換做一個冷靜的、不那麽緊繃的場合,托尼聰明的大腦遲早會意識到真兇所在,而追究一個失去了自我的工具是毫無意義的。他的怒火最終會傾倒向真兇九頭蛇。

但是澤莫的設計使一切在氣氛最緊張時被揭開,他的猶豫和隐瞞激怒了托尼,使他們失去了和談的可能。

直到巴恩斯隊長的到來撕開了鮮明的事實。

你究竟是想要向武器複仇,還是人?

“那又如何?”托尼說,嗓音暗啞,“這個世界的巴恩斯使我失去雙親,我要向他複仇。至于另一個世界,誰幹的就找誰去報仇好了。我沒興趣跨世界鏟除幹淨不同的仇人,但也別想說服我放棄我們世界的事。”

“是誰做的就找誰。難道你以為站到我面前,告訴我有一個世界的巴恩斯是無辜的,就能要求我寬恕面前這個巴恩斯嗎?你未免太可笑了。”托尼瞪着眼睛。

“對,是誰做的就找誰。但我們想告訴你,這一切是九頭蛇做的。”羅傑斯說,“你明白這個,我們該向真正的邪惡索要代價。”

“你給我住嘴!”托尼痛斥他,“我在和美國隊長說話!”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被他一呵斥閉上了嘴巴,美國隊長巴基·巴恩斯凝視着他。那種屬于朋友的親切、柔和與愧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別那麽看我。”托尼感到煩躁,“你說服不了我。”

巴恩斯隊長微笑起來:“你忘了我們是朋友。”

“我不是!”托尼吼道,“而且,把你當朋友的那個人已經被你背叛過了!”

但巴恩斯隊長的臉上并沒有受傷的痕跡。他輕松地繼續說下去:“……我的意思是,我了解你。”

托尼·斯塔克忽感不祥。

巴恩斯隊長凝視着他鋼鐵面罩後的眼睛:“你如果确實想動手,就不會再和我們說這麽多話。而且,盡管賈維斯備份前和我挺熟悉,但毫無疑問他會幫你,無論哪一個世界。所以說,對鋼鐵戰衣的限制其實已經解除了。”

伴随他這句話出口,冬兵的身體僵住了。而托尼也感到當頭一棒——他真恨那個見鬼的要和巴恩斯交朋友的平行世界的自己,雖然巴恩斯隊長看起來比羅傑斯親切随和得多,但那可是一個巴恩斯!巴恩斯!

而史蒂夫則是率先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看向他:“托尼……”

“別用那麽惡心的聲音叫我!”

鋼鐵戰衣幾乎在一瞬間起飛了。托尼告誡自己要冷靜,決不能被花言巧語騙過去。他深吸一口氣,命令賈維斯打開頭部盔甲。

托尼·斯塔克,億萬富翁、花花公子、慈善家、天才、鋼鐵俠,以及正在動搖決心的複仇者,拿出自己所能想象最惡意的表情,對準了自稱他朋友的巴恩斯隊長。

“嗨,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托尼用嘲諷的聲音說道,“——就算你能說服我,那麽你們世界的冬日戰士史蒂夫·羅傑斯又怎麽辦?”

他惡意滿滿地說:“你還把他的盾牌帶走了。你猜猜看,沒有你的幫助,冬日戰士史蒂夫·羅傑斯會不會第一時間被那個世界的鋼鐵俠殺死?”

冬兵的鋼鐵手指捏緊了,看上去焦躁不安,羅傑斯也是欲言又止。但巴恩斯卻并沒露出多少擔憂的表情,他反而沖他眨眨眼睛。

“謝謝你關心史蒂夫,托尼。”又是那見鬼的微笑,操,“可其實來這裏之前,我正想着怎麽從三人大戰中脫身呢。”

托尼目瞪口呆,他懷疑自己和冬兵一樣露出了質疑的神情:“你說什麽?”

“我說,”美國隊長巴基·巴恩斯輕松地微笑着,“我正想着怎麽讓自己失去戰鬥力脫離戰場,這樣托尼就沒法下手打史蒂夫了,你幫了我大忙。”

托尼懷疑這個美國隊長的邏輯有問題。

“我?沒法下手?”他用質疑的聲音說,“憑什麽?”

“就憑我是你的朋友,我了解你。”巴基·巴恩斯靜靜地看着他,一瞬間,托尼以為他們的确認識了很久,“托尼,我了解你。我知道在你最瘋狂最不顧一切想要複仇的時候,心裏仍有某個地方明白,史蒂夫是無辜的。”

他說:“你只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并且因為我在那裏,你知道我一定會阻止你,我會寧可失去生命來保護史蒂夫,所以你能夠放任自己失去理智,對我們大打出手。因為我會用生命來保證你不讓自己後悔。”

巴恩斯又眨眨眼睛,微笑起來。

“當我消失之後,你猜會發生什麽事?”他臉帶狡黠,“冬日戰士和鋼鐵俠一起愣住,哈!美國隊長不見了,然後他們開始一頭霧水地找他——”

“冬日戰士可能會陷入瘋狂,我可憐的小史蒂薇。而鋼鐵俠也會開始自我懷疑,他懷疑不小心把我打死了。他不得不承受冬日戰士悲憤的攻擊,還得注意不把對方也打死,因為沒有我來守住他最後的底線了。”

“到最後,兩個人冷靜下來,尴尬地聯手,可能還會尋求外面黑豹的幫助。他們必須弄清楚美國隊長是怎麽消失的,為此托尼冷靜了下來——”

“聽起來你很了解我嘛。”托尼·斯塔克嘲諷地說道。

現場的四個人一齊愣住,然後托尼率先意識到了那句話絕對不是從自己嘴巴裏吐露出來的。而巴恩斯隊長已經望向了話語傳來的地方,聲音裏滿是欣喜。

他喊道:“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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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