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囚禁
囚禁
“将軍。”蒼鷺從地牢走出,恰好碰到了姬無夜。
姬無夜剛從韓宮回來,走之前給蒼鷺布置了一個任務。
“還是不肯說?”他問道。
蒼鷺沉默以對。姬無夜見狀徑直走了進去。
白鳳被綁在刑架上,此時處于半休克的狀态。兩人的腳步聲此時在白鳳聽來若隐若現。現在的他一腳已經在鬼門關內了,他得經歷多大的痛苦才能讓自己沒有完全沉進去。
“白鳳,是我開出的條件不夠誘人嗎?”姬無夜俯下身,幸災樂禍道:“都被打成這樣了,嘴也夠硬的。”
姬無夜直起身便沒了下文,蒼鷺正預想着将軍能用比他更狠毒的方式逼白鳳招供。他迫不及待想看到白鳳生不如死的模樣,在這方面,姬無夜比他更拿手。
“埋了吧。”
蒼鷺頓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道:“啊?将……将軍?”
“沒聽清?!”姬無夜瞪了他一眼。
蒼鷺應該知道,他的将軍不喜歡把話說兩遍。蒼鷺惶恐,準備将白鳳身上的繩索解開。正解到一半,他聽到白鳳嘴裏嘟嘟囔囔地說着什麽。
白鳳嘴巴一張一合的,蒼鷺湊近,隐隐約約聽見“流沙”二字。
“将軍!”蒼鷺叫住姬無夜,“白鳳招供了。”
“嗯?他說什麽?”姬無夜猛得轉身,心急火燎。
“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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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個大夫過來,別讓他死了。”
蒼鷺接令跑出牢獄。姬無夜上前,企圖再從白鳳嘴裏聽到什麽更有用的東西。
“……流沙……流沙……”
流沙……到現在,姬無夜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流沙……衛……莊……”
衛莊!姬無夜眼中閃過一陣光,那是殺戮的血光。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流沙裏還有誰?”他感覺勝利在望。
“……衛莊……張良……”白鳳的嘴唇依然在動,但卻再也聽不見聲音。
張良?呵!這個組織,怕是也有韓非的一份吧。韓非呀韓非,難怪能跟夜幕扛這麽久,你這組織裏可真是卧虎藏龍啊。你給我等着!等我娶到紅蓮公主,就将你們的老巢一窩端!
姬無夜轉身離去。本就屬于他的或者應該屬于他的,姬無夜不允許有人跟他争奪。
……
“大王,臣這三年在外領兵殺敵,雖未能将敵人擊退,卻也奪回了本該屬于我大韓的土地。自知如此微小的功勞搬不上臺面,卻也算是為我兒姬一虎報仇雪恨,也可憐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姬将軍不必謙虛,你的功勞大家都看在眼裏。這樣吧……你想要什麽賞賜?寡人……盡力為你辦到。”
“臣并非是為了賞賜,但臣剛剛經歷失子之痛。這三年,每每扣關殺敵,總能想起一虎。唉,臣就這一個兒子……”
“……那姬将軍可有看上的姑娘?寡人為你二人賜婚。”
……
韓王搖了搖頭,從榻上坐起來,唉聲嘆氣。一想到這兒,萬般酸楚湧上心頭,他真恨自己,這不是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裏推嘛。
他萬萬不敢再回想,姬無夜說出紅蓮二字時,他心髒驟停的感覺。魏國使者所說的話,他當時确實又在考慮,但當他見到姬無夜的那一刻,尤其是想到紅蓮之前是跟張良有過一段真真假假的感情,立馬就反悔了。
韓王想,自己雖然想過要靠紅蓮的下半輩子為他某點利,但也不能太虧欠自己的女兒呀。可姬無夜實在是陰險,他居然拿韓國未出世的公子做要挾。
“聽說,胡美人有了身孕,那臣便預祝王上喜得一子,可喜可賀。”
韓王起身走出卧房,準備去外面吹吹風。六月深夜的風有些陰涼,再加上韓王又回想起姬無夜那夜的神情,不禁覺得毛骨悚然。他心煩意亂,又摔門進了屋。
每日,韓王上朝之前會特意路過紅蓮的行宮,今天也是如此。韓王告訴姬無夜,紅蓮同意出嫁之後,姬無夜便以保護的名義派了十幾個士兵來到紅蓮的行宮。
韓王在紅蓮的行宮外伫立良久,裏面聽不見一點動靜,靜若止水。宮內來來往往的士兵精神緊繃,毫不倦怠,這哪像是保護?!根本就是□□!
韓王心中愈發自責。他想去告訴紅蓮他的計劃,可是他還有何臉面去見他可憐的女兒?
當初,十幾個士兵毫無緣由地沖進紅蓮行宮,紅蓮更是怒不可遏。她知道這不只是韓王的錯,卻也愈發遷怒與他。
“好!既然姬無夜叫你們來保護我,那你們可得給我看好了!本公主下令,任何人都不放準進來,任何人!膽敢失職渎職,一律殺頭!”
韓王之前來過,紅蓮不願見他,此後他也就只敢站在門外偷偷觀望。
下朝後,張良去找了韓王,他說他想去見見紅蓮,韓王默許了,并委托他給自己帶個話。
“幫寡人看看紅蓮過得怎麽樣。你告訴她……是寡人的錯。”承認自己錯了又怎樣,再怎麽認錯都換不會自己的女兒了。
這條路還是老樣子,一年了沒有變過。紅蓮的行宮卻冷清了不少,它是幾時變成這樣的?自從兩人那日說明後,張良便再也沒來過紅蓮的宮殿。
“張廷尉請止步,”兩名士兵叫住張良,兩把長槍橫于前攔住了他的去路,“紅蓮公主下令,她不見任何人。”
“煩請二位通報一聲,良感激不盡。”
“廷尉大人,姬将軍也有令,不許您見公主。”
張良上揚的嘴角不自覺拉了下來。姬無夜為何點名不讓他見紅蓮?是簡單一點,姬無夜聽聞了他二人之間的故事,故而作此。還是說,其實姬無夜其實是知道了什麽。
“你來之前有沒有去看過九公子?”
紫女這幾年翻閱了所有的陰陽家典籍,對于六魂恐咒的根治方法依舊是一團疑雲,更有江湖傳言稱沒有根治方法。
“我提醒過他,他身中六魂恐咒。還不知道陰陽家是何用心,為何要給他下咒?不過那個秘密——遍布七國的秘密,就來自于陰陽家。”
“蒼龍七宿?九公子好像一直都在研究。”
“他們這麽緊張,看來是秘密要浮出水面了。”
紫女不是很關心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麽。比起這個跟她沒多大關系的秘密,她更關心韓非的安危。
“典籍中未說明救治辦法,你怎麽看?”衛莊問道。
“我在翻閱古籍時發現,六魂恐咒其實歸屬于陰脈八咒,而他們陰陽家還有一種禁術與之相反,名曰陽脈八咒,其中以封眠咒印最為狠毒。陰陽五行,相生相克。‘陰陽說’中把‘陰’和‘陽’看作事物內部的兩種互相消長的協調力量。而六魂恐咒和封眠咒印正反相沖,可使行經走脈之勢互逆。你說,它們會不會相互壓制,從而達到痊愈的結果?”
衛莊垂眸深思,對紫女的這個猜測多加考量。此時,墨玉麒麟從暗處出現,衛莊瞄了他一眼,便對紫女說道:“紫蘭軒來人了。他的事,你暫且不必太過擔心,我已經提醒過他多加警惕。等解決完姬無夜,也就該輪到他了。”
紫女有了安慰,目光也柔和了。她點了點頭,百感交集。
走出廂房,她向着大門走去,未行幾步便遇到了張良。
“子房來了。”
張良行禮,臉上的表情有些苦澀。只見他搖了搖頭,失落地說道:“我沒能見到紅蓮公主。良慚愧,未能完成任務”
紫女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事态緊急,子房你也不必太過自責。”
“不過奇怪的是,姬無夜點名道姓不讓我見公主,我怕東窗事發。我們……是不是暴露了……”
紫女也有些擔心,眼珠不經意間四處轉了轉,垂下眼簾,不言不語。她不敢相信白鳳會出賣他們,但他的确又不是流沙的人。
“衛莊兄什麽時候回來?流沙的計劃又該如何實行?現在離紅蓮公主的婚期越來越近,我們就這樣看着她羊入虎口嗎?”這個時候衛莊應該回來了,可是如今,張良收不到他的一點消息。
“他從不會讓我們失望,”紫女擡起眼眸,“放心吧,他會回來的。子房,紅蓮出嫁時,你可要辛苦了。”
走時,張良懷中揣着個東西,向紫女作揖離去。
兩三天後,趙國拒絕了魏國的拉攏,現在六國欲求合縱的意願徹底粉碎。如今只有韓魏兩國還處在聯合狀态,而兩國之弱小根本構不成對秦國的威脅。
自從樂靈太後去世後,現在的魏王不再刻意維系與韓國的關系,韓國之于魏國便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角色。這樣的聯盟,對秦國來說還有什麽威脅呢?
韓非站在庭院中,正對着一棵樹。這棵樹跟韓國冷宮的那一棵好像,枝繁葉茂,粉櫻的花朵開遍枝頭。他擡着頭,雙眼卻是那樣無神,那雙眼皮好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撐開。這兩日他瘦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九公子,王上想請您到牢獄坐坐,請吧。”
姚賈帶人闖進韓非府上,帶着一紙聖令。上面講他叛國,可叛的是秦國;言他欺君,可欺的卻是秦君。
這不是他的國,也不是他的君。
他落寞着,最後看了眼這棵樹,黯然神傷。韓非轉過身,平靜地說道:“姚大人帶路吧。”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他明明為韓國做了那麽多,那麽多,可他的國家卻依舊破敗,依舊陳腐。